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德侯明耶那亞一聲令下,全體象奴立即齊聲狂吼,人人眼中滿是嗜血貪婪之色,向唐軍戰陣疾馳而來。
緬軍驅象大進,他們的目的,自是想要一舉沖垮唐軍,以竟全功。只不過,事情接下來,卻完全不是他所能預見,甚至徹底超出了他的想象。
因爲就在此時,那些急急後撤的火銃手後面,忽然出現了一長排唐軍輔兵,早已做好準備的他們,身上披着滋滋作響的火繩,迅速點燃手中那十個一紮的集束木柄手擲雷的引線,一根根細小而結實的引線,閃着一點一點滋滋作響的炫目藍光。
“投!”
近一千捆集束帶單兵手擲雷,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齊投出,除了少數在空中,被潮溼空氣湮滅了引線的外,約有九百二十餘顆順利炸響。
“砰!”
“砰!”
“砰!”
……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立即在數十步外連綿響起,刺目的黃光如此耀眼,有如突然在暗綠草地上綻開的魔鬼之花,在猛衝而來的象陣中朵朵盛開。
爆炸之處,能把巨石都炸成粉碎的集束手擲雷,威力驚人,那洶涌奔騰的氣浪,把直衝過來的象羣與後面尾隨的緬兵,竟然凌空炸起,呈正圓狀向四下拋開,草綠色的地面,立刻被炸出一個個驚心觸目的褐黃色大坑,一時間,大象與緬兵,血肉橫飛,碎屍如雨。
漫天飛舞的無數尖銳破片,帶着尖利的嘯音,有如死神的尖齒與利爪,瘋狂地吮吸鮮血,收割生命,象羣的痛苦嘶吼,與緬軍驚怖淒厲的慘叫,交織在一起,瞬間響遍整個平曠野外。
唐軍主帥莫長榮親眼看到,數只沉重壯碩的巨大雄象,都被唐軍的手擲雷那強勁的爆炸力,給徹底掀翻炸碎。更有一隻被氣浪轟起的大象,被炸得凌空飛起,然後在血雨紛飛中,空中爆炸成了四分五裂的屍塊,這些巨大的屍塊,劃過一道短短弧線,呈圓環狀徑自飛入緬軍陣中,把防備不及的數十名緬軍,給活活砸成肉餅。
這番手擲雷凌厲一炸,至少有近百隻大象與兩千餘名緬軍,被當場炸成殘破碎屍,或是肢體不全瀕死的重傷員。
而率領象陣衝擊的緬軍副將美德侯明耶那亞,因其坐騎巨大,裝飾豪華,自是成爲了唐軍最爲優先的進攻對象。
至少有五十餘枚集束手擲雷,一齊向他密集投來,而其中,至少有三十餘枚,在其身旁或底下,順利爆炸。
三十餘枚集束手擲雷,也就是總共三百枚餘單兵手擲雷,瞬間密集爆炸的威力,足以超乎任何人的想象。
全體唐軍,以及後面的緬兵,都驚恐地看到,在爆炸的一瞬間,美德侯明耶那亞與其坐下的巨象,在刺目的金光中,在震破耳膜的爆炸聲裡,一同化爲紛飛血雨與細碎屍塊,四下飛揚灑去,有如人間蒸發。
也許,這樣迅速至極致的死亡,對於美德侯明耶那亞來說,反倒是種解脫,畢竟,死亡的時間如此短暫,倒是近乎完全免去了痛苦。
剩餘的近四百頭巨象,遭此猛烈轟炸,頓時有近兩百隻大象瞬間發狂,它們嗥叫着轉過身來,再不受任何控制地向後逃跑,把緬軍本陣那些震得兩耳失聰的士卒,衝得象紙片一般四處飛揚。
象羣的發狂,具有極強的傳染性,剩餘的巨象,亦被髮瘋的同伴給徹底感染,很快便全體發狂,在緬軍戰陣中發瘋般地橫衝直撞。
巨象所踏之處,是一片人體身軀的可怕爆裂聲,血肉橫飛,慘叫四起,無數緬兵在極度的驚恐中轉身回跑,卻又復把後面衝來的緬軍給攪得稀亂,放眼緬軍軍陣,已近完全失序。
而在這震天動地的爆炸聲響過後,就在緬軍急急散開一片混亂之時,已然躲在大盾後面的唐軍火銃手,第二輪燧發槍魯密銃齊射,又開始了。
“砰砰砰砰!……”
八千餘顆三錢重的細小米尼彈,發出歡快的尖嘯,第二次撲向對面已然一片混亂的綱軍,沒有象羣的掩護,又是近千名緬軍士卒慘叫着倒下。
與此同時,第二輪手擲雷齊射投彈開始,震破耳膜的爆炸聲四下響起,逃散不及的緬軍,雖距離已遠且稍有防備,卻又有近千人被炸死炸傷。
“撤!快撤!全軍速速退回本陣!”
見到自家軍兵,在唐軍凌厲的火器打擊下,近乎毫無還手之力的被屠殺,在本陣後方觀戰的緬軍主將內山謬覺心如刀割,近乎失態地迭聲下令。
不行了,已方戰象已發狂,不堪再用。軍陣已徹底攪亂,短時間內再難恢復,唐軍已從守勢中,迅速地佔了上風,再打下去,雖然自已依然有兵力優勢,卻是毫無勝算,只會白白地徒增傷亡而已。
亂哄哄如無頭蒼蠅一般亂竄的緬軍,聞得此令,如遇大赦,立即紛分掉頭就逃。
原本擔任護翼的數千名緬軍騎兵一馬當先,率先掉頭逃走,然後便是大批的緬軍步兵,同親顧頭不顧腚地嚎叫撤逃,最後則是四下亂竄的發狂巨象,猶在戰場中橫衝直撞,所過處,血肉橫飛,慘叫連連。
爲了避免更多的緬軍士兵被髮狂的巨象踩踏而死,內山謬覺狠狠咬了咬牙,沉聲下令:“傳令,令象奴取出象鏨,擊殺狂象,以免我軍受到更大傷亡。”
“得令!”
內山謬覺此令一下,那些猶坐在狂象背上的象奴,紛紛從象塔中取出尖銳鋒利的象鏨,將鏨頭置於象的腦頂,然後一咬牙,用鐵錘猛砸鏨尾,在奪奪的悶響中,那鋒利的鏨錐,立即扎穿大象的腦蓋骨,深深鏨入象腦中。那象奴再手持鏨把發狠地用力一攪,將象腦完全攪爛。那胯下的巨象,頓是一聲悽慘哀鳴,轟然倒地。
作爲緬軍中最爲寶貴的財富——戰象,就這樣,被自已最爲信任的象奴殺死,毫無意義地窩囊死去。它們倒下的龐大身軀,就象戰場上突然修建的一座座墳墓,令人感慨嘆息。
近四百匹巨象皆亡,緬兵的潰逃再無滯礙,從天空下望,瘋狂撤走的緬軍,簡直有如一窩漫山遍野潰散的螞蟻,洶涌撤走,毫無秩序。
現在想逃,沒那麼容易!
早就憋了一口的唐軍騎兵,無論是玄虎重騎還是輕騎兵飛鷂子,紛紛縱馬疾追。
鐵流滾滾,馬蹄隆隆,疾追猛趕的唐軍騎兵,有如收割生命的死神,他們迅速地追上哀嚎急撤的緬軍步兵,刀砍槍刺,嫺熟而準確地將他們一一當場殺死。
唐軍騎兵盡情地一路砍殺,而一直保持沉默的唐軍步兵,亦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他們朝四下潰退的緬軍,呈半弧狀環圍過來,無論是盾兵、槍兵還是橫行隊員,無不奮力廝殺,對已亂成一團的緬軍,給予兇狠而致命的打擊。
這樣快意摘取勝利果實的掃尾戰鬥,那些跟隨唐軍作爲輔兵作戰的土司兵馬,亦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絕佳表現機會。
他們持刀荷槍,高聲吶喊着,充分發揮自已善於在熱帶地區作戰的優勢,從唐軍左右兩翼包夾過來,對潰逃的緬軍一路狂追猛打。
很多被唐軍追上,再無逃脫可能的緬軍,已然肝膽俱裂,再無任何鬥志。他們爲了保命,哀嚎着扔下手中武器,紛紛跪地求降。
“妙瓦底侯!我們,我們敗了!”
望着視線盡處,有如涌動的黑潮一般,向着本陣洶涌潰退而來的緬軍,內山謬覺旁邊的一名護衛緬兵,竟忍不住失聲叫了起來。
其實何需他說,對於現在的戰局,那一臉痛苦扭曲的內山謬覺,當比任何人都看得通透。
他孃的,簡直是徹底的慘敗啊!
戰至此時,只怕是佛祖降世,也無力挽回敗局了。
內山謬覺睜着血紅的眼睛,艱難地吞了一口唾沫,眼神中滿是迷茫的他,最終喃喃下令。
“傳,傳本將軍令,鳴金收兵,全軍退回木邦城中,憑城固守。”
“得令!”
叮叮的鳴金聲四下響起之時,率領一衆護衛,轉身奔逃在逃跑最前方的主帥內山謬覺,心下的苦澀,簡直難以言表。
這場精心準備,兵力佔優,又經過全面動員了的戰鬥,都不能打敗這些遠道而來甚是疲憊唐軍,甚至連最外面的唐軍戰國都不能接觸到,就被打得丟盔棄甲大敗而歸。這場仗打下來,緬軍從上到下的每個人,只怕從此都會得恐唐症了。
內心酸澀的他,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依然可以清楚看到,那些裝備精裝的唐軍騎兵,有如一道道黑色閃電,在平曠的草地上,盡情收割着驚懼潰逃的緬軍步兵性命。
他甚至看清了,一名靠得近的唐軍騎兵,在追上一名頭盔都跑掉了的緬軍步兵之後,炫耀般地一提繮繩,坐騎一聲長嘶,前蹄高高揚起,與此同時,他扭身側腰,右手中那雪亮鋒利的騎刀,挽了一個漂亮的刀花,便猛地下劈。
一道寒光閃過,那名緬軍步兵的腦袋,象變戲法一樣,帶着一股洶涌筆直的血柱,從他脖子上騰空竄起。那猶然滿是驚恐表情的頭顱,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短短的弧線,就骨碌碌地滾入茂盛的草從中,再不可見。
那名唐軍騎兵,還來不及看那具無頭屍體倒下,便打個唿哨,又一提繮繩,縱馬疾追另一個哀嚎奔逃的緬軍潰兵。
見到這些手下軍兵,這些緬甸國中最爲精銳的兵馬,現在有如潰散的羔羊一般任人屠殺,內山謬覺悲中從來,心裡有如壓了千鈞巨石一般痛苦,眼中幾乎落淚。
內山謬覺再不多看,便率領一衆護衛,一路縱馬疾逃,倉皇逃歸遠處的木邦城中。
此時天色已晚,周遭開始變得一片昏暗,那些瘋狂追擊的唐軍騎兵,在追殺到目視程度嚴重受阻之際,才拔馬回走,不再繼續追擊。
他們揮舞着手中血淋淋的騎刀騎槍,高聲大笑着打着唿哨,盡情抒發大獲全勝的喜悅,還有許多唐軍騎兵,手中高舉的騎馬或騎槍上,扎着一個砍下的緬軍頭顱,正揮舞着盡力招搖。這樣的做法,可視爲是對緬軍最赤裸裸的羞辱與鄙視。
而剩餘的不足四萬人的緬軍,總算是老天開眼,得以逃出生天,他們瘋狂南遁,消失在無盡的暗影中,總是逃得性命。
而在這時,已來到木邦城頭,親眼目睹這悲慘一切的內山謬覺,牙關緊咬,雙拳緊握,心中的屈辱,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內山謬覺心下一片迷茫,根本沒有答案。
至此,這場木邦城外的曠野之戰,終於結束了。
最終,出擊作戰的十萬名緬軍,僅有三萬餘人逃回木邦城中,另有三萬餘人投降,另有近三萬名緬軍斃命沙場或遠遁不知所歸。而唐軍的死傷人數,僅爲八百餘人,其中多爲土司兵馬,其中多追擊時不慎受傷所致。
這場戰鬥,唐軍大獲全勝,緬軍徹底完敗。
而此時的曠野上,嘹亮的軍歌與口號交相重疊,透過昏矇的光線,這些成功擋住緬軍攻擊並大獲全勝的唐軍將士,人人歡欣鼓舞,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唐軍主帥莫長榮,亦是一臉笑容燦爛之極,心下的喜悅與激動,簡直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原本以爲,緬軍以十萬之衆,又有數百頭巨象助陣,對付兵馬數量只有他們一半,又是遠道而來甚是疲憊的唐軍,當會是一場十分艱苦的戰鬥,卻沒想到,自家的集束手擲雷,竟是威力如此巨大,在這場兵力懸殊的野外對戰中,成爲了扭轉戰局的關鍵勝負手,一舉大破緬軍象陣,最終順利擊潰十萬敵軍。
這樣的戰鬥,真是酣暢淋漓,痛快至極。
莫長榮長吸一口氣,又立即下令:“傳本將之令,全軍將士休辭勞基,立即進逼木邦城下,環繞城池紮營,將此城牢牢包圍,讓其中的敵軍再無任何遁逃的機會。”
“得令!”
“另外,立即派人打掃戰場,收編俘虜,戰場上那些被緬軍擊腦而死的大象,亦全部收回,全軍今晚殺象爲飯,論功行賞,爲諸將士慶功!”
“得令!謝莫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