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李嘯鏗鏘有力的表態,吳亮猶是一臉憂色。
“學生望李大人三思而行,我軍力量尚爲薄弱,若在與韃子作戰中消耗太大,損了根本,卻恐得不償失。”
“吳先生,你的心思,本官自是明白。本官現在只是千戶官身,官職低微,據得赤鳳堡與鐵龍城兩處地盤,已是頗遭人忌。俗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本官官階若不提升,再想圖謀擴充地盤與軍兵,卻是難矣。”李嘯頓了頓,目光深沉地說道:“我等大明武將,自古功名陣上取,爲國而戰亦是本份。若能搏得功名,晉官得爵,那本官在這山東之地的施展空間,自是寬廣得多。若是畏首畏尾,只顧私念,那本官與那一心謀私的山東總兵劉澤清,又有何異。”
聽了李嘯這段話語,吳亮終於點頭嘆道:“大人思謀深遠,學生但聽安排。”
與吳亮議定後,李嘯隨即傳達軍令。
他下令,現在鐵龍城駐守的田威甲總軍兵,即三隊盾兵、五隊槍兵,40名玄虎重騎,50名飛鷂子輕騎,作爲此次出征的主力。另外火器部隊的60名魯密銃手,亦全部隨軍出征。
本次出征的後勤隊伍,由原水師總頭陳猴子負責,從赤鳳堡帶60名輔兵作爲後勤勞伕,利用此刻已又做好的十輛新的四輪馬車,到達單縣後,再從此處抽調10輛四輪馬車,總共20輛,以每輛馬車配3人的方式,裝運餉銀、糧食、馬車配件、火銃彈藥等物。
另外赤鳳堡的張銅柱鐵匠與陳麻子醫師,也分別帶上一些得力的助手與夥計,備齊工具與藥材,一同隨軍出征。
現在赤鳳堡駐守的王義守乙總軍兵,由王義守帶隊,抽調二隊盾兵,二隊槍兵,40名玄虎重騎,50名飛鷂子輕騎,前來鐵龍城接替防衛。赤鳳堡處,只留下一隊盾兵,二隊槍兵和火炮部隊駐守。另有一隊槍兵,則駐守蹲犬山,看管匪兵勞工,以及磚廠、石灰廠、採石場三個工坊。
李嘯又安排,在軍兵出征後,鐵龍城依舊如常興建,其一切管理工作,由吳亮全體負責。赤鳳堡及蹲犬山的相關管理工作,由許秀清全體負責。
這些工作都準備完後,李嘯便率軍北上,前往山東與北直隸交界的武定州,與姚文昌部匯合,隨後一同前往京師,再聽從下一步調遣。
李嘯的命令,被迅速地貫徹執行。
這幾日,正在擔磚運沙的新附軍勞工武壯,驚訝地看到,鐵龍城處,新來了大批新的軍兵,裝運糧食與物品的馬車亦是頗多,看起來,李嘯軍又有一次大的行動了。
武壯從心裡羨慕那些軍兵,看着他們身上的盔甲與手中的武器,想到自已一身武藝卻難於再上戰場廝殺,武壯在心中嚮往之餘,不免有莫名的惆悵。
別想太多了,自已還是好好改造吧。畢竟那個徐監撫也說過,只要表現得好,一定會有早日成了李嘯軍一員的機會。
希望能用自已的努力表現,讓這一天早日到來吧。
武壯停止胡思亂想,把沙擔穩穩地挑在肩頭,大步向城牆處走去。
“兀那漢子,過來!”
聽得有人似乎在叫自已,武壯一愣,轉頭一望,卻見一個光頭鋥亮的大漢正向自已招手。
武壯認得此人,乃是前段時間混入自已流寇陣營的安和尚,連忙放下沙擔,快步走了過去。
“安大人有何吩咐?”
武壯恭敬說完,沒想到,那安和尚卻是大喝一聲,向自已迎面一拳猛揮過來。
武壯一驚,隨即迅速扭身閃避,安和尚剛猛的拳風,堪堪擦臉而過。
兩人隨即戰在一處,你來我往交戰二十多回合,不分勝負。武壯靈機一動,賣個破綻,安和尚見他胸門敞開,不知是計,乃大吼一聲,揮拳猛擊過來。
武壯見其上當,側身一避,盤腿一掃,絆住安和尚支撐的右腳,安和尚吃不住勁,摔趴於地,砸得灰塵四起。
“安大人,承讓了。”
武壯走過來,欲將安和尚從地上扶起。
安和尚一把將他推開,敏捷地從地上彈跳而起,拍手大笑道:“好傢伙,果真武藝不錯,那徐修向俺推薦你,倒是有眼光。”
武壯一怔,不知安和尚此話是何意,他一所扭頭,卻見徐修正陪着千戶官李嘯,微笑着向自已走來。
“李大人,此人便是學生向你推薦的那個武壯,這段時間,此人積極改造,做事極其認真負責,又兼一身好武藝,倒是個好漢子。”徐修邊走邊向李嘯介紹道。
“李大人,此人俺要了,身手真他孃的不錯,入俺這橫行隊,實在是合適不過。”安和尚看得李嘯走近,也大笑着對李嘯說道。
武壯愈發糊塗了,他縮着手腳站立,有些不知所措。
見得武壯一臉迷惑的模樣,安和尚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大笑着向其解釋現在即將成立的橫行隊。
原來這幾天,李嘯思慮良久,打算挑選一批武藝精熟身強力壯之輩,成立一隻名叫橫行隊的精銳重甲步兵戰隊。
李嘯在上次與韃子交手後,對那些重甲衝陣的白擺牙喇兵印象極爲深刻。那身穿重甲的白擺牙喇兵,僅僅只有5名,便能衝破李嘯軍戰陣,造成許多傷亡,這戰力之強悍,着實讓人心動。
白甲陷陣,以一當十。這種戰法,乃是後金在遼東打遍蒙古與明軍無敵手的秘決所在。在戰陣陷於膠着之際,用這樣精銳的重甲步兵衝陣,很容易將對方陣腳擾亂,最終達到使對方崩潰的效果。
上次李嘯繳獲了幾百件的流寇盔甲,雖然破舊,卻還可穿用。所以,李嘯決定模仿後金的作戰模式,成了一隻人人身穿三層盔甲,頭戴鐵盔,使用在錦州作戰時繳獲的虎刀、虎槍和長柄挑刀之類的重型武器的重甲衝陣部隊。
橫行隊,這個威風凜凜的名字,被李嘯命名爲這隻有點象特種部隊般的重甲步兵部隊的專屬隊名。
由於繳獲的後金重型武器只有四十來件,李嘯決定,新成立的橫行隊,人數暫定爲42人,人員皆從作戰勇猛,身高力壯的步兵中挑選。
雖然現在只包括正副隊長和二甲隊員,但李嘯決定,以後若有了更多的合適武器與盔甲,便要再繼續擴充。
出乎李嘯意外的是,軍兵們聽說了這個消息,幾乎人人都想參加這個極具勇士氣概和男兒豪情的隊伍,甚至還有騎兵想加入其中。
畢竟,這樣武裝到牙齒,有如一架開動的微型坦克一樣的重裝戰士,衝擊陷陣,大殺四方,幾乎是每一個熱血兒男的最終夢想。
最讓李嘯沒有想到的是,他這個計劃一說出,最高興,最歡喜,以至踊躍毛遂自薦的人,竟是槍兵副哨長安和尚。
安和尚幾乎以哀求的方式,向李嘯請求成爲這隻橫行隊的隊長。
看到安和尚急切渴盼的面容,李嘯心下不覺一樂,他想起當初當安和尚去擔任槍兵隊長時,安和尚對自已強迫他只能教槍兵練一招突刺的安排,那無奈與不甘的神情,猶然歷歷在目。
確實有些委屈這個武藝出衆,槍術高超的傢伙了。
那麼,可以讓他盡展槍術才能的橫行隊,纔是安和尚的最適合位置吧。
安和尚生怕李嘯不同意,甚至對李嘯說,他可以不當槍兵副哨長,也要當這個橫行隊隊長。李嘯聞言,放聲大笑。
李嘯最終同意了他的請求,不過還是暫時讓他兼任槍兵哨長。而且,橫行隊隊員及副隊長還有下屬的4個甲長副甲長全部由安和尚來挑選。
成功擔任了橫行隊隊長的安和尚喜形於色,他一臉激動地對李嘯喊叫着表態:“請李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盡所能,給你帶出一支威風八面,戰力十足的橫行隊來!”
他隨後向李嘯建議,因時間緊急,橫行隊可從投降的幾千名的新附軍中挑出合適人選。如果從現有槍盾兵中挑選,那新補充進去的人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熟悉陣型,而現在時間已不允許這般做。
他告訴李嘯,他在流寇中呆了多日,深知哪些人武藝水平高強。這些人,如果補充到槍兵或盾兵隊中,也需要一段時間來磨鍊陣型,卻又可惜了他們一身的武藝,現在有這橫行隊,卻是正好讓他們大顯身手。
李嘯同意了安和尚的建議,只不過,他強調了一點,必須還要監撫司的監撫們認可這些新附軍思想確已比較可靠,才能加入橫行隊。
思想與軍事雙雙過硬,才能成爲合格的橫行隊員。這是李嘯確定了一條鐵則。
最終,安和尚與下面一衆監撫,一齊選定了入選人員名單。橫行隊監撫官則由徐修擔任。
而表現積極,又武藝高強的武壯,竟然被安和尚與監撫徐修一齊認爲,是擔任橫行隊副隊長的最佳人選。
於是,就發生了剛纔那一幕。
安和尚在這次拳腳切磋後,更加認可了武壯的能力。畢竟一個副隊長,要是武藝不出類拔萃,下面的隊員恐難心服。
得知自已被任命爲橫行隊副隊長時,武壯感覺自已被一股巨大的幸福侵襲,他一臉激動地向李嘯下跪拜謝,說話都有些磕巴:“罪囚武壯,得蒙李大人這般賞識,實實感激不盡,唯願爲李大人效命驅馳,以答萬一。”
李嘯笑着虛扶了他一下:“武壯,本官說過,只要你們表現好,本官一定不會吝於給你們表現的機會。還望你今日更加發憤努力,爲自已搏取功名建立功業,也爲我全軍將士作出一個良好表率出來。”
武壯連聲應諾,李嘯又下令,將當日從鄭隆芳身上剝下的那套高級山紋甲,賞給武壯,以激其志。
安和尙在一旁打趣道:“武壯你這廝,倒是好運。千戶大人當日賞給我那套匪酋一隻眼的白鐵甲,都沒你的好呢。”
見得自已這般受千戶大人賞識,武壯眼含熱淚,又刷地跪地拱手謝道:“李大人這般深恩厚德,武壯別無他話,定當肝腦塗地以報!”
很快,4名甲長與副甲長以及其他的隊員也皆選好了。安和尚把他們召集在一處,意氣豐發地開始訓話。
“你們這些傢伙,恁的好運,方能入得這堪稱精銳的橫行隊。奶奶的,俺也不跟你們廢話,就說兩點,第一點,就是要唯李大人之令是從,李大人叫俺們幹啥就幹啥,這一點十分重要,是你們這些傢伙得以在我軍中安身立命的基礎。第二點,便是要衝陣在前,敢打敢戰,以揚我橫行隊之威名。俺們這般精銳陷陣之隊,若有人臨陣脫逃,怕死畏戰,俺絕對一刀剁了這丟人現眼的混蛋。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說大聲點,別跟個娘們似的!”
“明白了!!”
“嗯,很好,你們這些狗入的,以後無論何時,都需牢記今天本隊的訓話,好了,下面開始分發盔甲武器。”
橫行隊員們一臉喜孜孜地接過盔甲,同時選擇了自已認爲最順手的武器。
每人皆一套貼身皮甲、然後是一套棉甲、最外層則是一套鐵甲。隨後每個人都配發了鐵盔,安和尚、武壯及下面四名甲長,更是配了有面甲的精鐵纓盔。
此時的武壯,裡面穿着貼身皮甲,外面罩着那華貴的山紋甲,整個人看起來,愈發英武雄健。他挑了一把與李嘯類似的重型虎刀,隨手舞了幾下,感覺十分順手。
而身着精良白鐵甲的橫行隊隊長安和尚,則是選了一柄重型虎牙槍。
“奶奶的,真想早點去和那些韃子戰上一場,當日在金州,未曾殺得一個韃子,可把老子憋屈壞了。”安和尚舞着虎牙槍,嘴裡卻是恨恨地罵着。
眼見得橫行隊開始訓練,李嘯對監撫徐修交待了兩句,便轉身回屋。
李嘯打開門,卻看到祖婉兒正揹着身子,一聲不吭地面壁而坐。
“怎麼了。還在生氣呢。”李嘯笑道,一邊給自已倒了杯茶水。
“哼,李嘯你不帶我同去,我就天天跟你鬥氣。”祖婉兒沒有回頭,語調發狠。
“唉,我的祖大小姐,我軍是去與韃子打仗廝殺,可不是去旅遊過家家,此番前去,兇險異常,如何可帶你前去。”
祖婉兒轉過身來,一臉委屈狀:“那陳醫師他們都可以去,爲何我不能去!李嘯你別小看人,你知道不,這幾個月來,我的醫護水平可是長進了不少,配藥、包紮、助理之類事情都會做。陳醫師還誇我的醫護水平,比他那幾個夥計都要好呢。我這次去,也可以幫你救治傷員與百姓,又不是白吃你的飯!”
李嘯怔了下,又搖頭道:“咳,陳醫師誇你的客氣話,你還當真了不成。本官是朝廷戰將,生死廝殺自是平常。只是我擔心婉兒你要是出個意外,本官就沒法與你父母交待了。他們可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掌上明珠似的,要是毀我手裡,李嘯豈不是萬死難贖其罪。”
祖婉兒撇了撇嘴:“哼,我纔不擔心你呢,你是屬貓的,怎麼也死不了。”
李嘯故意沉下臉來:“你看你,怎麼說話呢。”
祖婉兒將臉扭向一邊:“我不管,你若去北直隸或宣府鎮,那我定也要去,我一個人在這邊,每天想你都要想死了。”
李嘯臉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那你真的要去?”
“對,就是要去!”
“好吧,那我就再說一遍,不準!”
李嘯也不喝茶了,轉頭開門離去。祖婉兒臉色氣得發白,她望着快步走遠的李嘯背影,大罵道:“李嘯,你這混蛋,告訴你,本姑娘就是要去,你不準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