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鐸,你怎麼可如此粗魯,不可對範學士這般無禮,還不退下!”
虎頭椅上的多爾袞一聲怒喝,解了范文程的尷尬局面,多鐸狠狠地瞪了范文程一眼,才氣咻咻地得新坐回了椅子上。
“範學士,多鐸這廝向來無禮,你乃飽學之士,不要與他一般見識。”多爾袞一臉和氣地望着面前神情尷尬的范文程,隨後又說道:“不過,本王在想,若我大清真的按豪格所說的這般,連一點反抗都沒有,就卑躬屈膝地與唐軍去談判,未免太過示弱,這樣在談判中,本王只怕我大清必會吃大虧呀。”
“哦,微臣智識淺薄,實不敢妄出計策,卻不知攝政王之意,卻是打算如何行事方好?”范文程摸不清多爾袞的真實意圖,故意以一種低下姿態,把皮球踢回給他。
多爾袞目光復雜地看着這個自已的首席謀士,然後沉聲說道:“依本王之見,當先與唐軍作戰一場,而且要在戰場上對其戰而勝之,好好挫挫唐軍銳氣,方好再與唐軍進行談判,這樣一來,我軍當可更有底氣與把握,在談判中取得主動,爲大清獲得更多的談判成果。而不是象豪格一樣,連與唐軍一戰的勇氣都沒有,就想着卑躬屈膝地與唐軍談判求和,這般行爲,本王深以爲恥!”
“二哥說得是!奶奶的,豪格這廝,如此怯弱無能,真真丟盡了我大清的國格,丟盡了我八旗勇士的顏面。二哥你說發話吧,讓小弟帶兵前去,無論打唐軍的哪一處地界,小弟絕無二話!“多鐸又在大聲表態。
多爾袞沒有理他,只是目光直直地望向一直沉默的范文程。見范文程一直沉默不語,一副不願表態的模樣,多爾袞心下亦甚爲不悅,便又問道:”範學士,本王這番意見卻是如何,可有甚不妥之處?你休要擔心,但可直言便是,本王絕不怪罪。“
范文程輕嘆一聲,內心對他反對豪格的建議,十分不認可,只不過,他看多爾袞的表情,卻不敢這般直言。只是在緊張地揣摩多爾袞這番話,到底是何意思。
他乃是何其聰明之人,快速思考了一下之後,立刻想明白了多爾袞的心意,又試探性地問了一下:“那依攝政王之見,我軍當先攻擊唐軍何處地界,方爲合適呢?”
多爾袞冷哼一聲,立刻回道:“若依本王之見,當需進攻唐軍兵力最少,同時又無大型火器的鎮遠堡,只要先拿下此處,那對我們來說,一來收回了遼西重鎮,徹底解除了來自西邊的威脅,二來可以此爲籌碼,向唐軍展示我大清官軍之威風,認識我軍之堅強戰力,那麼接下來,哪怕真的要與唐軍進行談判,也能在談判中,因此大大佔據優勢。”
范文程聽了多爾袞的計劃,心裡卻是嘆息不已。
他知道,多爾袞這個計劃,其實多有與豪格賭氣成份在其中,只不過,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勇氣對他加以反駁。
因爲,在官場浸淫多年的范文程,對多爾袞的品性,可謂是十分地瞭解.深知他是個外表寬厚,實則內心十分狹窄的人。
之所以多爾袞對豪格這個建議如此牴觸,實在是因爲,豪格的這個建議,若能在朝廷中通過,無形會極大提升豪格的威信,是對多爾袞個人威望與形象造成重大損害,所以哪怕從私人恩怨角度,他也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范文程知道,多爾袞提出打算進攻鎮遠堡,應該是他思慮多時才做出的決定。若自已要輕易反駁,多爾袞這傢伙,極可能表面和氣,但在內心中,必會對自已十分不滿,乃至暗生嫌隙。
還有一點,那就是清軍若去進攻鎮遠堡,雖然在范文程看來,勝算不大,但如何自已要強行勸阻他,只怕更讓多爾袞生疑,甚至懷疑自已是不是已被豪格暗中拉攏過去。
唉,夾在中間的自已,處境真是太過艱難。
范文程經過仔細思慮,終於沉聲道:“攝政王,你的想法,亦是有理。現在唐軍雖然勢大,卻也不是全無破綻,那鎮遠堡兵力不足,火器有限,確爲我大清最好的突破口。只不過,微臣在擔心,唐軍憑城固守,又是以逸待勞,若我大清想在驟切之間,就要拿下這座遼西重堡,怕是不易啊。”
“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安可如此畏首畏尾。”多爾袞果然對范文程的顧慮十分不滿,他冷笑一聲道:“當日唐軍遠來偷襲,我鎮遠堡猝不及防,才被其僥倖拿下,但是,現在我軍潛忍數月,再向其發動進攻,亦是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唐軍在我大軍重炮轟擊之下,想要固守此堡,只怕亦是艱難,範學士如何可這般過於自貶。”
范文程聽得多爾袞決心已定,心下知道,再不能多說任何反駁的意見了,他立刻順坡下驢:“攝政王說得是,我大軍若準備周全,再向唐軍發動突然進攻,鎮遠堡的唐軍確是極可能措手不及。若真能拿下此堡,那麼我軍將來無論是繼續攻打海城或營口,還是挾此戰之威再與唐軍進行談判,都有大大有利,此亦是微臣願見之局勢也。”
“咳!二哥,你也甭說什麼廢話了。你就下令吧,讓小弟帶兵前去攻打這鎮遠堡,若不把鎮遠堡完全拿下,小弟願提頭來見。“一旁的多鐸,又不耐煩地插了一句。
多爾袞見二人皆是表態贊同,心下寬慰了許多。他輕嘆一聲,便對多鐸說道:”你休急,這仗可是有得你打的。雖然本王已拿定主意,但還是要向皇上與太后走個流程,方可行事,你到時聽令便是。若你到時真能拿下鎮遠堡,這份大功勞,本王親自爲你向皇上請功,絕不會虧待了你。好了,你二人,都先退下吧。“
多鐸大喜,向多爾袞打扦而拜。然後,便與一臉憂色的范文程,一同出廳而去。
二人退下去後,多爾袞覆在廳中思慮既定,便去見福臨之母,也就是現在的聖母皇太后布木布泰。
此人姓博爾濟吉特氏,名布木布泰(亦作本布泰,意爲“天降貴人”),蒙古科爾沁部貝勒博爾濟吉特·布和之次女,孝端文皇后之侄女,敏惠恭和元妃之妹。
她出生於明萬曆四十一年(1613年)二月初八日,天命十年(1625年)嫁給努爾哈赤第八子皇太極爲側福晉。崇德元年(1636年)皇太極在盛京稱帝后,受封爲永福宮莊妃。崇德三年生皇九子福臨。
到了崇德七年(1643年),被唐軍炸成重傷的皇太極,在撫順被多爾袞親手弒殺後,布木布泰與福臨二人,在盛京城中惶惶不可終日。母子二人躲在宮中,每天飲食用度皆十分節據,想到未來的悲慘前景,常常互相抱頭痛哭。
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豪格與多爾袞講和,最終共同擁立其子福臨即位,與其姑孝端文皇后兩宮並尊,稱聖母皇太后。至此,母子二人命運大變,一下子從朝不保夕的破落戶狀態,變成萬人簇擁的大清皇帝,這般變化,堪稱離奇。
布木布泰深知,自已的兒子能當上皇帝,可謂全憑多爾袞一力之功,故早就與多爾袞暗中有一腿的她,對多爾袞相當感激,甚至可以說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所以,聽到多爾袞深夜來訪的消息後,正鳳趾宮中準備休息的布木布泰十分歡喜,她迅速屏退侍女,單獨來見這位自已的情人兼最大支柱。
一見多爾袞進入自已的寢宮,她有如開春的少女一般,發出一聲甜蜜的歡叫,象一隻小鳥一般從寢宮深入飛處,一把撲入情郎的懷抱。
乾柴烈火,如膠似漆,喁喁微吟,兩人忘情相擁,激情溫存雲雨一番之後,纔在牀上互相低語交談。
“多爾袞,你真的考慮好了,要派發五萬大軍,去攻打鎮遠堡嗎?”布木布泰頭枕着多爾袞健壯的手臂,猶然泛紅的俏臉上汗珠細密。
“是的,本王心意已決,定要與唐軍決個高下,定要一雪先前連敗之恥!”髮辮散亂的多爾袞,臉上閃過一絲狠色:“如果真要如豪格所說的那般,連與唐軍對戰的勇氣都沒有,就只想着屈膝求和,以苟且圖存,那我大清,豈不是與那無能軟弱的明朝一個鳥樣!再說了,若我5萬大清精兵,又攜帶了重型火炮,豈有連一個小小的遼西鎮遠堡也拿不下的道理!本王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打完鎮遠堡之後,你打算怎麼辦?是要再把海城與營口的唐軍也全部趕走嗎?“布木布泰追問了一句。
多爾袞臉色凝情,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不可,大清就算拿下遼西鎮遠堡,但畢竟國力大大受損,國力財政皆難以支持下一步繼續作戰。若想着挾此勝勢,再拿下唐軍主力鎮守的海城與營口,着實非易。還是要以此爲條件,在展示了我大清的國力與軍威之後,再與唐軍進行和談,更爲現實。“
“你這樣做,是不是也存了個與豪格爭強鬥氣,同時打擊豪格氣焰與威信的心思?”布木布泰冷冷地拋出一句。
見自已的情人這般心思敏銳觀察入微,多爾袞內心一顫,臉色亦是爲之一變,一瞬間,竟覺得懷裡的這個女人,有種金鱗豈是池中物的感覺。
這個一個極有心機的女人,真的能被自已長久控制嗎?
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已的失態,然後點點頭道:“本王不瞞你說,確有此心。雖然豪格與本王講和,又共同擁立了皇上,但此人在朝中屢屢與本王作對,實是可惡之極!本王早晚有一天,要把此人逐出朝廷,甚至要將其踩於腳底,方解吾恨!”
”多爾袞,我只擔心一件事。“布木布泰轉過身來:“你就沒想過,萬一此次西征不利,這對你自已的威望可是一次重大打擊啊。”
“不可能,此次出征,我軍準備充足,兵力足夠,又有大批火炮助陣,更兼本王會派豫親王多鐸爲統帥,斷斷沒有失敗的道理。”
“我是說萬一……”
多爾袞臉色陰沉下來,隨即一道陰狠的冷色閃過:“就算人算不如天算,萬一真的出師不利,本王自有辦法,把罪名安在豪格頭上,這樣一來,既可掩本王之罪行,又可對豪格這廝加以牢獄之災,這樣的事情,何樂而不爲。”
“多爾袞,你萬萬不可操之急切。豪格現在畢竟是左攝政王,其下屬部衆亦是極多,你若輕舉妄動,萬一行事不密,反爲不美。”布木布泰面帶憂色,小聲地叮囑了一句。
多爾袞一聲冷笑:“你說得是,只不過,就算這次出征本王不找他麻煩,將來也會另有手段來收拾他。你放心吧,我不會這麼傻跟他明着幹,總能找到方法來收拾這個傢伙的,到時,你且看本王手段便是。”
兩個人商定既畢,又是重新軟語溫存,繾綣纏綿,好不風流快活。
而此時,在肅親王府中的客廳裡,亦是燈火通明,豪格與索尼二人,亦在挑燈夜談。
“索尼,你這番估計,完全錯了。”豪格嘆着氣說道:“多爾袞這廝,油鹽不進,何其不識時物!此獠對本王深爲妒恨,爲了壓制我,不讓本王在朝廷中獲得更多威望,乃不顧我大清現在國力孱弱軍心頹喪的現實,定要發兵去與唐軍作戰,真真其心可誅!“
見豪格這般動怒,索尼卻是冷笑連連。
”肅親王,匆需過怒,多爾袞這廝自要尋死,就讓他去吧。咱們袖手旁觀,坐觀其敗便可,又何必多慮呢。“
”唉,話是這麼說,但本王畢竟是大清的左攝政王,也是這大清國的當家之人,見多爾袞這廝這般敗壞國本,心裡如何能不難過。只恨本王朝中勢力有限,不然的話,定在皇上面前折辨,決不讓這廝發兵前去。“豪格一臉憂色。
索尼聽到這裡,卻搖了搖頭:”肅親王,依奴才看來,可能現在,多爾袞這廝,只怕已是決意出征,並已向那太后請旨定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