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時間裡,清國上下,都在唐軍的監督下,從內政到軍事,完成徹底的整改。
起始階段,由於唐軍的強力推行,以及各地官員的推脫與不配合,導致各地皆有騷亂髮生,不過,唐軍立即派出兵馬,強力鎮壓了騷亂,又拿了大批不配合的清朝官員,很快便扭轉了局勢,各地騷亂被迅速平亂,清朝境內重獲安穩。
各地騷亂皆被唐軍平定,種種措施與改變,皆開始走上正途。若站在盛京街頭,或是其他地界,甚至在那清廷的龍興之地赫圖阿拉,一眼望去,街巷行人,皆如漢制,與內地城池差相彷彿。當地人無論滿蒙漢,皆全是漢人裝束,除了頭髮尚未長全,與內地漢人稍有差別外,基他基本完全一樣,沒有什麼分別了。
更可笑又可嘆的的是,就連各地的清朝官員,也被唐軍強令改成了漢官打扮,與明朝的官員裝束,已是完全一樣。
這樣的改變,對於清廷來說,堪謂誅心一擊。
在唐軍命令下後約十天,多爾袞便集齊了十萬清軍,由英親王阿濟格指揮,在盛京城南門外送別,準備讓其去當唐軍的僕從軍,去配合唐軍跟大順作戰。
而給阿濟格的十萬清軍送行的當天,站在盛京南門處的多爾袞與一衆朝臣,一眼望去,林林總總,衣紫佩紅,皆是明朝官服,除了還不能戴發冠外,亦幾乎與漢人官員沒有任何差異。
身着明朝親王服飾的多爾袞,與一衆衣紫着紅的官員,默默無言送那與漢將裝扮無異的阿濟格上馬。
“阿濟格,此番前去,務必保重。”多爾袞望着端坐馬上的阿濟格,聲音竟不覺哽咽。
他很想多說兩名,只不過,在看到旁邊有唐軍監撫司的文官的冷冷斜視,又不得不將滿肚子話生生嚥了回去。
阿濟格一臉凝重,點了點頭,亦不多話,只是拱手抱拳,便長喝一聲,引兵南去。在他們身後,大批清軍緊跟他行動。而在清軍兩旁,則有唐軍第十一鎮兵馬負責監督押運,十萬大軍陣勢浩大,捲起漫天煙塵,滾滾南下而去。
在又目睹那十萬兵馬在唐軍兵馬的引領下,一路逶施南下,終至消失不見後,多爾袞與一衆朝臣才黯然回返,各人自散。
返回盛京皇宮後,多爾袞忍不住仰天長嘆。
這般送別,真有種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之感啊。
半個時辰後,在盛京衍慶宮內,身着明朝親王蟒袍袍服飾的多爾袞,與換了明朝太后裝束的布木布泰,二人相對無言,默然對坐。
終於,還是多爾袞一聲長嘆開了口,低聲道:“大玉兒,阿濟格此番統兵前去,本王已暗中囑咐過他,務必愛惜兵馬,小心行事,不可傻乎乎地真給唐軍當炮灰,他業已向本王作了承諾,保證會……”
“攝政王,不必再說這些了。”布木布泰一聲苦笑,便道:“阿濟格莽漢一個,缺智少謀,此番前去,能把這支兵馬給最終帶回來,已是十分不易,安可奢望其他。本宮只是心下感嘆,現在大清國雖免去戰禍,得以存續下去,但從上至下,卻被唐軍改得已成這般模樣,已然是當年的南宋還要卑微無奈的附屬之國。本宮心下,每念及此,實是甚爲憂傷。只怕將來之情形,大清會有全國淪陷,再不復振作之可能。”
多爾袞內心糾結而痛苦,卻亦不得不安慰她道:“大玉兒,休要這般感傷,事情並未壞到恁般地步,尚可暗中有所作爲。畢竟,這移風易俗之事,乃是水磨功夫,繩鋸木斷,水滴石穿,年深歲久方見其功,李嘯這般施爲,雖憑唐軍之暴力,將百姓與官員全部壓服,但各人心下卻是憤恨難當,只不過,暫時不得不服從其淫威罷了。若將來唐軍控制力減弱,或其國中生變,本王相信,讓大清的官員與百姓重返舊俗,當非難事。”
布木布泰沒有回話,只是眼眶又漸漸泛紅,她低低地說道:“唉,我等寄身虎爪之下,保全性命已是難得,再說其他,均是無益。本宮只是感覺,唐軍現在雖放我等一條生路,只怕那唐王李嘯,在將來解決了李自成之後,最終還是不會放過我們,那時候,我大清復能何爲呢?”
布木布泰這悽聲一問,有如一根尖刺,狠狠紮在多爾袞的心頭。
是啊,現在全國上下,從官員到百姓,從朝政到兵馬,都在唐軍控制之下,自已竟是形同傀儡一般,這樣的局面,雖然暫時無事,若是將來唐軍萬一翻臉,自已除了乖乖束手就擒之外,復能何爲呢?
大清國上下,無論是宗室官員,還是平民百姓,皆繫於李嘯一念之中,這般危局,又怎一個辛楚可以形容。
多爾袞一聲輕嘆,復安慰道:“大玉兒,勿作杞人之憂。我看李嘯行事,向來講求信義,當不會輕易行這般無賴之事。更何況,李自成的大順,已歷經年,手下兵馬衆多,地盤亦是極大,想來唐軍雖是勢大,卻是一時難滅,我等還有足夠時間,來讓大清慢慢恢復元氣。而時局到時又將如何變化,且再看不遲。”
說到這裡,他亦暗自一嘆,複道:“若唐軍真這般無恥,強行撕毀協議,那我等也還有一手可爲。那就是化整爲零,遁入北面山林,如先祖故事,與唐軍長期遊擊對戰。只不過,到了這般時候,這盛京與諸多州鎮,怕是難保了。不過這樣的事情,畢竟是遠景,太后不必過於擔慮,以免徒勞心神,傷了自身。”
布木布泰一聲苦笑,再不多言,二人一同陷於沉默。
遼東之地恢復平靜後,中原之地,卻是風起雲涌。
李嘯與清廷達成協議後,立即從遼東抽調回第二鎮、第十四鎮兩鎮兵馬以及尚之信部兵兩萬共計十三餘萬,以及僕從的十萬清軍,一同開赴錦州,準備從錦州一道直入山海關,從而給李自成來個黑虎掏心,從北面直攻京師重地。
李嘯爲確保此戰得以一擊致勝,更是早早派出手下,前往海外傳令朝鮮與日本,令他們各出精銳兵馬五萬,務必於半個月內登陸山東,與在此地的唐軍第一鎮、第六鎮兵馬一道,從南邊夾攻京城。
而爲了配合唐軍進攻京城的計劃,李嘯又下令,南方正與大順軍主力對戰的唐軍第七鎮、第十三鎮、第十五鎮兵馬,擺出更兇猛的攻擊姿態,佯攻對面的順軍,讓他們無法從南方戰場抽身返回。
至於在宣府北路的第四鎮及第十二鎮兵馬,則是全力攻打山西一帶,力阻陝甘的順軍入援京城,從而李自成的北京城,被唐軍全力圍攻,成關門打狗之勢。
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大戰役,終於要開始了。
唐軍從遼東撤走,正從四面八方向京城涌來,即將向北京城發動全面進攻的可怕消息,自是迅速地傳入大順宮中,聞得消息的李自成,自是驚恐萬丈。
他幾乎憑直覺能感受到,唐軍此番來攻,估計是要與自已最終決戰了,一戰定天下了。
大順的終點,難道,這麼快就要到來了麼?
李自成立即將最信任的兩名謀士牛金星與宋獻策喚來,一道於東暖閣內緊急議事。
此時東暖閣內,天氣已然入秋,涼風習習,有一種褪盡暑熱的清爽。只不過,在東暖閣中的君臣三人,卻皆是滿臉愁色,憂心忡忡。
李自成擰眉怒目,率先開口罵道:“他奶奶個熊!真沒想到,李嘯這廝竟有如此能耐,能在幾個月內就壓服了清廷,讓他們稱臣納貢,還全部改了漢俗,這般功業,莫是明朝有人可及,便是古今中外,亦是罕見。現在倒好,唐軍從遼東撤兵,又裹脅了十萬清軍當僕從軍,還有朝鮮與日本的兵馬亦來參戰,從南到北,約數十萬大軍,全力殺奔我大京城而來。現在的局面,可謂危險萬分,有如累卵呢。二位,你們也別傻愣着了,有什麼高見,儘快說來,只有有理,俺一定儘量採納。”
牛金星與宋獻策二人對視一眼,不覺皆臉現尷尬神情。只不過,李自成現在問上頭來,不答可不成。
牛金星輕咳一聲:“皇上,以在下之見,現在我大順軍兵,國中主力,基本都在南方抵禦唐軍的進攻,這京師之中,兵力嚴重不足,短時間內又難以調派糾集兵力,已是斷然不可久守,需得趕緊另作打算,方爲妥當。”
“什麼意思?另作打算?莫非你牛大眼,是想勸俺棄了這北京城不成?”李自成皺起眉頭。
牛金星囁嚅着嘴,卻不敢言,宋獻策微嘆一聲,從一旁插話過來:“陛下,恕在下直言,現在京師之中,僅有臨時召集的兵馬三萬餘人,如何可抵擋唐軍及其僕從的數十萬大軍!若不顧時勢,強要抵抗,只怕瞬間便要灰飛煙滅。恕在下直言,若京城一破,大王只怕難逃唐軍之手哇,這卻該如何省得……”
說到這裡,宋獻策亦一臉惆悵之色,接下來的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李自成臉現煩躁之色,恨恨道:“難道除了離開京師,就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嗎?再說了,若離了京城,我等復能去哪呢?”
“陛下,現在京師難守,我等確是不宜在此固守待斃。以微臣之見,咱們不若放棄京師,儘快退守陝甘,然後憑着潼關固守,方可有一線生機。”牛金星急急回道。
“牛宰相說得對,爲保萬全,非但京師之地的兵馬,要保護陛下趕往西安,除秦嶺一帶的大順軍外,其他諸地的兵馬,最好亦全部撤往陝西,方可有足夠的兵力優勢,守據陝西,並可與唐軍一戰。眼下之計,唯有這般行事,方可保全我大順基業。”宋獻策也趕緊插了一句。
李自成卻依然眉頭緊皺:“唉,若是這般輕易就放棄京城,再放棄南方各地,那我軍僅憑陝西一省之地,真的可以抵擋住唐軍的攻擊麼?況且這般辦法,未免太過只顧眼前,卻沒有爲後來着想。萬一唐軍拿下京城,又來攻打陝西,而陝西萬一不能守,我等復能逃往何處。”
“陛下,現在局勢這般緊迫,只能顧一時是一時了,又焉可再多想其他。現在唐軍正要全力圍攻京城,還望皇上速作決斷啊。若真被唐軍圍困於京城,那纔是插翅難飛呢。”宋獻策一臉苦相。
李自成聽到兩位謀士的話語,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一臉橫肉都在不停顫動。
他奶奶的!唐軍這般緊逼迫人,倒是壓得自已幾乎喘不過氣來,而大順卻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只能喪城失地一味西逃,真真恥辱之至。
更可恨的是,現在想要保命,就只能把這屁股還沒完全坐熱的大好京城,拱手獻給李嘯,這,這簡直丟盡了自已的臉啊!
而且,還有更令自已恐懼的事情。
那就是,自已就算收縮兵力,全力龜縮到陝西一帶,那唐軍拿下京城,拿下中原,以至山西宣府等地,會就此罷手嗎?
他們絕對不會。
他們一定會乘勝追擊,痛打落水狗,宜將剩勇追窮寇,對自已毫不猶豫地大加征伐,全力進攻自已最後的據點陝西,那麼,到了這一刻,自已又該往哪裡逃呢?
只不過,這樣的問題,現在再怎麼糾結,又有何用。
畢竟,唐軍大舉進攻已是迫在眉睫,無論再如何細想,亦是無益。
想到這裡,李自成忍不住一聲長嘆,隨即狠捶了一下大腿,哏聲道:“哼!就這麼辦吧,奶奶的,先保住關陝再說,若唐軍真的再攻過來,咱們再與這廝對決廝殺,亦不爲遲。就算他孃的再打不贏他,老子重新當義軍,斷不會讓李嘯這廝,日子過得安穩!”
很快,君臣商議既定,李自成立即安排手下軍兵,開始大批搬運京城財物,儘可能地將這京師中積攢的大批財貨,全部轉運到到西安。然後,李自成在三千精銳的保護下,提前從京城秘密逃走,一路直奔西安而去。
李自成一走,京城秩序頓是大亂,大批尚未撤走的亂兵,在北京街市上縱情搶掠,甚至趁機奸**人,殺人劫財,焚燒屋宇。整個京城,已迅速變成了一個幾乎沒有任何法律與秩序可言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