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嘯計劃既定,立刻開始着手實施,整個山東之地,都是一片忙碌。
新帝初立,萬事俱新,李嘯集軍政大權於一身,這段時間忙得可謂腳不沾地。相反地,對於剛剛登基不久的皇帝朱慈烺來說,在經過了登基時的忙碌不安後,現在倒是一段難得的空閒時間。
由於身體尚未完全恢復,右臂的行動亦尚是艱難,這段時間以來,朱慈烺一直呆在由濟南府衙改建而成的簡易皇宮中,每天除了安心靜養外,最多就院子內外散散步,日子雖然平靜,卻是有些百無聊賴了。
現在李嘯的安排與行動,他倒也是遵循禮制,凡事都對朱慈烺這個橡皮圖章作了簡要說明與稟報。而對於李嘯所稟的政軍大事,朱慈烺皆是不甚明瞭,故他自是全部批准,絕無任何阻礙。
只不過,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少年,對於宮外的一切,亦是十分嚮往,充滿了想要去了解一番的好奇心。但他身爲天子,拘於身份,自是不能隨意上街,故現在一心養病的他,只能每天呆在宮中無所事事。
但朱慈烺想了一個辦法,那就是,自已雖不便外出,卻可派出現在爲自已服務的親隨太監,也就是曹化淳與王承恩二人,作爲自已的耳目,分別前往山東各地巡遊,讓他們去了解了山東當地的情況後,再回來向自已稟報。
他這個想法,李嘯想都沒想,立刻加以支持,並告訴朱慈烺,若派出太監去了山東各地,皆會大行方便,絕不會刻意爲難他們的。
得到李嘯的承諾,朱慈烺十分高興,立刻開始派出手下。
偌大一個山東,他只有曹化淳與王承恩兩名親隨大太監可派,自然不能到處都去,所以,他安排曹化淳前往山東南部,去參觀李嘯的重工業基地鐵龍城,而王承恩,則被派去山東東北部,去參觀赤鳳城與旁邊的登州城。
這兩處地方,可謂李嘯在山東的立足根本,自然派太監去當地探查,是最有價值的去處。
約摸二十天後,兩名太監竟差不多同時返回,正在院中曬太陽的朱慈烺十分歡喜,立即在院中召見了他們二人。
朱慈烺迅速發現,二人臉上皆滿是感慨之色,彷彿此次出巡探查,發現了極有意思的事情一樣,二人皆是一副急欲向朱慈烺稟報所見所聞的情形。
首先說話的是王承恩,他向朱慈烺稟報道:“陛下,老奴剛從登州回來,這些天來,一路所行所看,皆是令奴婢十分感慨呢。”
“哦,但可細細講來。”
“陛下,臣自十天前,離開濟南,一路往東北而去,前往赤鳳城與登州城。這一路行走之道路,聽說是泥水匠人用甚水泥修成的大道,路況十分軒敞,平直易行,比大明他處任何官道都要強得多。車馬在道上行得極快,倒是讓路程減省了許多。道路兩邊,沃野平疇,無邊無際,一塊塊開墾得十分平整的田地裡,種滿了正在灌漿的小麥,一眼望去,麥浪滾滾碧綠連天,十分喜煞人也。”
王承恩頓了下,又說道:“這田畝之中,偶爾可見農人穿梭往來,似在給麥子施肥培土,人人皆是忙碌得緊。碧空如洗,青山如黛,掩映着點點村落,風景十分動人。一時間,倒引起了老奴歸耕之意呢。”
聽到王承恩的這般描述,久居深宮的朱慈烺亦是十分嚮往,他咂了咂嘴,回道:“先帝曾常對朕說,國家當以民爲本,只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都能衣食豐足,國家才能得以長治久安。現在天下刀兵四起,百姓流離橫死,唐王卻能讓山東之地,遠離戰火,臻於化境,還治理得這般出色,可謂治績殊卓也。”
“陛下所言甚是,唐王之功,真是可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啊。”王承恩繼續說道:“老奴帶着隨從,首先到達了赤鳳城。這地方,據說是當年唐王從遼東登陸山東的第一塊據點。據當地人講,這赤鳳城,最早是一處廢棄的百戶堡,雜草從生,野獸出沒,唐王全憑一已之力,在當地興建功能設施皆極其完備先進的千戶堡——赤鳳堡。自此之後,唐王方在山東正式立足。”
“後來呢?你且說下去。”朱慈烺顯然來了興趣。
“後來,唐王將赤鳳堡經營得越來越好,遂擴大面積,將原赤鳳堡定爲內城,又在外面拓地極廣,興建外城,終於營造成功這山東第一繁華之地,赤鳳城。”王承恩一臉嚮往與回味的神色,他繼續說道:“現在這赤鳳城,海港中千帆停泊,皆是各國各地之商船,海岸處人潮洶涌,皆是運貨送物之人流車馬。而赤鳳城中,商鋪林立諸貨皆有,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叫賣之聲此起彼伏,倒是堪爲老奴所見過的天下第一鬧市。請陛下恕臣嘴拙,實在無法用言語描述出當地商貿往來物阜豐盛之繁華境況,在下只能說,若陛下去過當地,一定會深爲震驚於赤鳳城的繁華與熱鬧,當知老奴所言,誠不爲虛也。”
“哦,沒想到赤鳳城竟如此繁華,朕倒是真想前去一觀,以解思仰之情呢。朕聽說,唐王非但將這赤鳳城,建成了國內堪爲一流的商城,更是把那化外之地的臺灣高雄城,以及更加偏遠蠻荒的菲律賓馬尼拉城,皆建成了首屈一指的繁華商埠。這些地方,朕若不是天子身份,還真心想皆去實地參觀一番啊。可嘆唐王這般治理功績,我大明中國,復有何人可及乎?”
朱慈烺一臉嚮往,他站起身來,來回踱了數步,又問道:“那你接下來,可是去登州查看了?”
“是的,老奴謹記陛下囑託,探查完赤鳳城後,便立刻去相隔不遠的登州城。這登州城中啊,卻是與赤鳳城近乎完全不同的景象呢。”
“哦,是何不同?”
“稟陛下,那登州城,說起來,其實倒是一個極其巨大的軍事城堡。”王承恩眨着眼說道:“老觀看登州城中,軍營密佈,戒備森嚴,主要可分爲城北的水師營地,與城南的步兵營地。說起來,若是因爲我等提前與唐王打過招呼,怕亦不得入呢。”
王承恩頓了下,又急急說道:“現在登州之地,正在組建兩鎮新軍,老奴去時,當時城外正在招募兵員,那叫一個人潮洶涌,爭相踊躍啊,倒是令老奴歎爲觀止。”
“哦?朕從前聽先帝說,我大明招兵,百姓皆苦其役,又兼糧餉不繼,招兵向是不易。莫說從百姓中招募,就是各地衛所軍戶,亦是逃亡甚衆,不欲從軍者多矣。爲何這些青壯,竟會這般踊躍前來投軍了,倒是奇怪。”朱慈烺一臉驚訝。
“陛下,這便是唐王殿下,與我大明其他軍鎮大不相同之處,亦是最爲特殊與高明的地方呢。”王承恩感嘆回覆道:“老奴聽說,唐王手下的唐軍,待遇極厚,軍餉獎賞從不拖欠,且多有軍功獎勵與實物賞賜,故士卒奮勇,人人爭先。而且,唐軍士卒無論是戰死還是傷退,撫卹皆十分豐足,足夠軍兵一家人一生一世生活無憂。饒是種種好處,方讓各地青壯,踊躍報名爭相入伍呢。”
“唐王之能,真真舉朝無出其右者,朕得這般肱骨之臣,何其幸哉。只是朕聽說,唐王打算擴招兩鎮兵馬,足有5萬餘人,卻不知道,唐王可是皆在山東招募嗎?”朱慈烺又追問了一句。
“這個倒不是,據老奴瞭解,山東招兵人數,只佔一半左右,其餘的兵員,有來自濟州島,臺灣,呂宋,新幾內亞,澳洲,還有北海道等地,不一而足。而其所招的兵員,雖是以漢人爲主,但其中卻有其多的各地土著生番,甚至滿州人,蒙古人等等,都有大批報名入伍者。可見唐軍這塊金字招牌,倒是不分漢番,皆極受歡迎。”
聽到這裡,朱慈烺不禁嘖嘖連聲,一臉感嘆,他點了點頭,卻又問了一句:“唐王招得恁多兵馬,那軍械馬匹火器之類,可能跟得上麼?”
彷彿猜到了皇帝會這般發問,王承恩笑着回道:“陛下,這樣的事情,若在他處軍鎮,自是極其難辦,但對唐王李嘯來說,這些事情,他早已安排得井井有條,根本無需擔心。“
王承恩頓了下,又道:”象所需要軍官與熟練老兵,皆可從他處抽調,從而保證軍兵戰力。至於刀槍劍盾等軍械,以及將士所着之盔甲,自有山東及臺灣的武器工廠日夜不停地加緊製造,馬匹則有濟州島與北海道的大型養馬場確保提供,至於火器工廠,聽聞唐王的火器基地鐵龍城,同樣在日夜趕工,確保按時交貨。老奴在登州聽聞,不出三個月,齊裝滿員的兩個新編軍鎮,皆可在登州順利成立,絕不會有任何拖延。”
聽了王承恩的話,朱慈烺臉上,頓時滿是驚訝與讚賞之色。
他想了想,轉過頭來,向一直侍立一旁的曹化淳饒有興趣地問道:“化淳,那你此去鐵龍城,可曾看過李嘯的火器工廠是如何運作的麼?”
曹化淳急急回道:“稟陛下,老奴當然仔細看過。我等自濟南出發,前往魯南單縣的鐵龍城,一路所見的景象,皆是田園興旺一片繁盛,倒是與王公公所講差相彷彿,而到了鐵龍城後,眼前看見之景象,更是足令老奴歎爲觀止矣。”
“哦,那你詳細說說。”皇帝一臉興致。
“陛下,老奴與隨從,尚未入城,遠遠地就聽到巨大的轟鳴聲,遠遠就可看到,竟有多達十根,幾乎與天平齊的巨大煙囪,濃煙滾滾,把整個天空薰得墨黑,城外一隊又一隊的民伕,拉着寬大的四輪馬車,上面裝滿了從礦場裝來的鐵礦石,有如螞蟻搬家一般,一車車往城中拉去,整個場面煞是壯觀。而城中,則是一批批制好的武器、盔甲、軍械,以及大批的火銃,鐵彈,火藥,還有生活用具等等,不停地從城中運出。整個場面,可謂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壯觀無比。且不說內裡,就單說這城池外觀,這繁華盛況,我大明他處沒有任何一個鍊鐵之地,可與其相比呀。”
曹化淳說得興起,又大聲說道:“老奴去到鐵龍城時,還正好看到,有鑄好的大炮,從城中用特製的四輪馬車運出。好傢伙,那大炮十分巨大,整體呈暗灰白色,炮身炮架,皆十分周全。老奴聽說,這炮全是精鋼所制,貌似粗笨,卻做得十分精細呢。陛下你不知道,那炮真叫一個大,就單那黑洞洞炮口,竟是有如擇人而噬的巨獸一般,凜凜生威,讓人望之生寒啊。”
見朱慈烺聽得十分專注,曹化淳繼續說道:“老奴進城後,據裡面的匠師介紹,城中已建有了十座高爐,八座轉爐,以及各類老奴叫不出名兒的設備,每天的鋼鐵產量,十分驚人,怕是我大明各地的工坊加起來,亦不能及。而鐵龍城中,除了鍊鐵鍊鋼工坊外,更是建了許多的武器廠,盔甲廠,生活用具廠,還有諸如火銃廠、火炮廠,彈藥廠等等佔地極廣的火器工坊。就單說那製造火炮的工坊吧,好傢伙,這廠地竟單獨佔了鐵龍城近六分之一的地方,裡面的機器加工聲,炮場試放聲不絕於耳,場面十分震撼。老奴聽說,這火炮工坊,一個月裡,竟能產出近三十門,臣所遇見的那種大型火炮呢。”
曹化淳說得唾沫四濺,滔滔不絕,朱慈烺亦是聽得心馳神往,他最終感嘆道:“唐王治下,竟是這般殊卓,治世之能,無過李嘯也!你們這般說辭,倒是令朕縱然只聽其傳聞,便有大開眼界之感覺。唉,若是我大明羣臣,其能力多有能如李嘯者,我大明安會落得京師淪喪,先帝與二弟被流寇弒殺,北地一片腥羶的地步啊!朕每念及此,心下哀痛,何以言之!”
朱慈烺與曹化淳王承恩等人,在這院中徒爲感嘆之際,李嘯正在自已府中的辦公房裡,不停地簽署奏章與文件,忙得不亦樂乎。
而就他忙碌不休的時候,陳子龍一臉憂色地從房外匆匆而入。
見陳子龍神情有異,李嘯不覺心疑,忙問了一句:“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如何竟是這般神態?”
陳子龍一聲長嘆,拱手稟道:“唐王,不好了!安全司傳來密報,說現在南京之地,那福王朱由崧,已在黃得功、劉良佐、左良玉、鄭芝龍等人的合力擁戴下,自稱大明監國,擅自爲政了!”
“啊!竟有這等事!”
李嘯臉色大變,他下意識地一用力,手中的毛筆啪的一聲,生生捏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