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餘架緊急組裝好的小型投石機,在小樹林中間距排開,隨即吱吱地絞拉盤弦,直到最緊繃之處。然後,立刻就有輔兵快步上前,將集束震天雷,置放於拉下來的投盒之上。
“點火!”
滋滋的連聲輕響,二十餘根引火火繩,被立即點燃,隨即,這些輔兵複用引火火繩,一齊點着了集束震天雷那擰成一股的引火線。
滋滋燃燒的引線,冒着幽藍色的光焰,閃着細小的火花,有如魔鬼的眼神。
“放!”
隨着輔兵頭領一聲怒喝,二十餘架投石機那被絞壓到極致的絞盤,幾乎同時鬆開,只聽得喀喇喇一陣鬆絃聲,那下壓到水平位的投杆,嘎嘎地劇烈彈起,那引線燒了一半的集束震天雷,帶着微弱的嘯音,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向遠處的劉宗敏中營,直撲而去,
暗夜之中,小樹林中的點點藍火,其實已迅速引起了遠處巡遊的大順軍騎兵注意,只不過,驚訝至極的他們,纔來得及發出一聲淒厲的哨聲,那二十多枚集束震天雷,已然一齊投出。
“砰砰砰砰!……”
一枚枚集束震天雷,有如死亡之鳥從天而降,呼嘯着直撲劉宗敏營地,這首輪齊射,因爲暗夜之中無法很好瞄準,只有不到一半的震天雷擊中的敵軍營地。
饒是如此,這每十顆綁成一束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依然極其可觀,給了毫無準備的劉宗敏中營,造成了巨大的破壞與震撼。
刺目的金黃色火光,震耳欲聾的爆炸,血肉橫飛的流寇軍兵,四下響起的連綿慘叫,熊熊燃燒的帳篷與營中倉庫,讓劉宗敏的營地,瞬間變成一片混亂又慘不忍睹的人間地獄。
說來也巧,其中一枚集束震天雷,正好擊中了中軍大帳的桅杆,喀嚓一聲,將中軍大帳上那高高飄揚的大順軍旗幟,給當中打斷了。
也幸得是打在這旗杆上,那集束震天雷纔沒有剛好砸在帳篷上爆炸,從而讓正在酣睡劉宗敏得以保住小命。
最終這枚震天雷,骨碌碌地滾到離帳篷不遠處,才猛地炸響,那彈頭中密集的鐵彈珠,製造成了一個範圍極廣的死亡區域,且把厚實的牛皮帳篷,擊出一個個可怕的彈眼,而爆炸產生的餘焰與高溫,立即把劉宗敏所住的帳篷給迅速引燃了。
饒是如此厚實的牛皮帳篷,依然難擋唐軍的集束震天雷爆炸威力,猶有多枚鐵彈,頑強地透過厚厚的牛皮帳篷,尖嘯着鑽入帳內,立刻把一面正擋在劉宗敏的面前的護衛,擊殺得血肉模糊。
剛剛被巨大的爆炸聲驚醒,還未來得及起身的劉宗敏,被這名嚎叫着倒下的護衛,給濺了一臉的污血,駭得他大聲喊叫起來。
“怎麼回事?狗入的唐軍來襲營了麼?那麼多巡遊哨騎,怎麼不來稟報,都他孃的是吃屎的麼?!”
劉宗敏抹了一把滿臉的血垢,衝着帳中離他最近的那名驚魂甫定的護衛,一迭聲地厲聲大吼。
那名護衛面無血色,一臉驚駭,他迎着劉宗敏兇暴的眼神,結結巴巴地說道:“稟,稟汝侯,唐軍並未派出軍兵直接攻營,而是潛藏在東北方的小樹林中,投擲震天雷遠程攻打我軍,方讓我軍這般被動……”
“他孃的!你們難道是死人麼?那還愣着幹什麼,立刻滅火,同時組織兵力,去把這靚投擲震天雷的唐軍,給老子全部宰了!”
劉宗敏一臉暴怒,一邊急急穿衣着甲,一邊咬牙切齒地厲聲大吼。
未等那名護衛說話,迅速穿好衣甲的劉宗敏,又一把抄起隨身寶劍,快步離開火勢越來越大的帳篷,急急向帳外跑去。
就在這時,又是二十餘枚集束震天雷,呼嘯着從天而降。
第二輪射擊,唐軍根據第一輪試射效果,及時調整了投射方位,故這第二輪齊射,那呼嘯而出的集束震天雷,有如長了眼睛一般,基本全部投中在劉宗敏的中營。
連綿響起的爆炸聲,幾乎爆破劉宗敏耳膜,刺目的火光與騰空的烈焰,更有如魔鬼之花,開遍整個營地之中。
眼前的可怕景象,更是立刻讓他呆住了。
他驚恐地看到,地面上,那些被炸得皮開肉綻的軍兵屍首,橫七豎八觸目驚心,更有許多受傷的軍兵,肢體不全地在地上打滾哀嚎。更有一些軍兵,恰巧被劉宗敏看到,他們被震天雷擊中,瞬間血肉橫飛,只剩殘肢碎骸,根本不成人形,渾身上下,更是燒得有如焦炭,一眼看去,慘不忍睹。
而再看遠處,那一排排齊齊挨着的帳篷,已被熊熊的火勢,燒成有如一條火龍一般,大批的軍兵,正有如無頭蒼蠅一般,四下急急救火,卻根本於事無補。
眼見得主將劉宗敏,一臉發怔地站在已熊熊燃燒的中軍帳外,一名都尉模樣的人,急急上前,跪地請命。
“汝侯!敵軍接連火彈襲營,我軍營地損失慘重,還望劉帥下令,讓軍士們撤營離開……”
他一語未完,劉宗敏已拔出寶劍,狠狠地刺入他胸膛之中。
這名都尉圓睜雙眼,嘴巴張得極大,一臉驚懼與迷惑交織的神情,彷彿還未想明白,劉宗敏爲何對自已痛下殺手。
“惑亂軍心,膽小如鼠,你這廝該當死罪!”
劉宗敏咬着牙,將手中寶劍用力擰了擰,才一把從他胸口抽出。
就在那名都尉的身軀,軟軟仰面倒下之際,劉宗敏插劍入鞘,冷冷下令:“傳我軍令,着營中騎兵立即出動,全力撲殺躲在小樹林中偷襲我軍的唐軍士兵,一定要將他們全部斬成碎塊!”
“得令!”
“其餘人等,立即做好防備,已燒着的帳篷盡力撲滅,將未燃的帳篷全部收起,軍兵散開退遠,及時閃避,儘可能躲開火彈的攻擊範圍。”
“得令!”
八百餘名奉命出擊的騎兵,從已然急急搬開了拒馬,收走了尖刺的軍營中,疾速而出,立即向唐軍潛伏的小樹林中,疾撲而去。
就在這時,又是二十餘枚震天雷呼嘯着從天而降,準確地砸中了劉宗敏的中營。
更有一枚震天雷,十分湊巧地在營門口位置爆炸,將最後衝出營門,還來不及躲避的數十名騎兵,以及押尾後行的副隊長,給活活炸斃。
被唐軍追尾轟炸,還出師未捷就先折了副隊長,讓原本意氣昂揚的一衆騎兵,立刻陷入了一陣小小的混亂,士氣自然也是十分消沮。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山海關東門已轟然大開,大批的唐軍騎兵洶涌而出,隨即兵分兩路而去。
整個隊伍,在隊長的連聲喝罵中,纔好不容易消除混亂,整個隊伍重新恢復秩序整合隊型,然後這一衆騎兵,才繼續嘯叫着,朝小樹林沖去。
快到行近樹林之時,騎兵們已然看清,淡淡月光下,樹林中那些排成一排的投石機處,僅有數百名身着輕甲,甚至連武器都沒帶的唐軍輔兵!
這些唐軍輔兵,當他們看到大順軍騎兵衝來,頓是人人臉上顯出駭然之色,很多人已開始下意識地後撤,徑往樹林深處鑽去。
唐軍輔兵的恐懼表情與畏縮表現,愈發挑起了這些騎兵的濃重殺意,衝在最前的騎兵隊長雙眼充血,一臉貪婪的殺氣,他揮刀前指,大聲怒喝道:“快!全軍加快速度,一定要把這幫混蛋,全部給老子宰了。”
一衆騎兵,頓時有如打了雞血一般,他們象野獸一樣高聲嘯叫着,朝着樹林中紛紛後撤的唐軍輔兵猛衝過去。
就在這時,令他們萬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他們清楚地聽到,北面傳來越來越密集的隆隆馬蹄聲,有如萬根鼓棰擂響大地,而這震天動地的馬蹄聲中,間或夾雜了許許多的喊殺之聲,一齊朝自已的方向,快速襲來。
這一刻,全體大順軍騎兵,都瞬間懞了。
“入他娘!沒想到唐軍早有準備,現在咱們可是狐狸沒打成,倒惹了一身騷了,真真端的可恨!”騎兵隊長勒住馬蹄,咬牙切齒地咒罵。
“隊長,現在怎麼辦?”
“撤,快撤!早不撤走,只怕我等會盡皆成了唐軍的刀下之鬼了。”隊長一臉憂色,率先拔轉了馬頭,便準備向營地馳去。
只不過,令他萬沒想到的是,彷彿早就料到他們會就地脫逃一般,從他們後面,又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
這一刻,這隻順軍騎兵中所有的人,臉都幾乎嚇黃了。
原來,唐軍早有預謀,知道他們極可能會就此遁逃,便兵分兩部,一部前壓,另一部包抄後路,從而將自已全部消滅,不留孑遺。
兩面夾擊,這下死定了。
未等這騎兵隊長再下命令,唐軍兩部騎兵,前面爲唐軍第一鎮丙營的玄虎重騎與飛鷂子,後面爲鰲拜統領的滿洲騎兵,這兩部騎兵,幾乎同時殺至。
暗淡的月光下,兩股各有兩千餘衆的精悍騎兵,有如兩股黑色鋒利的箭頭,前後夾擊,把這八百來名大順軍騎兵迅速衝成兩段,復將殘餘的順軍騎兵,牢牢包夾在中間。
一時間,順軍騎兵慘叫連連,人仰馬翻,迅速陷入崩潰。
那名順軍的騎兵隊長,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柄兇狠的虎刀,便立刻噗哧一聲輕響,砍斷了他的脖頸,讓他的頭顱與身體,僅有一點皮肉連着。
沖天的血柱,立即從頸腔噴出之際,這名順軍騎兵隊長的腦袋,象個孩童玩具一樣耷拉下來,整個人立刻從馬上倒栽而下。
隊長被殺,殘餘的順軍騎兵再無鬥志,紛紛充了武器,哀叫着求降。
只不過,此時前後夾擊的唐軍騎兵,各自兜了個半圓陣,把包夾在其中的順軍騎兵大砍大殺,已然殺紅了眼,根本停不下來。可憐那些正準備投降的順軍騎兵,登時殺盡,再無遣留。
幹掉了這部騎兵之後,兩部唐軍騎兵合二爲一,徑自前去劉宗敏部中營後部,他們準備停留在這裡,等待劉宗敏部棄營而逃之時,再給這些營中逃兵,以致命的追殺與打擊。
而原本準備後撤逃命的唐軍輔兵,見到突襲自已的這八百名順軍騎兵已被自家騎兵徹底消滅,頓是士氣大漲,開心不已。
他們再無顧慮,立即又開始重新裝填投射,那一捆捆集束震天雷拋射得是既快又狠,幾乎有如長了眼睛一般,真奔劉宗敏的中營而去。
劉宗敏的營地,火光沖天,爆炸之聲遙遙可聞,情況十分駭人。
在唐軍輔兵發射到第十輪之際,整個流寇中營,火勢已然越來越大,高達數丈的火光沖天而起,整個營地幾成一片火海。
整個營地中,數不清多少帳篷被燒燬,遍地都是被炸飛的殘肢碎骸,到處都是瀕死傷員的的慘叫,就連營口與營欄,都燃起了熊熊烈焰,根本就無法再加以撲滅。
而親自帶着手下護衛,與宮中軍兵一道奮力撲火的劉宗敏,到了此時,已是鬍子與頭髮都燒得烏黑焦八,一臉薰得有如黑炭,模樣十分狼狽。
他痛心地見到,這越來越大的熊熊火勢,不由地長嘆一聲,頹唐地扔下手下的水桶,臉上的神情懊悔無及。
“唉,悔不聽毫侯之言,以至現在讓俺這般狼狽啊。”劉宗敏痛苦地搖了搖頭,終於沉聲下令道:“全軍聽令,立即放棄營地,全軍立即向後轉移。”
“得令!”
大批的流寇軍兵,得到主將這道命令,頓時皆如遇大赦,他們有如一羣顧頭不顧腚的野豬,立即從已燒開的營門處,蜂擁而出。
爭相逃命的他們,已然毫無陣型與紀律可言,每個人都奮力前擠,以冀望能比旁邊的人早點逃離這可怕的火海與人間地獄。
見此情景,劉宗敏十分憤怒,他大聲下令,讓手下軍兵保持陣型,排隊出門後撤,只不過,這道命令,在現在這樣紀律全無人心喪亂的情況下,根本無濟於事。
就在流寇一窩蜂般向後潰逃之際,四千餘名唐軍騎兵,終於縱馬趕到。
他們有如一羣暗夜中的死神,發出尖銳的嘯叫,立刻對漫坡遍野的流寇潰兵,開始了毫不留情的追擊與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