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四章 東取莊河,西攻岫巖

這短促而激烈的碧流河東岸邀擊戰,至此結束。

豪格部衆盡滅孔廷訓部援兵兩千餘人,收得降兵一千餘人,斬殺孔有德獨子孔廷訓,僅有五十餘名孔部軍兵,僥倖逃出生天,向遠處的莊河倉皇奔去。

得此大勝,豪格部衆氣勢如虹,一片歡欣,漫天飛雪下,各人皆是揮刀舞槍,盡情吶喊喧泄,神情十分痛快。

主將豪格則是立即下令,緊急打掃戰場,並派出一小隊步兵押送這些俘虜,以及戰場上收攏繳獲的各類軍械物資,一齊前往岸邊的唐軍水師船隻停泊處,與先前的四百餘名俘虜一併關押於船中。

而後,豪格親統手下兵馬,頂風冒雪繼續向西而行,約一個多時辰後,便到莊河城下。

莊河城頭的守軍,見到忽有大批軍兵前來,心下皆是大懼。

原來,先前的潰兵早已逃回,他們把孔廷訓戰死全軍覆沒的消息,向城中這數百名守軍一散佈,城中軍兵盡皆驚駭不已,那瀰漫全城的恐慌氣氛,頓是到達了頂點。

幸得守軍及時封閉城門,城中的百姓纔沒有驚慌逃亡,只不過,他們有如一羣即將被刨去窩兒的小兔子,驚惶不安地在城中,等待着自已那未知而可怕的命運。

現在豪格部到達,城中所有人都知道,自已的命運,終於要在這一刻被決定了。

豪格兵臨城下,卻沒有如當初攻打黃骨島一般,立即發炮攻城,而是先派出使者,前去勸降。

那使者領命而去,他在數名護衛的簇擁下,威風凜凜得意非凡地來到城外一箭之地,便衝着城頭大喊道:“城頭主將何在,速速出來答話。”

一名神情畏縮一臉憂容的裨將,從堞垛中小心地探出頭來:“爾有何事,但說便是!”

使者冷笑一聲,向旁邊的護衛頷首示意一下,那護衛明白,便立即高高舉起手中的長矛。

城頭的守軍驚怖地看到,這長矛的矛尖,扎着一顆血糊嘶拉的頭顱。這被齊頸斬斷的頭顱,脖頸下緣猶在不住地滴血,染得潔血的雪地點點猩紅。

“是,是孔世子……”迅速有眼尖的守軍,一眼就看出來,這就是被豪格手下所砍下的孔廷訓之頭,他聲音顫抖,滿是悲切。

一時間,包括那名裨將在內的城頭守軍,皆是悲怮不已,而在這時,那使者冰冷而兇狠的話語,卻是清楚傳來:“你等聽着,現在孔廷訓部軍兵已被我軍全部消滅,爾等休得再繼續頑抗,若能速速投降,可免一死。倘頑固不化,執意對抗,待我軍破城之後,定當將爾等,全部殺光,雞犬不留!”

聽了這名使者的喊話,那名裨將雖心如刀割,卻又在迅速地盤算。

現在孔廷訓已死,自已率着數百名鬥志低落的守軍,如何還能抵擋得住士氣如虹又有火炮助陣的豪格部衆?

這其實是個幾乎根本就不用考慮的問題,只有頭腦沒毛病,都知道要如何做出選擇了。

只是這樣的背主之舉,真要去做,又是何其令人難堪。

“喂,想好了沒有?再不獻城投降,我軍可要開始攻城了!”城外的使者不耐煩地大喊了一聲,那旁邊的護衛,亦是威嚇性地將手中扎着孔廷訓頭顱的長矛,又高高地舉了舉。

那名裨將臉上肌肉不停顫抖,一副彷徨無措的模樣。他沒有回話,猶豫了許久後,終於長嘆一口氣,擡起頭來,臉上卻浮起了一絲苦笑。

罷罷罷,現在莊河之地,已然盡落於豪格部衆之手,再堅守這莊河城與城同殉的話,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以獻城爲條件,看看能否保住他們和城中百姓的性命吧。

想到這裡,裨將對城外的使者大聲喊道:“若要在下獻城,亦不是不可,只不過,你們方纔所言,皆要算數,不可欺騙。“

聽他這般話語,那使者不覺發笑,便道:“豪格大人說了,爾等若是獻城歸降,我軍可確保全城中軍民百姓之性命,一個也不枉殺。”

裨將臉上頓顯舒緩之色,他略一沉吟,便大聲下令打開城門,迎接豪格部衆入城。

豪格全軍,頓有潮水一般涌入,迅速地佔領城中各處要地,與此同時,主將豪格就在城頭,接受了城中一衆兵馬的投降。

只不過,在控制了莊河城後,豪格又迅速傳令:“傳本將之令,立即將全城百姓,與城中所有軍械財貨,盡皆帶走,全部押往海船,如有不從者,盡皆殺光!”

豪格軍令,語言冰冷兇狠,宛如從地獄中冒出一般,冷酷無情。

“得令!”

豪格這道軍令方下,那些手下軍兵,頓如鬆開了強索的嗜血野獸,在城中大肆搜殺,明軍士兵的狂笑與城中軍民百姓的哭嚎混在一起,整個莊河城,瞬間變成一座悲慘的人間地獄。

“你們,你們這些魔鬼!你們爲何不守信用!”

見得城中的豪格兵馬,獸性大發,強索財物,大肆擄掠,這名裨將後悔得捶胸頓足,他指着正昂然地漠視這一切的豪格,厲聲大罵。

豪格斜了他一眼,便冷笑道:“爾等孤城一座,還有何資格與我軍講條件!我軍已留你全城軍兵與百姓之性命,已是仁慈大度得緊。我軍千里遠來,這般辛苦,總不能半點收穫也沒有吧?告訴你,老子殺人慣了,今天能留爾等性命,已是破天荒地發慈悲了。不過,既然你如此憤恨,那本王就再辛苦一下,免費送你去地獄見那孔廷訓吧!“

裨將臉色大變,他正要說話,豪格旁邊一名護衛衝來,一柄凌厲的虎刀兇狠砍下,裨將的頭顱有如玩具一般騰空竄起,帶着一股飆起的血柱,骨碌碌滾入一個黑暗的角落。

這次擄掠與搶奪,從中午一直持續到天黑,整個莊河城已是廢墟遍地,滿目瘡痍。

而城中的數百守軍與數千百姓,則是拖家帶口哭天喊地地被押送到唐軍水師處,分船關押裝運,準備復與先前的俘虜一道,南去押往金州。-

至於城中財貨與軍械錢糧,自是也全部裝船運走,連一枚銅錢都沒有給孔有德留下。

而在次日,雪停放晴之時,豪格復派出兵馬大掠鄉野,將莊河城外的千戶堡與百戶堡全部一掃而空,再放一把火,將這些軍堡統統殺了個精光。

至此,莊河一帶已是徹底殘破,放眼望去,縹無人煙,一片廢墟,然後,豪格復令手下縱火,把已成廢墟的莊河城,給一把火全部燒光。

大火沖天而起,烈焰與黑煙騰空如龍,整座莊河城都在烈火中痛苦地哀嚎,遠遠望去,令人心驚不已。而那懸掛在莊河西門的孔廷訓頭顱,則成了這漫天可怖火幕下,最爲驚悚的一點點綴。

而看着這徹底毀壞又燒成一片白地的莊河城,豪格心下滿是快慰。

哼,既然要破壞,那就徹底一些,人與錢財可以帶走,這城池與土地帶不走,就只能把它們徹底破壞了事。

對敵人的同情,就是對自已的殘忍。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豪格,自是深諳此道。

想到將來,那孔有德從復州帶兵返回,見到這一片白地的莊河地區,見到這燒成一片斷壁殘垣人煙絕跡的莊河城,見到自已的寶貝兒子那懸掛城頭已然乾枯的頭顱,該是何等的絕望與憤怒,也許當場發瘋也說不定。估計到時,那賊廝孔有德的表情,一定極有趣味。

豪格接下來,做了一個更爲大膽的打算與決定,讓手下將士皆十分震驚。

那就是,豪格決定,趁着那三順王尚在復州,未曾得到自已偷襲攻下莊河的消息,自已繼續率軍折向西北,直攻耿仲明部所在的岫巖,也現在消滅孔有德餘部一般,把耿仲明的留守部人與地盤,全部消滅。

畢竟,這樣調虎離山的機會十分難得,如果不好好地抓緊機會搏一把,以後怕是再難有這樣的好時機了。

當然,此去岫巖,最大的危機,不是岫巖堅固難下,而是在拿下岫巖後,萬碰到耿仲明的回師隊伍,卻該如何應對。

畢竟,這三順王中耿仲明部實力最弱,卻也有八千餘衆的部隊前去攻打復州,如果在回師途上,與自已這兩千餘人來番遭遇戰,那絕對不是一件可以輕鬆應對之事。

只不過,兵力空虛,防備力量甚至還不如莊河的岫巖,若不趁機去攻取,豪格只怕自已,在將來會一直引以爲恨。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莊河都已掃滅平定,如何可不趁機進取岫巖!

豪格思慮良久,最終決定,東取莊河後,要再西攻岫巖,哪怕有與耿仲明部交戰的危險,也要努力搏他一把,也要冒着風險豪賭一番,方纔心下再無遺憾。

於是,在焚成火焰山一般的莊河城襯托下,豪格率軍折向西北,直奔岫巖而去。

他的初定計劃,便是全軍儘速前進,趕到岫巖城下,趁城中敵軍尚未反應過來,立即攻城,爭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此城,然後再象對待莊河一帶一樣,將其全部破壞焚燬,再帶着俘獲的軍失與百姓,以及掠獲的軍械財貨,再一路東行至海邊,在邊裡,與唐軍水師相匯合,然後一起登船離去。

現在的水師船隻,已在一天前就押送着莊河一帶的俘虜與百姓,還有大批的繳獲,一路南返金州而去。

按豪格的計劃,他們在金州放下這些俘虜百姓及軍械錢糧後,便補充給養,立即重新北上,到岫巖東面海岸處,也就是五重河的入海口,等待豪格率部歸來便是。

豪格部頂風冒雪而去,晝夜兼程,一天後的中午,終於來到岫巖地界。

早有巡邊的哨騎,探知東南方向來了大批的兵馬,在看清了所來軍兵的旗號與裝束後,皆是大驚失色,立即急急趕回岫巖城中,去回稟主將耿繼茂。

此時的耿繼茂,作爲懷順王耿仲明長子,官授昂邦章京,又承襲世子,身份頗爲尊貴。因其父耿仲明率兵出征復州,便着他領兩千餘人駐守岫巖,卻又恐向來貪杯嗜酒的耿繼茂,因杯中之物而誤事,耿仲明遂在出徵之前,將他好生叮囑了一番。

耿仲茂昂然表態,說自已代父駐守岫巖,亦是明白其處乃是耿家基業,萬萬不可有失。故這段時間,絕不會貪杯縱飲,以致誤事,請父親放心前去便是。

耿仲明得其保證,方率近八千餘衆,轉而南下,直奔復州。而這些天來,耿繼茂也確實忍癮戒酒,未嘗喝醉。只不過,忍了整整六天後,耿繼茂酒癮發作,又因這段時間岫巖一直無甚鳥事,故再也按捺不住,在府中聚集賓客,開懷痛飲。

誰也不曾想到,就在這飲宴正酣,耳熱臉紅之際,忽有哨騎急急闖席來報:“報!耿世子,東南方向有大批敵軍前來,打着唐軍旗號,看其副旗與裝束,當是豪格部的兵馬。其人數有三千之數,正直奔岫巖城而來。”

哨騎這番話語,頓是滿座皆驚,原本歡笑一片的宴席,忽地變成死一般的寂靜。

耿繼茂與那一衆賓朋,以及宴池中跳舞的歌女,皆是一臉不可置信的震驚之色。

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豪格部兵馬,都縮守在復州,即將被阿濟格與三順王的聯軍,給一舉消滅了麼?

這般變故,讓宴會中的所有人,都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可看清楚了?來者確是豪格那廝麼?”耿繼茂瞪着喝着血紅的眼睛,繃着臉沉聲喝問。

“稟世子,小的與各哨騎仔細察看過,確是豪格部兵馬,只不過,他們到底是如何來到這裡的,卻是不知。”

耿繼茂眉頭大皺,他張了張嘴,很想再問點什麼,一時間卻又說不出來,只得煩躁地揮了揮手,令其先行退下。

哨騎既退,那宴池中的舞女以及一衆賓朋亦識相告退,一瞬間,原本熱鬧非凡的客廳,變得蕭疏寂靜,除了耿繼茂與兩名侍從外,再無他人。

耿繼茂一臉陰鬱,他騰地起身,立刻對旁邊侍從大聲喝道:“速去傳我軍令,着全城兵馬立即作好準備,迎戰豪格!”

“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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