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特林急着回廣州,他得將看到的一切向濠境總督布加路作報告,希望他能做出一個正確的選擇。
李元利也必須要回廣州,因爲他和於梅孃的婚期就在三日後。
南懷仁本來不想這麼快回廣州,他想和湯若望一起研製那個能吊起十萬斤重物的門式起重機,而且他對那個“蒸汽機”更感興趣,但還有個衛匡國在廣州等着,他不得不先回去一趟。
於是,來時的原班人馬又踏上了歸程。回廣州是順流而下,速度快了許多,當天下午就順利到達目的地。
衛匡國這兩天也沒有閒着,頻繁出入於廣州城內的富商士紳家中。這也是天主教傳教的一個特點:先交好當地官府和士紳,然後發展他們入教,最後才通過這些人影響普通民衆。
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教歷史可以追溯到唐代貞觀年間的景教,因唐太宗對景教教義深感興趣,認爲它正直合理,予以尊崇,景教盛極一時。但到了唐武宗的時候,滅佛尊道,下詔毀天下寺,當時的“景教僧”亦被波及,教士被勒命還俗或驅逐出境,景教亦漸漸地在中國沒落。
到了元代,教宗又派了傳教士來到中國,但當時傳教士的活動圈子僅限於統治階層,即蒙古人或外來的商旅,無法接觸到漢人百姓,所以傳教規模不大。明代元后,蒙古人撤離中土,由蒙古人和外族人所組成的天主教會自然也告消失。
到了明末,天主教在中國的傳教出現了一個高峰,時間就是從葡萄牙人租借濠境開始,傳教士們將濠境當做根據地向內陸進發,其中就以湯若望和衛匡國爲代表。
但現在湯若望被大興軍“扣留”,衛匡國只感到肩上的責任更重,大興軍現在不禁止傳教,但誰敢擔保日後會不會有變?因此他自然得抓緊一切時間。
衛匡國一見到南懷仁,顧不得李元利就在前面便急不可待地向他問道:“費爾南德,你見到白爾神父了嗎?他現在怎麼樣?”
“漢王殿下說得沒錯,白爾神父是自願留在大興軍的。”
衛匡國連忙示意他輕聲些,南懷仁卻道:“馬天尼神父,我在三水和白爾神父有過很深刻的交談,而且在回來的途中和漢王殿下也作了推心置腹的談話,我覺得他們說的都沒錯,這事情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可見光的。”
“費爾南德,你的意思是說這事情我們可以和漢王殿下開誠佈公地談?”
“是的,我覺得這樣更爲合適。白爾神父和我,包括威特林先生都認爲,大興軍驅除韃靼人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如果不能取得漢王殿下的諒解和允許,我們根本不可能在中國傳教!”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和漢王殿下展開談判?”
“談判?不不不!應該說是請求才對。馬天尼神父,我們有什麼資格和大興軍談判?或者說我們憑藉什麼?正如葡萄牙人說的一樣,我們能夠留在中國,是因爲中國皇帝陛下和中國百姓允許的結果,而不是因爲其它,諸如征服和殖民!”
“是的,你說的這些我並沒有異議。”
先前在船上睡了一個大覺,李元利現在精神頭正好,他走進正堂來在虎皮交椅上坐了,纔對栓柱說道:“請衛匡國先生和南懷仁先生進來。”
李元利沒有開口前,親兵們不會讓他們倆走進大堂。至於威特林,一下船就慌着另外僱船去濠境,他現在很擔心漢王殿下突然改變主意。
等兩人進堂來坐下,李元利便開門見山地道:“衛匡國先生,我知道你們的處境,也理解你們傳教的迫切意願,但我想知道的是,你們能給我什麼?”
衛匡國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萬能的主……”
“請不要使用宗教語言!”李元利撩了一下身上穿的道袍,“你看,我是道教信徒,但我從來不在其他宗教人士面前念頌‘無量天尊’!”
身後的栓柱和尤烈好不容易纔憋住了笑,王爺穿道袍只是覺得穿起來好看,現在卻一本正經地說他是道教信徒。
“對不起,殿下,我只是習慣了。”衛匡國站起來微微躬了下腰表示歉意,“可能我們拿不出令殿下滿意的東西來。”
李元利擺了擺手,“我不缺任何東西!我也可以有條件地答應你們在中國傳教,對此只有一個要求!”
“殿下請說!”
“我需要南懷仁先生爲我工作,當然我不會干涉他的信仰。作爲交換條件,在十年內你們可以在中國傳教,但是不能吸納大興軍麾下任何人入教,同時還必須接受僧錄司的管理。”
衛匡國稍微想了一下,“不吸納大興軍入教,這完全沒有問題。”中國數千萬近萬萬人口,大興軍文官武將加士卒能有多少?大頭還是在百姓身上。
“但爲什麼要定十年的期限?而且接受僧錄司的管理,教會並沒有這方面的先例,大主教和教宗肯定不會同意這樣的條件。”
“萬事萬物隨時都在發生變化,誰能說得清楚十年後會是什麼情況?先以十年爲期試行我覺得是最好的辦法。”
李元利頓了一頓,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主教既入我疆土傳教,自然要遵從我之法度,更何況佛道二教都要接受僧道二司管理,天主教難道能夠超然於法度之外?”
“但是殿下,在歐洲,教會和教徒……”
李元利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衛匡國先生,這是在中國,不是在歐洲!在這裡,教出於政!任何遊離於政府管轄之外的宗教都是非法組織,必將受到打擊!中國不會允許宗教法庭存在,更不會允許宗教裁判所存在!”
一想到伽利略等被迫害的科學家,李元利突然有點生氣,他的臉色陰沉下來。
“我的條件就是這樣,你可以暫時居住在濠境,但是在此期間不允許傳教,如果違反,大興軍將會驅逐所有傳教士!”
“……殿下,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話說到這個份上,衛匡國也沒有再呆下去的必要,他向李元利鞠了一躬,準備叫上南懷仁一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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