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抓之下,劉安差點透不過氣來,李定國鬆開他的衣領,他喘了兩口氣才道:“……王爺,咳咳……孫可望從湖南敗退以後,便在昆明倒行逆施,將皇上幽禁於宮中。”
“皇上與諸位忠心於朝廷的大人密議過後,方纔派了林青陽林大人以回家葬親爲由去王爺軍中傳旨,這些王爺是曉得的。”
“林大人回到昆明之後,不知怎麼就走漏了風聲,馬吉翔和龐天壽兩個狗賊得知了此事,便偷偷稟告了孫可望,孫可望命人將蔣乾昌、楊鍾、鄭允元、周允吉、李頎等十多位大人處斬,更是將徐極、林青陽、張福祿、全爲國等四人處以剮刑,慘不忍言!”
“孫可望一下殺了數十人,朝中諸公敢怒不敢言,他索性派了龐天壽帶人入宮逼迫皇上禪位,言稱不禪位即死,皇上急怒之下,竟然……竟然瘋了!”
“瘋了!……真瘋了?不是裝的?”李定國大驚失色,但心中尚抱了一線希望,過了片刻,他又急切地向劉安問道。
“……應該不是!聽聞這個消息之後,我家王爺也想方設法與宮中聯絡,但就連太后也是如此說,想來不會有假。”
“就在孫可望篡位登基前,他竟然還命人害死了太子!”劉安又說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
“大明亡了……大明亡了……”李定國喃喃唸了幾句,突地雙腳一軟,跪伏在地上號淘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大喊:“皇上啊,微臣來遲了!微臣來遲了……”
想想這些年來自己爲了大明江山殫精竭慮,眼看就要收復湖南,孫可望這狗賊又從中作梗!好不容易行軍數千裡到了廣東,卻又被鄭成功玩弄於鼓掌之上,導致功敗垂成。
可如今,皇上竟然瘋了,太子也死了,大明再也沒有指望了!
李定國越哭越傷心,他不光是哭皇上,他哭的是大明的江山!
衆將士見他哭得撕心裂肺,也是心中悽然,李柦垂着淚勸慰他道:“王爺,事已至此,哀傷也是無益,王爺尚需保重身子,回昆明去誅殺逆賊!”
好不容易李定國才止住了哭聲,卻仍然一言不發,他心裡很清楚,就算誅殺了孫可望又能如何?皇上瘋了,太子死了,局勢又是如此艱難,曾經輝煌的大明已經亡了!
但孫可望這逆賊一定要誅殺,哪怕是賠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能放過!
良久,李定國才又問劉安:“你家王爺派你來,難道只是傳這些噩耗?”
“回王爺,除此之外小人還有話要稟。”劉安言詞之間顯得更加恭敬,西寧王的一片忠心,讓他心中也是敬佩無比。
其實,李定國對大明、對永曆帝的忠心,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要不然也不會隨同張獻忠一道轉戰南北,殺的全是大明官兵。
就連最開始孫可望主張歸順朝廷,他也是不大樂意的。後來孫可望想盡辦法要皇帝和朝廷封他爲秦王,李定國得知以後還嗤之以鼻:“大丈夫王者自爲,何用人封?”
可見他即便是歸順南明朝廷之後,對朝廷也是不大在意的。
李定國思想上的轉變,是在出滇抗清之後,大軍入湖南入廣西,因爲打的是“大明”的旗號,每到一地都受到了士紳百姓的大力幫助和擁護,這對於以前人人喊打避之唯恐不及的流宼來說,是一種全新的感受。
他開始思考這個問題,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復明抗清是人心所向,也是大義所在,只有順應這股潮流,軍民士紳纔會跟隨自己捨生忘死、赴湯蹈火!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李定國從“流宼”變成了“官軍”,他有了效忠的對象,那就是大明皇帝朱由榔和朝廷,所以他在得知永曆帝竟然被逼瘋以後,纔會感覺這麼悲傷。
但劉安並不清楚這些,他只知道西寧王是一位忠義雙全的王爺,於是恭敬地回道:“我家王爺派小人來稟王爺,他已暗地裡聯絡了黔國公沐公爺以及馮雙禮馮將爺等軍中將領,只要王爺大軍一到,便可裡應外合,誅殺逆賊!”
“如此大事,你家王爺怎的沒有書子寫來?”李定國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回王爺,因林大人到王爺軍中傳旨之事泄露之後,孫可望在昆明城外四處設關卡盤查甚嚴,故此不敢攜帶我家王爺親筆書子!”
劉文秀在昆明的日子也不好過,尚幸孫可望對他還沒動殺心,要不然他現在被奪了兵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若是有把柄落到孫可望手上,難說孫可望不會殺了他全家。
正是考慮到這一點,他纔派了李定國認識的劉安、劉處二人來傳遞口信,將有內應的事情先通告於李定國,催促他儘快回滇。
“令大軍即刻啓程,行五十里路紮營歇息!”李定國站起身來下了命令,此刻他已經有點急不可耐,恨不得親手斬下孫可望的人頭!
你斷了我的希望,我就取了你的性命!這已經不是私仇,而是國恨!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全軍上下現在人人都知道皇帝被逼瘋這件事情,皇帝離他們太遠,他們並不覺得有多悲傷,但西寧王因此痛哭,這就讓將士們都生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李定國在軍中的威望並非一朝一日,早些年在大西軍的時候,他的仁義就是出了名的,他愛兵如子、體恤下屬,而且與麾下將士同甘共苦,士卒們如何能不愛戴?
大軍曉行夜宿,只五天便到了明湖(陽宗海)。
孫可望自湖南兵敗退回昆明之後,身邊只餘五萬將士,再加上留在雲南駐守各處的人馬,也不過七萬餘人,這麼一點兵力,自然是完全不夠。
因此他登基之後,便開始以“後明皇帝”的名義招兵買馬,短短數月時間,便從雲南各地招了五萬餘人,加上原來的五萬,總算又湊齊了“十萬大軍”。
他將這十萬人全部駐紮在昆明,用意不言而喻,那就是防範李定國。
一直以來,孫可望心裡最忌憚的就是李定國,他很清楚李定國在軍中的威望,也知道他領兵作戰的本事,更清楚李定國如今與他已經勢不兩立,只要李定國回到昆明,兩人之間絕對會有一場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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