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善既打出降旗,放聲歸降,餘下的五午餘名清兵,頓是如遇大赦,紛紛棄了武器,跪地乞降。
他們再無戰意,一心只想保命,而對面的唐軍統帥田威見他們打出降旗,又從千里鏡中遙遙看到楊善手中提着的人頭,不由得心下滿是感慨。
唉,豪格這廝,落得這般結局,如何不令人感嘆。
於是,他當即下令,接受剩餘清軍的投降,這場戰鬥,在短短一個多時辰後,便以唐軍大勝而宣告結束。
這邊戰事方畢,田威立即下令,在簡單打掃戰場後,便立即全軍西向直奔盛京城而去。
他有種強烈的預感,那就是現在盛京城中,因爲唐軍駐紮的數量極少,極可能會有一場重大的異動,就不知道,那多爾袞會不會等到天亮之後再來動手。
所以現在田威能做的,就是立即出兵前往盛京城,爭取趁多爾袞尚無準備之時,一舉拿下這座堅城。
只不過,就在田威率軍一路東趕,緊急前往盛京城下時,那被豪格緊急派往盛京城中的使者,已入得盛京城中,隨即被多爾袞緊急召見。
“攝政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方得入廳,那兩名使者便帶着哭腔快步行來,撲通連聲地跪倒在多爾袞面前。
多爾袞瞬間變了臉色。
“怎麼回事?難道,豪格部衆,發生異常了麼?”雖然心下已有不良預感,多爾袞卻依然顫聲發問。
“攝政王,肅親王率一萬兵馬,行到離盛京城約數十里地,突遭唐軍襲擊,情況萬分危急。肅親王萬般無奈,只得令我等急急潛行而來,令攝政王速速起事,拿下盛京,再立即派兵來援,肅親王這一萬餘兵馬,方可有救啊。”使者帶着哭腔喊道,一臉悲怮之色。
多爾袞聞言,卻是心頭有如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
他孃的,最可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
豪格遇到唐軍突襲,若自已不能及時救援,只怕是凶多吉少。而若萬一豪格兵敗,那這支打敗了豪格的唐軍兵馬,必定會立即揮師東進,直取盛京,這樣一來,自已可就真的要徹底完蛋了。
想到這裡,多爾袞臉色慘白,秋日的天氣裡,額頭竟有冷汗涔涔而落。
現在怎麼辦?
真的要按豪格所說的,立即起事,幹掉或逐走城中唐軍,再派發大軍,前去西邊支援他麼?
還是乾脆裝死,就此與豪格劃清界線,以求自保,不被他拖入泥坑?
多爾袞略一思考,迅速否定了後一種行動方案。
現在豪格既已暴露,被唐軍突襲攻擊,那自已這個內應,也必定早被唐軍偵悉實情。只不過,可能畏於自已在盛京城中勢大,而唐軍兵馬數量有限,才暫時隱忍沒有發作罷了。
那現在的情況,自已與豪格其實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他若不保,自已這個內應想要置身事外,又談何容易!
也許,最大的可能是,就算自已立即與豪格劃清界線,甚至反戈一擊有功的情況下,唐軍在消滅掉豪格後,只怕也會毫不猶豫地對自已下手。
畢竟,除惡務盡,唐軍不趁此良機一舉消滅自已,又更待何時。
可見,現在的自已,只有儘快造反一條路可走了。
這一舉事,不成功,便成仁。
想到這裡,多爾袞濃眉擰緊,騰地站起身來,揮手讓使者下去,正欲立即發令,卻復見又有手下侍衛從廳外急急跑來。
“攝政王!不好了!發生大事了!”
來人這番哭喊,讓多爾袞內心又是猛地一縮。
他孃的,又發生事了?!
“攝政王,就在方纔,原本分散於城中的唐軍,不知何時,已全部集結於一處,他們突然發難,正全力攻打我盛京城中最大的軍械錢糧庫聚敖倉。我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若攝政王不盡快救援,只恐此庫難保,庫內大量軍械錢糧輜重,恐盡爲唐軍所奪矣!”
聽完來人的哭訴,多爾袞內心頓是愈發揪緊,臉上亦滿是震怖之色。
不是吧,唐軍又搶先了一步!
城中唐軍,雖然僅有不足千人,但若是他們攻下這軍庫聚敖倉,當可獲得大量的錢糧軍械,又可憑藉這軍庫崗堡,與自已長久對峙相持。而自已手中,雖有兵馬萬餘,但盡皆是未經戰陣之輩,又猛地被人奪了錢糧軍械重地,其士氣定會大受打擊,想要一舉拿下這聚敖倉,怕是不易。
那這樣一來,這些唐軍有如一個堅固的楔子一般紮在城中,而自已不能拿下此倉,他們當可與外面攻來的唐軍裡應外合,一舉消滅自已了。
這簡直就是一個噩夢般的結局。
只不過,現在的局面,也只能是全力攻打這聚敖倉,以期能死中求活,方可自救了。
多爾袞滿心悲涼,他深吸一口氣,臉色鐵青地立即下令道:“傳本王之令,立即調派城中全部兵馬,全力攻打此倉,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拿下這聚敖倉,再一舉奪下整座盛京城!”
“嗻!奴才聽令!”
多爾袞此令一發,城中那些原本就在等待號令的清軍,立即紛紛行動起來,在各名將領的統領下,從各處鼓譟而來,一齊朝城西聚敖倉疾奔而去。
而多爾袞本人,亦是全身甲冑披掛整齊地從攝政王府出發,統領一支護衛精兵,向那聚敖倉急急殺來。
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多爾袞急趕快行,也比不上聚敖倉庫陷落的速度。
明亮的圓月映照下,聚敖倉的模糊影子出現在多爾袞面前時,他遠遠地聽到了那裡傳來高低不齊的歡呼聲。
很快,他又從千里鏡中看到,一柄碩大的唐軍軍旗,高高飄揚在倉頂。
多爾袞一顆原本還滿是期盼的心靈,瞬間沉入冰湖之底。
完了,這聚敖倉已被唐軍奪佔,接下來的時間,可就難過了。
於今之計,就算再困難,就算再難受,也唯有拼死奪回聚敖倉一條路可走了。
不然的話,自已安再有其他生路!
想到這裡,多爾袞臉皮騰的漲紅,他衝着一衆驚惶失措的手下軍兵大聲喊道:“你們還愣着幹什麼!還不速去其他們倉房拿舉攻城器械,一定要不惜代價,全力攻下這聚敖倉!”
多爾袞命令方下,很快,清軍便迅速從其他倉庫調來攻城器械,作好了攻堡的準備。
而在這時,那些攻下聚敖倉的唐軍,也早已作好的守衛的準備,他們看到,在聚敖倉南北兩處,都各有二十多輛盾車跟了上來,準備推向庫牆。
只見那些盾車,每架盾車上都豎着一面旗幟,前面是高高厚實的木板,上面鋪着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有效地抵擋槍炮弓箭,下面有滾輪,轉動靈活。每輛盾車後面,都藏躲着數十名韃子軍兵。
這些開始快步推着盾車行進,以跟上前面攻城梯的韃子軍兵,與率領他們前行的清軍將領一樣,每個人都是一臉期待的神情。
“兒郎們,取梯衝陣!”
躲在盾車後面的清兵,聽得自家牛錄額真的命令,一部分人立即嚎叫着竄出盾車,扛起一架架攻城梯,繼續向堡牆衝去。
城中的唐軍看到,城外攻城的,其實戰力說起來,頂多是些韃子的跟役,這些人中,有女真人,也有蒙古人,皆站在南北兩處城牆外的護城壕位置,各有上千名之衆,依舊躲在盾車後面,屈膝盤弓,搭箭上舉,準備在韃子兵攻城時,用來壓制城牆上的唐軍軍兵。
面容猙獰的一衆清軍,齊聲吼叫着,高舉着攻城梯,大步地衝到城牆之下,準備把登城梯搭在聚敖倉牆上。
見到韃子們終於到了堡牆之下,上面的唐軍軍兵,有如一隻沉默多時的野獸,終於露出了自已兇狠的獠牙。
“狗入的,來得好!”南面城牆上指揮的唐軍盛京安全司司長郝澤仁,臉上閃過一絲猙獰的快意。
既然來了,就給你們來點意想不到的好東西。
南北城牆上,分別各有十多個被旺火煮得咕嚕冒泡熱氣騰騰裝滿糞便的大鍋,這些臭氣薰天的沸騰糞便,便是所謂的金汁。現在,這一鍋鍋煮得極到火侯的金汁,在輔兵們的配合下,迅速從城牆上傾倒而下。
“譁!”
“譁!”
“譁!”。。。。。。
滾燙腥臭的大便金汁,給城牆下聚集的清軍們洗了個痛快的糞水澡。
月夜之下,那濃黃惡臭的金汁正從煮沸的大鍋中飄潑而下,紛揚灑落在那些正嗷嗷叫着欲把攻城梯靠過來的清兵身上。
那些韃子軍兵,但凡被這大便金汁燙到,便是皮開肉裂,慘叫連連。安謙清楚地看到,一團滾燙的糞水,澆在一個韃子軍兵頭頂上,被燙得大聲慘叫的韃子,下意識地用手去抓頭部,卻一把連辮子帶頭皮都扯了下來,露出白森森的頭骨。
堡牆並不算高,月色又十分明亮,最前頭的唐軍士兵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一切,頓時感覺自已的胃開始劇烈地痙攣,一股噁心的東西從喉頭劇烈上涌,很多人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趴在城牆上,大聲嘔吐,吐完白的吐綠的,最終吐盡清水,才喘息着爬起。
而那正在北邊城牆上督戰的郝澤仁,見此情形,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隨即他大喝道:“這頭道菜上了,那這二道菜也該端上桌了。”
他一聲令下,兩處堡牆上,各有數十個裝滿生石灰的一人多高的薄瓷瓶,有如冰雹一般,從城牆上猛地扔下。
隨着城牆下傳來的劈啪爆裂聲,一個個生石灰瓷瓶炸開,飛揚的石灰粉末,瞬間讓大片的清兵變成了瞎子。
與此同時,大盆的髒水又從城牆上傾倒而下。
生石灰遇水,立刻發生了劇烈的化學反應,將那些幸運地躲過了滾燙糞水襲擊的清兵,被噼啪爆響的生石灰,燒得皮開肉綻,臭不可聞。
唐軍這次金汁灰瓶攻擊,至少造成了數百名韃子軍兵傷亡。
李嘯知道,在依然炎熱的夏末秋初,這些被糞水與石灰燙傷的韃子傷兵,由於糞便中含有多種致病細菌,他們的傷口一定會迅速感染潰爛,最終導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這數百名敵軍,基本上是全部報銷了。
說起來,這些看似十分原始的武器,在守衛這聚敖倉堡牆時,卻是十分好用。更可笑的是,這些東西,金汁取自倉庫廁所,灰瓶取自於武器庫中,皆可謂現取現用,正好打這些攻堡的清軍一個措手不及。
剩餘的清軍還未回過神來,四座角樓的火銃手,他們沉默到現在,終於開始準備開槍打放。
原先清軍有楯車摭掩,若強行射擊,效果必定不佳,現在清軍在城下陷入混亂,正在乘勝攻擊的大好機會。
一杆杆長長烏黑的魯密銃,被唐軍火銃手穩穩地端在手中,他們紛紛瞄準了各自的對象,一片沉默中,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全體火銃兵注意了,預備,開火!”
“隨着唐軍火銃總長一聲怒喝,六千杆火銃齊齊開火,在這月色明亮的夜晚,共有五百餘杆火銃密集打響。
“砰砰砰砰!……”
聚敖倉堡牆牆頭,連排的鮮紅餘焰一齊飄飛,有如一條長長的鮮紅綢帶,宛如地獄之火一般美麗,有種死亡儀式般的獨特美感。大團大團嗆鼻的白色硝煙涌起,五百多顆細小的三錢尖頭米尼彈,有如一齊撲飛而去的死亡蜂羣,發出輕微而歡快的鳴叫,向城下的清軍猛撲而去。
呼嘯而來的死亡蜂羣,啾啾地獰笑着,迅速鑽入對面的清兵身體之中。
三錢重的細小鉛彈,鑽入人體,打斷骨骼,撕碎肌肉,翻涌的彈頭將內臟攪成一團漿糊,形成可怕的空腔效應,再加了這個年代幾乎無藥可醫的鉛中毒,中者立斃。
城下的清軍,立刻有許多人身上象變戲法一樣,綻放出了朵朵血花,被擊中的人,就象突被重錘猛擊了一樣,仰面倒栽而下。
這鉛彈的衝擊力是如此之大,那些手持牌碰巧擋住鉛彈的清軍,亦難抵這巨大的衝擊力,紛紛向後踉蹌栽倒。只是他們剛一倒下,就立刻被後面那些四處亂竄的清軍軍兵,給活活踩死踩傷,場面一片狼藉。
第一輪射擊,雖然因爲夜裡天氣,完全無法瞄準,卻也至少造成了一百多名清軍當場死傷,讓整個清軍陣形,驟然出現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