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弒帝栽贓

“當!”

一聲脆響,卻是多爾袞見到這把鋒利的切藥刀兇狠刺來,下意識地拿手中的湯藥碗去擋了一下。

只聽得啵的一聲脆響,這個湯碗瞬間被切藥刀磕爆,碎瓷亂飛,黑色的湯汁四處飛灑,而這切藥刀餘勢未歇,雖然被改變了方向,依然狠狠切下,將多爾袞左手的無名指與小指,迅速切斷。

伴着多爾袞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兩根鮮血淋漓的手指,從空中忽地掉落於地。

皇太極一擊未成,迅速收臂,想再重新擊刺,那多爾袞卻已捂着鮮血滴嗒的斷指處,急急抽身退步。

這柄呼嘯刺來的切藥刀,在離多爾袞喉嚨一分之差的地方,一擊刺空。

見多爾袞已然撤遠,皇太極又是一聲暴喝,拼盡全力,將手中的切藥刀,朝着多爾袞的腦袋急急飛擲而出。

見到一道白光飛來,多爾袞暗道一聲不好,把頭急急一偏,這柄閃着寒光的的切藥刀,幾乎貼着他的麪皮,呼嘯飛過,奪的一聲脆響,插入了後面的一根木頭樑柱之上。

皇太極猶然掙扎着想坐起,只不過,前胸、後背、大腿處均打着夾板的他,根本就用不上力,在牀上奮力掙扎的他,有如一隻受傷掙扎的蠍子。

皇太極這番襲擊,發生得十分突然而迅速,後面那醫官與兩名徒弟,還有更遠處多爾袞的兩名護衛,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那柄切藥刀投入那木柱後,他們猶是木然呆立,根本就沒清楚,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而在這時,多爾袞在逃過這奪命一擊後,暴怒非常的他,急急走到自已的護衛處,刷地一下,從侍衛的身旁,抽出寒光凜凜的腰刀,轉身縱步一躍進,那閃着寒光的腰刀刃尖,便是直抵皇太極的喉頭。

此時旁邊的一衆人,見到睿親王多爾袞持刀直逼皇帝皇太極的喉嚨,則皆是駭然不已,人人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辦。

皇太極一下子停住了掙扎,他原動激動的目光,也在轉瞬之間平靜下來,他靜靜地看着面前那手持腰刀,卻是一臉羞怒之色,整張面孔幾乎到了扭曲程度的多爾袞。

“老十四,你動手吧。”皇太極臉色涌起一絲慘笑,喉頭在冰冷的刀刃下涌動:“你給朕來個痛快吧,算是朕給你額娘償命了。”

手持腰刀的多爾袞一動不動,只是雙眼開始發紅,竟似有淚光在不停閃爍。

皇太極見多爾袞不動手,他又是一聲慘笑,然後說道:“多爾袞,你不知道,其實朕一直十分欣賞你,因爲你是我們兄弟之中,最爲聰明也最有智謀之人。只不過,這大清的龍椅,只能一個人坐,這大清的最高權力,也只能由一個來掌控,所以,朕才這樣處心積慮的一直壓制你。而儘管如此,你還是憑着自已的智謀與戰功,一路升爲了大清的睿親王。這般才能,便是朕亦欣賞得很哪。”

聽皇太極侃侃而談,多爾袞面無表情,他原本猙獰的臉孔,不覺緩和了許多,臉上的神色,更是夾雜了許多的難以言說的痛楚。

皇太極的聲音,依然在斷續傳來:“多爾袞,朕縱然今天身死於你手,算是天道好還,但是,朕還是要勸你一句,望你好生記取。朕真心希望你能以大局爲重,能以大清的國運爲重,儘快與豪格合好,改變現在的對立分裂狀態。你是十分聰明睿智之人,萬萬不要被所謂的最高權力,給迷住了雙眼。要知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如果大清如明朝一樣,因爲這場殘酷內戰而不可遏抑地走向衰亡的話,你縱然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最終打敗豪格,奪得了大清的最高權力,又有何意義呢?你真的希望,將來的自已,也要走那個明朝崇禎皇帝一樣,每天爲國事忙得焦頭爛額卻又一籌莫展嗎?你又真的希望,自已的一番辛苦忙碌,最終只是爲了那個虎視眈眈野心勃勃的李嘯作嫁衣裳嗎?”

“皇太極,你不用再說了!”多爾袞冷冷地打斷他的話語,雙眼之中,目光冰冷而鋒利:“你以爲,我要做的事,會導致什麼後果,我自已就不知道嗎?我也想告訴你,要怪的話,只能怪你這廝當日傷的實在不是時候,才把我突然給捲入這場漩渦之中,而形勢演變下來,我再想回頭,已是斷無可能。現在的局勢,不是人圖我,便需我圖人。不爲刀俎,便爲魚肉,根本就沒有第二條路可選!說什麼爲了大清,我若不存,大清就是再好,又與我何干!而只要能掌握這最高權力,能最終把大清帝國掌握在手中,又有誰能說,這大清不會在我的手中復興,不會重新向外開拓進取,從而奪回失地並開疆拓土呢?”

皇太極聽到多爾袞這一說,便長嘆了一聲,把那張開的獨眼給閉上了。然後,他再不說話,只是靜靜地坐着,彷彿在等着多爾袞儘快動手一般。

這時,整個房間一片安靜,有如一座死寂的墳墓。

多爾袞喉頭涌動,他的那雙刀刻般的三角眼,已是微微泛紅,在所有的人注視下,那腰刀鋒利的刀刃,一點一點地,以極慢的速度,扎向皇太極突起的喉結。

“四哥,你就安心地去吧,你的後事,自有我來安排。”

皇太極緊閉雙眼,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獨眼之中,有淚水潸然而落。

而多爾袞艱難而哽咽地說完這句話,臉色的表情十分的掙扎而扭曲,他忽然發狂般的一聲大吼,右手手腕迅疾一抖,一道寒光閃過,皇太極的脖頸處,騰起劃開一道紅線,然後他反手一攪,整個傷口張開得有如一個孩童張開的嘴巴一般,那殷紅的鮮血,立刻有如噴泉一般洶涌噴出。

被自已的鮮血噴涌得有如一個血人一般的皇太極,臉上的表情極其痛苦,獨眼大睜着,嘴巴發出嗬嗬的怪聲,雙手顫顫地,下意識地向脖子傷口探去,彷彿是想把那被徹底割斷噴涌不息的頸血脈給重新堵上一般。

只不過,他的雙手,剛剛觸及到傷口的邊緣,便是渾身一陣劇烈的抽搐,脖子一歪,雙手無力垂落,再無動靜。

他死了。

一代雄主的皇太極,就這樣,在這個被李嘯改變的歷史時空中,以一種極其窩囊的方式,被自已的弟弟多爾袞,親手弒殺。

這樣死去的皇太極,比正史中的他,早死了半年多。

叮噹一聲輕響,多爾袞手中那沾滿鮮血的腰刀,掉落在地上。

親手殺掉了皇太極的他,有如一具木頭一樣,呆怔地站立着,連眼睛都不眨一下,那臉上被濺上的血珠,猶在一滴一滴緩緩滑落,有如紅色的淚水。

接着,他身體一軟,癱在地下,隨即伏地放聲大哭。

多爾袞縱情嚎啕,哭得極其傷心,不停地雙拳捶地,整個房間中,都回蕩着他瘮人的哭聲。

而那些醫官與護衛,在此時此刻,更是完全呆怔,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要如何處理,他們皆是愣愣地呆站在原地,看着多爾袞在地上痛哭流涕。

而聽到房間中多爾袞在縱聲哀哭,外面的其餘守衛,以及豫親王多鐸,皆聞聲而入。

而他們進來後,看到病牀上喉嚨被割開,鮮血幾乎溢滿了整張牀鋪,死狀極其難看的皇太極,又看到正伏地痛哭不止的多爾袞時,無不驚呆了。

不是吧?

這麼短短的時間裡,大清皇帝,就被人給殺了?

從外面進來的護衛,正欲蜂擁上前,卻被多鐸給低聲喝止。

多鐸冷眼看着這一切,心下卻已猜明瞭七八分,他的臉色十分複雜,最終搖着頭,發出了一聲長嘆。

多爾袞哭了許久,才停止了哭泣,緩緩地站起身來。

這時,那名醫官急急上前,與兩名徒弟一起,給多爾袞上藥包紮左手,把無名指與小指的斷口,在清理乾淨創口後,小心地上了藥膏,然後幫他繫好繃帶。

多爾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忙碌,只是,他的雙眼之中,卻是一道陰毒的寒光一閃而過。

包紮完畢後,醫官與兩名徒弟躬身退到一旁,多爾袞才轉過身,環視了一圈房間中的衆人,又看了看沉默而立的多鐸等人。此時的他,臉上的悲慼之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寒之色。

“將醫官與他二名徒弟,一齊綁起來!”多爾袞忽然大聲下令。

聞得此令,立刻就有護衛上前,迅速地將不知所措的醫官與他的兩名徒弟,迅速拿下,並被勒令跪倒於地。

“睿親王,冤枉啊!冤枉啊!皇上之死,實非小老兒之啊,這不是,這不是……”

醫官在地上大聲哭求,卻又不敢把睿親王多爾袞弒殺皇帝之事說出來,他那乾巴瘦臉已是煞白一片,表情恐懼至極。而他的兩名徒弟,也在他身後,大聲哭喊冤枉。

“哼,爾等還有何冤枉!你們所配湯藥無效,以致崇德皇帝突發狂疾,神智狂亂,皆是你等救治不力之故也。隨後,皇帝奮力掙扎之際,卻被你等所誤殺。本王阻遲一步,以至鑄成大錯,何其悔痛之至!傳本王之令,醫師及其二徒,雖爲誤殺,然所犯過錯太大,致我大清皇帝暴死,實爲大逆之罪也,斷不可饒,皆斬之!”多爾袞面目冷酷無比,他一字一句冷冷地說出這段話,話語冰冷至極。

“多爾袞,你這狗東西,分明是你親手弒殺了皇帝,你竟把這般大罪推在我等身上,你簡直是禽獸不如的混帳!”

“多爾袞,你他孃的爲了掩飾自已,才這般拿我們作替罪羊吧,你這混蛋,將來一定不得好死!”

“多爾袞,你這廝下出恁的黑手,老子縱死,死後也要變成厲鬼,決不會放過你這狗雜種!”

見自已忽地被多爾袞當成替罪羊而斬殺,醫官與兩名徒弟紛紛厲聲痛罵,一邊奮力掙扎。

“大膽!你們死到臨頭,還敢污衊本王,真真罪大惡極!立即斬了!”多爾袞衣袖一拂,厲聲下令。

“噗噗噗。”

三聲令人牙酸的斬斷頸骨的聲音,醫官及其本名徒弟的腦袋,紛紛掉落於地,在地上骨碌碌地滾動,而三具無頭的屍體,則是頸部紛紛噴着紛揚的血柱,無聲地癱倒於地。

整個房間,一片令人壓抑到極點的安靜。只有刺鼻的血腥氣四下瀰漫,讓整個房間更增加了莫名的恐怖與驚悚。

而在斬殺完了醫官和他的兩名徒弟後,面目陰沉如鐵的多爾袞,才長吁了一口氣,一下子癱坐在椅子上。

多鐸走上近前,在多爾袞面前兩步站定,兄弟二人無聲對視,彼此都是眼神莫測,彷彿什麼話都不用多說,便已解了對方的心思一般。

“二哥,你看這皇上的後事?……”多鐸輕聲問了一句。

聽了多鐸的問話,多爾袞嘆息着搖了搖頭,然後低聲道:“給皇帝備好好棺盛殮,停靈於大帳之中。着令三軍舉哀,將士人人帶孝,明天一早,便一同返回東京遼陽,將皇上的棺木,暫且葬在遼陽城外。將來若打敗豪格,收復了盛京,再於盛京城外重擇吉地,隆重安葬皇上便是。”

多鐸點了點頭,大聲應諾了一聲,正轉身欲走,卻又被多爾袞叫住。

“多鐸,這醫官等三人,雖有過錯,然終系誤殺……唉,也給他們三人一人一具棺木裝殮,就在撫順城外埋了吧。他們的家屬,也就不究其罪,就此統統放過吧。”多爾袞皺着眉頭,臉上的表情十分複雜。

“二哥仁德,小弟這就去辦。”多鐸並不點破多爾袞的謊話,急急應了一句,便轉身告辭離去。

多爾袞又坐了一會兒,在看着多鐸帶着一衆將士忙碌之時,他才踉蹌起身,獨自離開醫館走到房門之外。

他默然擡頭望天,卻見天空昏黑一片,無星無月,有如一塊漆黑的墨炭一般,讓他的內心,頓時更加壓抑而沉重。

一陣呼嘯的狂風忽地迎面吹來,猛烈地掀起他的衣襟,也將他眼角滲出的兩顆淚水,呼地吹落,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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