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南阻北攻

“闖王,現在我們該如何行事?”

聽完劉芳亮的一衆護衛那帶着哭腔的簡略稟報,劉宗敏臉色沉鬱地向李自成低聲發問。

李自成木然不動,他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劉芳亮屍首,沒有回答。

臉皮紫漲額頭青筋暴起的他,整個身軀都在微微顫抖,看得出,他雖努力保持平靜,其實卻是在極其痛苦地,強行抑制內心翻騰如海的憤怒與後悔。

想來前幾個時辰,李自成正好前往劉宗敏之處探查掃蕩進展情況,兩人正在波光粼粼的龍門川岸邊,親自探查情勢,以謀求下一步如何行動之時,卻忽地看見,有劉芳亮派出的使者,急急踏馬過河前來緊急稟報。

聽了使者說劉芳亮部下三千餘人遇襲,已全軍盡沒的消息後,二人皆是瞪大了眼睛。

好麼,唐軍果然藏了後手,劉芳亮部下的一時疏忽,終於讓他們詭計得逞了。

而接下來,聽到使者繼續的稟報,李自成與劉宗敏二人,更是眉頭大皺。

這個劉芳亮,爲了急於報仇,正緊急帶領數萬軍兵,前去追擊已從山谷撤退的唐軍。這一條信息,讓征戰多年的李自成,近乎直覺地感受到危險。他立刻想到,劉芳亮此戰,怕是多有不測了。

李自成再不猶豫,立刻與劉宗敏一道,親點數萬精銳,立刻揮師過河,打算去緊急援救劉芳亮部。

卻沒想到,數萬軍兵剛剛過河不久,還未得及向戰場方向開進多遠,就見到打了大敗仗的劉芳亮,被一衆護衛帶回,一語未述,就十分窩囊地猝死在自已面前。

這樣的大敗仗,對於原本士氣高昂,一路所向披靡的流寇大軍來說,簡直就是一記迎頭重擊,對全軍將士的士氣軍心,更是毀滅性的打擊。

可恨啊!

足足五萬精銳,其中多有從陝西帶出的征戰多年的老營兵馬,竟然最終只有五千餘人逃得性命,其餘人等,或是被殺,或是被俘,全部折損在那片曠野之上。這般巨大損失,可謂遠超山海關之戰,乃是大順立國以來,最大的戰鬥損失,最大的戰敗之恥。

劉芳亮這傢伙,喪軍失將,大損國威,真真死有餘辜!

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爲自已的愚蠢與輕率,付出了生命爲代價,自已還能再去懲罰他了麼?

不能。

因爲說到底,他雖有大達,但已以身殉國,倒還是不失戰將本份,自已再去苟責於他,再向這個死發泄更多更大的怒火,哪怕再將其鞭屍毀骨,其實亦再無甚意義,反而有損自已明君形象了。

現在的自已,最爲重要的,是要從劉芳亮的戰死,以及五萬精銳的覆滅的慘重失敗中,得到足夠的教訓,在接下來與唐軍的戰鬥中,不再犯同樣的錯誤,最終得以將這些該死的唐軍第四鎮兵馬,全部加以消滅,纔是最爲重要的。

凜風獵獵,披風怒卷,李自成心下的痛悔,何以言表。

沉默許久,李自成才終於緩緩開口:“傳俺之旨,劉芳亮爲國效忠而死,縱有輕忽喪軍之罪責,人死爲大,就不再深究了。且將他的屍首,好生收殮,運回陝西風光大葬。以顯哀榮。其妻兒子女,亦厚加撫卹,以慰其忠。至於他的一衆殘餘部下,亦不再追責,令爾等全部迴歸龍門堡本營,重新聽侯調用。”

“得令!”

安排完劉芳亮及其部下後,李自成轉過身來,面色複雜地對劉宗敏說道:“汝侯,現劉芳亮身死軍潰,這般慘痛教訓,實是深刻之至。現在看來,我軍斷不能再如先前一般行動了。”

“嗯,但請闖王明示。”

李自成仰天一嘆,便道:“我軍之敗,敗在分兵,我這個統帥,倒是大有責任。現在想來,那狗入的唐軍據得地利,隨時可以神出鬼沒襲擊我軍,哪會這般輕易撤退認輸。而我軍分兵之後,勢力削弱,又助長了兵士虛驕之氣,故而十分容易遭遇埋伏打擊。劉芳亮此敗,倒亦是……”

說到這裡,李自成哽咽了一下,又繼續道:“說來說去,還是俺這個皇帝沒當好,折損了這位跟着俺們陝西起兵的老兄弟,現在想來,悔之何及!”

“闖王,咱們都是死人堆裡滾過來了的,生死有命,不必太過傷懷了。”劉宗敏低勸了一句。

李自成仰頭一嘆,便道:“宗敏,現在看來,俺們只有合兵一處,再不做分兵的蠢事。以二十萬兵馬的大勢,仔細掃蕩整個宣府北路南面的各個軍堡村落,不給唐軍可趁之機,方爲妥當。最終我軍以這般謹慎之態,得以安全抵達金湯城處。到時,再與清軍聯合攻城……”

未能聽李自成的講述,劉宗敏便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

其實,他在心下,其實已猜到李自成接下來,定會這般行事,只是,他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已的真實意見。

“闖王,若是這般謹慎行軍,固然可保我軍安全無虞,只不過,宣府北路地界廣大,我軍若是合兵一處,行動必然相當緩慢,這般掃蕩下來,只怕要花的時間,怕是比分兵要多上幾倍不止,這樣一來,豈非大大有失效率了麼?”

李自成臉現苦笑,他搖了搖頭,又嘆道:“宗敏,你這般擔心,俺又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俺這般做,其實亦是無奈之舉。現在我軍士氣已墜,軍心已挫,安可再遭重大挫折。若能在這樣的聯合行動中,讓全體軍兵慢慢恢復士氣,重新積聚鬥志,縱然花費再多時間,亦是十分值得的。畢竟,現在俺們是在唐軍地盤上作戰,還是萬事小心爲好。”

劉宗敏點了點頭,認同了李自成的觀點,卻又問了一句:“闖王,這般穩妥行事,倒亦是好事。只不過,我軍剛折損了五萬兵馬,兵力損失頗多,可是要再從京師等處,再調拔更多兵馬前來助戰麼?”

李自成沉吟了一下,便答道:“不可。京師與北直隸等地,皆是極爲重要之地,安可不留重點據守。且待俺給牛金星下道旨,令他再從山陝等人,在一月之內,再快速選拔出五萬精兵,令那正駐守山西太原的澤侯田見秀統領,復來宣府北路,以補齊我軍之兵員損失。希望他們來得及,能與我軍合兵一道,一同進攻金湯城。”

李自成這邊安排既定,全軍開始重新集合一處,總共二十餘萬的兵馬,重新集結後,聲勢依然十分浩大。只不過,現在的李自成,爲求穩妥,全軍小心呼應,聯合進軍,斷不可再出現分兵脫節等情況。

故而,現在的流寇大軍,這一堡一地掃蕩過來,速度卻是真的緩慢了極多,這樣的作戰安排,雖然讓讓唐軍再無偷襲埋伏的機會,但凡事有利有弊,卻反過來給了唐軍充分的喘息休整時間。

李自成等人不會想到,在他們還在龍門川兩岸小心翼翼地掃蕩清剿之際,唐軍的主要兵力,連同那三千蒙古騎兵,基本全部回撤金湯城,在整個宣府北路南面,只留有星星點點的唐軍哨騎,在暗中監視流寇的進軍動態。

而唐軍主力在短暫休整兩日後,只留精銳的甲營由鎮長段時棨親自統領,駐守金湯城中。而劉文秀的乙營與祖大壽的丙營,以及全部的騎兵與火銃手,總共兩萬餘人,由劉文秀任主將,祖大壽爲副將,全部悄悄北上,趕赴宣府北路的北面門戶獨石口,準備在這裡,給進軍前來的清軍,來個迎頭痛擊。

唐軍這兩萬餘兵馬,在晝夜兼程了四天後,順利來到宣府北路的獨石口,便立即派出哨騎,深入蒙古草原打探清軍進程。

約兩天後,哨騎回報,說清軍總共十五萬兵馬,正由吳三桂部兵馬爲先鋒,一路穿過科爾沁、喀喇沁、奈曼、東土默特等蒙古部落,浩浩蕩蕩地朝獨石口開來,前軍已到邊牆之外,頂多再過一兩日,便可抵達獨石口。

聽到這番稟報,劉文秀頓時嗅到戰機,他急急追問了一句:“你們可曾探明,那吳三桂部前鋒,與其本陣兵馬,相隔卻有多遠?”

哨騎拱手稟道:“稟將軍,清軍一路遠行到此,從未遭遇戰鬥,故頗爲鬆懈,其本陣兵馬與吳三桂的前部先鋒,脫節甚遠,那吳三桂部兵馬,依在下看來,離本陣怕是有大半天路程呢。”

聽到這裡,劉文秀哦了一聲,眼中不覺精光一閃,臉色亦是涌起歡喜之色。

好麼,唐王李嘯在信中果然料得精準。他料定清軍千里進軍,其勢必不能齊,他這下令咱們集中優勢兵力,先行殲其前部之策,現在倒是完全可行之策呢。

“哼,吳三桂你這廝,你也有今天!”

劉文秀十分快意地想道:“你這無恥無德之徒,當日不肯入防京師,以致京城失守,天子殉國,後來又背棄國家,投身韃虜,簡直是豬狗不如。沒想到,總算報應不爽,你們這幫漢奸部衆,終於即將落在我劉文秀手中了!”

於是,劉文秀立刻下達軍令,安排佈防,做好了一切準備,只待吳三桂自已投網而來。

此時,在獨石口外約二十里開外,已被清廷封爲平西王的吳三桂,正率領手下軍兵,一路逶迤向獨石口開進。

時近正午,天氣十分炎熱,吳三桂及其部下,無不是熱得滿頭滿臉汗水涔涔,人馬俱滿是疲憊之態。

酷熱之下,吳三桂索性掀開頭盔,任憑馬匹奔行帶起的一縷涼風,吹拂剃得發青的頭皮與腦後那條細小的髮辮,才稍覺舒爽。

“平西王,探哨探來報,前面二十里處,便是宣府北路的門戶獨石口了。”旁邊的親隨部將胡國柱,伸出手指,遙指地平線處的那淡淡黑影。

吳三桂輕輕哦了一聲,算是回答。

半年多過去,自已總算又看到了明朝地界了。

這一刻,吳三桂內心五味雜陳。

他忽然想起當日,自獻出寧遠,向清軍投降後,他及全體部下,被多爾袞安置於廣寧。隨後,他在此地,與全軍一道,剃髮換衣,正式表態效忠清廷。

而爲了籠絡象他這樣能征慣戰的驍將,多爾袞破格封賞他爲平西王,他的一衆部下,諸如夏國相胡國柱等亦各有封賞,看上去,多爾袞對他們相當看重。

只不過,吳三桂雖然從明朝的平西伯,變成了清廷的平西王,加官晉爵厚賞有加,但他卻始終開心不起來。

他時常能感覺到,現在的自已,爲異族效力,雖然榮華無比,一時顯貴,但這樣的好日子,只怕並不能長久,甚至可以說,很快就會內憂外患了吧。

因爲他知道,現在的清廷內部絕不平靜,雖然多爾袞以不按常理的方式,凌厲出手,解決了心頭大患豪格,但整個清廷,他尚未達到如指臂使的程度,豪格殘餘勢力,以及國內各種反對勢力,甚到將來漸漸長大的小皇帝,都會成爲多爾袞的致命敵人。

那麼,已把自已作爲親信看待的多爾袞,將來若是失勢,或是大有波折的話,自已很難避免不被捲入其中,甚至在某些極端的情況下,會會成爲丟車保帥的犧牲棋子,亦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在外面,那唐軍的勢力,在擁立了太子朱慈烺爲重興皇帝后,唐王李嘯憑時借勢,成爲天下兵馬大元帥,從此大肆擴張,幾乎有權傾天下的態勢。

此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有極其雄厚的財力,寬闊無垠的地盤,強悍威猛的軍兵,實力可怕到幾乎天下無人能敵。只怕這天下歸屬,最終會被此人徹底掌控。

而到了那時,自已這位背叛朝廷與祖宗,爲異族效力的平西王,一定會成爲唐軍的死敵。將來李嘯若是成功一統國中之後,必定會揮師北進,掃滅清虜,那麼,自已在清廷的榮華富貴與未來前程,只怕皆會成爲水月鏡花,再不可尋。

如果到了那一天,休說前程官位,只怕自已性命與腦袋,都難保全,都可能會成爲唐軍的一件戰利品吧。

而現在駐軍廣寧的自已,面對這樣內外兼憂的情況,說起來,還真的只能束手無策,毫無辦法呢。

也許,這樣的生活,只能過一天是一天吧。

這樣消極的情緒,每天每夜縈繞身心,讓駐軍廣寧的吳三桂,每天借酒澆愁紙醉金迷,而其心下,則是無盡迷茫。

此時此刻,想起這些,酷熱難耐的吳三桂,愈發心煩意亂,忍不住又是一聲長長地嘆息。

第三百六十六章 狂暴之力第六百二十三章 割讓旅順,爲見面禮第四百九十五章 議和之議第六百三十二章 大清要與流寇結盟第七百五十七章 如何收拾第四百六十六章 公主回京第七百零六章 平定江南如卷席第二百三十七章 彰化城 馬鈴薯第六百八十四章 天坑地陷第四百零二章 擴軍平南鎮第七百七十五章 降,守,還是逃第六百零六章 各懷鬼胎第六百九十二章 援兵皆俘,親子勸降第五百一十七章 聯合楯車第八百六十二章 橫掃遼中,兵迫海城第二百四十章 司令被俘第三百九十二章 俘獲嶽託第九十八章 匯合第六百五十九章 豪格下獄,索尼自盡第五十八章 南撤第二百七十八章 下馬威第三百零七章 平南營第七百一十章 雖千萬人,吾往矣第八百三十一章 無處可逃,不如歸降第九百一十七章 弒父歸降第八百一十章 驚天一炸,烈焰焚城第四百六十章 魯密銃三段擊第八百九十一章 獻出陝甘,西域圖存第四百八十章 兵進赫圖阿拉第九百四十五章 老汗逃跑,新汗當立第八百九十六章 此時不降,更待何時第九百二十五章 與其送死,不如反叛第八百四十五章 僥倖回國第一百零一章 鎮壓第三百二十五章 標誌性工程第二百九十章 卑劣的偷襲第二百五十七章 以俘虜換和平第三百九十二章 俘獲嶽託第六百八十八章 將計就計的口袋陣第四百九十一章 圖庫拉圍殲戰第五百章 兵發海參崴第六百八十一章 外攻爲輔,穴攻爲主第九百二十八章 月夜勸降第七百四十八章 夜襲出城,集束燒營第三百五十三章 欲除李嘯 必先誅心第八百三十五章 大西皇帝 殞命陣前第二百二十八章 午門獻俘第六百二十二章 和談爲假,謀利爲真第九百零一章 李自成死,羅尗城危第八百二十章 速攻偃城第八百三十七章 大西國滅 西川一統第六百二十章 何人可去和談第三十一章 訓練第一百六十七章 北路明珠第七百六十三章 不欲人圖我,便需我圖人第三百九十五章 北撤,北撤第四百三十九章 夫人不在買賣在第六百八十七章 兩縣立定第七百零四章 兵不血刃下南京第八百九十一章 獻出陝甘,西域圖存第八百七十九章 清廷求和第八百二十四章 御駕親征,力保大西第四百三十章 文官選拔第二百五十八章 威壓性談判第六百七十二章 堅壁清野第七百六十六章 再不生於帝王家第四百六十九章 二打金州第五百四十四章 鐵心叛逃第九百一十九章 俄軍入援準噶爾第一百六十五章 誰知我心第一百七十三章 後金之亂(三)第三十六章 玄虎騎、飛鷂子第三百三十九章 忠奸難辨第三百一十章 明人來襲第二百八十章 一針見血第一百四十三章 兵進廬州第四十八章 戰陣第五百八十章 營口登陸第五百九十八章 引爲前部第六百一十二章 私心暗鬥第二百三十五章 中華牌捲菸第三百零三章 夜刺李嘯第五百六十八章 盟約簽定第八百四十二章 扮僧回國,唐順和議第三百七十五章 老子是漢人第七百三十九章 此時不降,更待何時第五百六十一章 喪權辱國的盟約第二百二十八章 午門獻俘第十三章 中屯所第三十五章 心聲第一百七十三章 後金之亂(三)第五百三十二章 虎嘯海東第七百三十二章 殘軍立潰第八百零二章 左部投降 何來遲也第一百五十七章 壯闊規劃第六百一十六章 拼死一搏第五百九十八章 引爲前部第二百二十章 甕中捉鱉第五百一十八章 內城炸開第二百四十二章 土著歸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