駱回將葉思文帶到離大堂不遠處的一間房間裡,命人奉上了茶水點心,兩人便聊開了。
駱回有些神神秘秘的問道:“恩人,今晚上週亮這忘八蛋是不是來招惹你來着?”
“嗯!”葉思文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駱回一聽,一拍桌子,道:“恩人,你知道不?剛纔這狗日的居然跑到我這裡來告發你,說你是什麼後金探子,叛賊。其實我知道,他就是想圖謀你的產業,我當場就沒給他好臉色看,讓人把他趕了出去。沒想到他居然又去招惹你,真是不知好歹。恩人,你等着,你看我找碴我不幹死他我就不姓駱。”
葉思文有些疑惑的問道:“這周亮到底是什麼來頭?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嗎?他怎麼就敢光天化日之下巧取豪奪別人家的產業呢?”
“嘿嘿……”駱回冷笑一聲,“這周亮倒是沒什麼來頭,他也就是一個幫忙跑腿的罷了。”
“哦!他背後的那個人是誰?”葉思文饒有興趣的問道。
駱回笑了笑,道:“說出來你可不要害怕,他背後那個人便是當今周皇后的父親周奎,貨真價實的國丈。”
葉思文也跟着笑了系,說:“那我豈不是要倒黴?”
周奎的名字葉思文倒是聽說過,陳圓圓不就是他送進皇宮裡的嗎?據說這人比較貪財,並不怎麼受崇禎皇帝待見。
“毛!”駱回眉毛一挑,“一個外戚而已,沒什麼能量,我可聽說了啊!恩人你現在可是皇上眼中的紅人,想找你麻煩的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說。恩人,我駱回今天把話撂這了,誰要是敢找你麻煩,我駱回第一個不答應。”
面對駱回的保證,葉思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不置可否。
駱回突然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向葉思文問道:“恩人,你知不知道那個女人的來歷?”
葉思文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那你們是怎麼認識的?”駱回看來是準備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葉思文說:“她今天晚上女扮男裝到我們店裡買香皂,然後回家的時候被周亮這夥流氓堵在了死衚衕裡,她的貼身小廝被周亮他們逼死了,我路過的時候正好碰見了,就管了管。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據我觀察,這個女人不簡單。”駱回悄悄的在葉思文的耳朵邊說道。
葉思文來了興趣,問:“何以見得?”
駱回嘿嘿笑道:“整個大明朝能直呼我叔父名字的不會超過三人,其中兩人是當今的皇上和皇后,還有一個便是天啓爺的遺孀懿安張皇后。”
“她倒是說她姓張,叫張彥。”葉思文也記起了一些有用的線索。
“張彥,張嫣!”駱回念叨了兩聲這個名字,突然一拍大腿,有些激動的說:“恩人,這回周亮可把天捅破了,懿安張皇后的閨名就叫張嫣,周亮這下要倒大黴了。”
葉思文問:“怎麼?這張皇后很厲害嗎?”
葉思文也是聽說過張嫣的大名的,據說她是中國五大豔后之一,是朝廷從幾萬名秀女中選出來的皇后,那難度,比後世選環球小姐的難度還高。不過葉思文只是聽說過這位皇后的美豔,並沒有聽說過這位皇后還有什麼其他的事蹟。
駱回嘿嘿冷笑,說:“不厲害?你還不知道吧!當今聖上能從信王登上皇位,全靠張皇后在先帝耳朵邊吹風。剷除閹黨,也是多虧了張皇后在幕後替當今聖上出謀劃策,所以啊!沒有張皇后,當今聖上的皇位根本做不牢靠,你說她厲不厲害?”
駱回身爲大明朝錦衣衛千戶,朝廷的高級密探,對於朝中的事情是瞭如指掌,這些消息可都是貨真價實的小道消息。
“嗯!是挺厲害的。”葉思文點頭稱是。
駱回道:“恩人,你這下可要發達了。”
“這話怎麼說?”葉思文做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駱回搖頭晃腦的說:“恩人,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這張皇后的話可比朝中那些個什麼內閣大臣、六部尚書管用多了,只要她在皇上耳邊替你說上幾句好話,飛黃騰達還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正當葉思文和駱回談得高興的時候,駱養性鐵青着臉走了進來。見駱養性進來,葉思文和駱回停止了談論,一齊起身向駱養性見禮。
駱養性擺擺手,表示不必多禮,然後對駱回說:“回兒,今晚上的事情有點棘手,你馬上召集一隊番子,去把東城兵馬司上上下下的官員全部抓起來。”
“有這麼嚴重?”駱回驚訝的問。
駱養性見自家侄兒和葉思文都不是外人,便沒好氣的說:“也不瞞你們了,這回周亮這忘八蛋是把天都給捅破了,居然招惹了懿安皇后。這下東城兵馬司上上下下的官員全都得大換血。回兒,快去召集人馬吧!”
“諾!”駱回接了命令,出門召集人馬去了。
待駱回出門,駱養性對葉思文說:“葉公子,你明天還要進宮平臺召對,本官就不留你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思文點頭,和駱養性一起出門。
駱養性親自將葉思文送出了大門,到門口的時候,他悄悄的對葉思文說:“葉公子,你今天雖然立了大功,可是這事事關皇家體面,不能隨意宣揚,你只需要記住,懿安皇后會記得你的好的就行了。”
葉思文向駱養性拱手行禮,道:“多謝駱大人提點,在下省得。”
葉思文怕怕屁股回家休息,留下一羣忙碌的錦衣衛番子,今夜,註定是一個不眠夜。
錦衣衛詔獄裡面,昏黃的燈火下面,一絲不掛的周亮被掉在半空中,一個錦衣衛番子拿着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準備開始行刑。
看着兇惡的錦衣衛番子,周亮有些打怵,用顫抖的聲音說道:“爺的堂叔是當今國丈,你們不能這樣……快放了我!”
周亮至今都不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還拿出他自以爲是的名號來嚇唬人。
負責審問周亮的是一個錦衣衛的百戶,他用可憐的目光看着周亮,淡淡的問道:“說說吧!你今晚上都幹了些什麼?”
周亮也不是笨蛋,知道他今天似乎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不過他心中還抱有一絲僥倖,色厲內荏的說:“爺沒幹什麼,爺告訴你們,趕快放了爺,否則爺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審問周亮的百戶一拍桌子,冷哼一聲,道:“真是死到臨頭了還不知道,給我狠狠的打。”
“啪!”負責行刑的錦衣衛番子毫不留情,一鞭子抽在周亮的胸口,在周亮的胸口留下一條醜陋的鞭痕。
“啊!”周亮慘叫起來。
被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的滋味可不好受,一鞭子下去,雖然不一定能皮開肉綻,但是辣椒水會侵入皮膚,一鞭子便足以把人疼暈。周亮平時也喜歡用這種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人,但是他做夢沒有想過,有一天,他也會被蘸了辣椒水的鞭子狠抽,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啊!
東城兵馬司的夥計們可倒黴了,正睡得香呢,突然來了一隊錦衣衛番子,二話不說就接管了軍營,把所有的人都從牀上揪了出來。上到東城兵馬司指揮使、同知,下到百戶、小兵,都被押在了軍營的校場上。
雖然有怨言,可是東城兵馬司的夥計們嘴上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抱怨。要知道,五城兵馬司相當於現在的派出所和城管大隊,而錦衣衛相當於現在的國安,雙方的檔次有根本的不一樣,一個錦衣衛的百戶都比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大人還牛皮。
東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大人叫於大同,倒是一個有眼力價的夥計,見錦衣衛前來找碴,連忙準備了幾張大額的背書銀票前來拜見上官。
於大同來到駱回面前,連忙行禮:“下官於大同,見過駱大人。不知道駱大人深夜前來,有何貴幹?”於大同說着,將事先準備好的銀票遞給了駱回。
駱回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於大同遞來的銀票,上下打量了於大同一番,問道:“你就是東城兵馬司的指揮使?”
“下官正是!”於大同恭敬的回答道,雖然他的級別比駱回高了不少,但是他並不敢在這個號稱大明朝最年輕的錦衣衛千戶面前放肆。
一聽對方承認了,駱回指着於大同,喝道:“來人,把他給我綁了!”
兩個錦衣衛番子得到命令,二話不說,上前將於大同反綁起來。
於大同不敢反抗,用充滿了恐懼、不解和無奈的語氣問道:“駱大人,這是爲何?”
“御下不嚴!”駱回冷冰冰的給出了答案。
錦衣衛的工作效率就是高,不一會兒便將今晚上跟着周亮出去鬧事的兵痞揪了出來,連帶他們的上司,全部被綁了起來。
在錦衣衛詔獄裡受刑的周亮已經被打得昏迷不醒了,一瓢冷水潑在周亮的腦袋上,他這才悠悠的醒來。
周亮迷迷糊糊的醒來,看了看四周,發覺身邊多了幾個人,吊在他右邊的是東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大人於大同。左邊的是東城兵馬司指揮同知李遠、千戶劉元,遠處還吊着幾個人,都是和周亮玩得好的幾個兵痞。
於大同見周亮醒來,氣急敗壞的問道:“你小子到底幹了什麼?怎麼把我們都連累了?”
於大同已經知道今晚上的事情都是身邊這小子惹出來的,由於周亮是國丈周奎的遠房侄子,所以於大同平時對周亮挺縱容的,只要不是什麼捅破天的事情,於大同都不會過問。不過於大同怎麼也想不出來今晚上週亮到底做了什麼事情,連他都被牽連了。
周亮已經被錦衣衛番子打得沒脾氣了,哭哭啼啼的說道:“我也不知道啊!”
於大同看了看四周橫眉冷眼的錦衣衛番子,嘆了一口氣,道:“你可把我們害慘了。”
錦衣衛的大堂,張嫣已經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聽着駱養性彙報今晚上的行動。
聽完駱養性的彙報,張嫣淡淡的問道:“駱卿,你看今晚上的事情,應該怎樣解決?”
駱養性道:“回皇后的話,周亮及同夥罪大惡極,理應斬首。東城兵馬司指揮使於大同、指揮同知李遠、千戶劉達御下不嚴,也應斬首。”
“事是周亮等人犯下的,何必牽連其他人?”張嫣的心地善良,她不想搞株連,只是想懲處惡首罷了。
駱養性振振有詞的說:“回皇后的話,此事乃是於大同等人御下不嚴之過,若不懲處,恐怕不妥。”
張嫣皺了皺眉頭,說:“既然如此,駱卿看着辦就是了。”
“諾!”駱養性恭敬的答道。
派人將張嫣送回皇宮,駱養性這纔來到錦衣衛詔獄。
此時被抓來的人都已經捱了一遍鞭子了,於大同見駱養性進來,努力的擡起頭,用微弱的聲音問道:“駱大人,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駱養性看着這羣闖下彌天大禍的兵痞,搖了搖頭,招來幾個心腹手下,做出了一個砍瓜切菜的動作。
第二天一早,東城兵馬司指揮使於大同、同知李遠、千戶劉達、百戶周亮以及十幾個士兵昨晚上被錦衣衛斬首的事情便傳到了朱由檢的耳朵裡。
朱由檢可以不管其他人的生死,但是皇后的孃家人他還是要管管的,他正要命人去傳駱養性進宮質問,後宮傳來的一句話便打消了朱由檢追究的念頭。
正當朱由檢迷惑不解的時候,王承恩及時的呈上了東廠對昨晚上事情的調查報告。朱由檢看了報告,當場大怒,責令此事嚴禁外泄。然後又派人去褒獎了駱養性一番,誇獎駱養性處事機警,臨危不亂。
對於皇嫂張嫣,朱由檢是非常縱容的,不僅僅因爲她是先皇的皇后,更因爲她對自己有擁立之功。因爲知道深宮寂寞,所以張嫣平時出宮散心什麼的,朱由檢一般都不會過問。
朱由檢親手將東廠呈上來的調查報告燒掉,對王承恩說:“大伴,今天是平臺召對之日。你出去宣葉卿入宮,告訴羣臣今日的早朝取消,讓內閣的幾位閣臣和戶部官員去平臺候着。”
“奴才遵旨!”王承恩低眉順眼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