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

見祖大壽突然如此激動,洪承疇不禁十分詫異。

祖大壽這是怎麼了,怎麼說到到去投那平遼王李嘯,會這般神情激動到近乎失態?莫非對於李嘯,他還有什麼不可言說的心結不成?

對於祖大壽的這個態度,洪承疇一時愣住了,他端着茶杯,手臂僵在半空,有些反應不過來。

倒是祖大壽自已,很快就注意到了自已的失態,他苦笑了一下,臉上帶着訕訕的表情,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然後長長地嘆了口氣。

“復宇,你這是……”洪承疇放下茶杯,一臉關切。

祖大壽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往下說了,然後,他有如一個拘束的孩子一般,搓着雙手躬身默坐,一臉極其複雜的表情。

洪承疇默然看着祖大壽這副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暗暗想道,莫不是這祖大壽,對這平遼王李嘯有什麼成見或有什麼過結,纔會對他有這麼大反應麼?只是,這樣的問題,自已就是想問,也不太好開口吧。

一時,房間中的氣氛十分尷尬。

最終祖大壽沉默了一陣,才又輕嘆一聲,緩緩開口道:“沒想到,我祖大壽,堂堂的前遼東前鋒營總兵,現在的漢軍正黃旗總兵,竟然落魄到這般地步,要去投靠自已當年手下的一名小卒的地步。”

聽到祖大壽的話,洪承疇不覺愕然。

祖大壽這話說的,倒彷彿他去投李嘯,是一件極爲可恥與羞辱的事情一般。莫非,就是這一點,讓他抹不下面子,又解不開心結麼?

洪承疇正欲好奇地想問下原由,這時,一臉回憶之色的祖大壽,又是一聲苦笑,已然先行開口述說。

“亨九,其實,本兵與那李嘯,早在崇禎六年時,就已相識了。”

“哦,是嗎?”

祖大壽點點頭,一臉五味雜陳的神色,嘆息着說道:“當時的他,以一名村野獵戶的身份投軍,僅僅只是一名廣寧中屯所的普通哨騎,年紀不過二十出頭,沒關係沒倚仗,實在是默默無聞。卻不料,此人卻是膽大出奇武勇殊絕,加入官軍後,僅率二名哨騎出行,就敢去完成本兵下達的,難度相當大的堪測大淩河城舊址任務,真真英雄出少年哪。結果,令所有人都沒有想的是,他們非但順利完成了任務,還斬獲了六名韃子的頭顱,實在是大給遼西官軍長臉,我這個遼東前鋒營總兵,亦是與有榮焉。”

見洪承疇聽得專注,祖大壽繼續邊回憶邊說道:“正是因爲李嘯此次斬得六顆首級的軍功,本兵親自撰文給了朝廷,給李嘯升了百總職位,李嘯纔開始正式步入晉升之階,成爲一名微不足道的小軍官。後來,李嘯又被調任到不歸墩,自籌糧餉,自募兵員,竟把一座廢棄多年的墩堡,給管理得井井有條,其治理之材,實是令人刮目相看。”

祖大壽頓了下,又接着道:“到了當年冬天,韃子哨騎隊伍襲擊我遼西糧隊,整個糧隊被截,護衛糧隊的廣寧中屯所哨騎全部犧牲,畏於韃子之威,整個遼西官軍,竟不敢派兵去救回糧隊,實實恥辱矣!還是李嘯聽聞了消息,爲給同爲廣寧中屯所的哨騎兄弟報仇,也爲了奪回糧隊,李嘯帶領其下自行招募的全部騎兵,在這酷寒無比的天氣中,一路頂風冒雪北上,終於在快到大淩河處,與正押着糧隊北返的韃子哨騎遭遇,兩軍隨即展開一場血戰,李嘯的騎兵隊伍在付出重大犧牲後,終於全殲了這些韃子哨騎,共斬殺韃子四十三人,奪回了糧隊,也奪回了全部戰死的廣寧中屯所哨騎的屍首,這般卓越戰功,卻是遼西官軍近年來所鮮見矣。李嘯之武勇威名,自此遍傳遼西,人人都道,我遼西得到了,一位趙子龍般的少年英雄啊。”

聽着祖大壽的描述,洪承疇的臉上,竟也不覺露出神往之色,他忍不住追問了一句:“聽復宇之述,李嘯之勇武堅毅,彷彿昭然於眼前,卻不知後來李嘯的情形,又是如何?”

祖大壽回憶到這裡,臉上竟泛起微笑,他嘆道:”原本我以爲,這李嘯說到底,還只不過是一名能征慣戰的武將罷了。誰知道,此人非但勇武精悍,還十分會處理人際關係,爲自已和部下不斷爭取各種利益,故此人籠絡下屬本領極強,深受其部下擁戴。象這一次,李嘯斬獲了四十三顆頭顱,李嘯一次晉升的頂點,不過是到千戶爲止,僅需十八顆頭顱足夠了。爲了不讓自已辛苦斬獲的頭顱,給上級白白分潤吞沒,李嘯主動去找到我弟性宇(祖大弼),把這多出來的二十多顆頭顱送給他,幫性宇從參將升爲副將,性宇當時之欣喜,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啊。當然,李嘯這樣做,有他自已想要達到的目的,那就是,一方面是讓沒人脈沒關係的自已,抱上性宇這條粗腿,找了個堅實的靠山。另一方面,讓心懷感激的性宇,能積極主動地給自已出面爭取利益。由此看來,李嘯的眼光與手段,在一衆武將中,亦是遠遠的超類拔萃呢。“

”哦,這麼說來,李嘯還真是頗有智謀之輩啊。無論是戰場征伐,還是官場經營,他都是頗有手段遊刃有餘呢。看來此人這般迅速地發跡,但還真是事出有因,絕非偶然得來啊。“洪承疇捋着鬍鬚,跟着嘆了一句。

祖大壽亦是點頭嘆道:”你可知道,正是因爲李嘯攀上了祖大弼這大腿,纔沒有被他的原上司王道奇給雪藏埋沒,此人心思,倒是伶俐得緊哪。而崇禎六年年末,韃子爲報復李嘯全殲其哨騎隊,大舉興兵侵邊,大肆荼毒我錦州郊區,擄獲了我遼西無數人畜,而那敵將阿山,更是猖狂恣肆目中無人,揚言要與我錦州中的將領單挑獨鬥,還約定以六百名被俘獲的百姓爲賭注,若其敗了,便將這六百名百姓放回。可嘆啊,當時我錦州城中一衆將領,皆被其猖狂嚇住,根本無人敢出去與其對戰。最終還是祖大弼推薦了李嘯出來,作爲我大明官軍的代表,去與阿山單挑作戰。“

”哦,那李嘯此戰,是勝是敗?“洪承疇眨着眼追問了一句。

祖大壽臉上泛起笑容,看上去竟還隱隱有些激動,他繼續說道:“這場單挑戰鬥,就在錦州北門外進行,吸引了兩軍將士前來觀看。當時,西風怒卷,鐵馬金戈,戰鼓如雷吼聲陣陣,整個陣面十分有氣勢。李嘯與那阿山,縱馬揮刀往來廝殺,兩人你來我往戰鬥了數個回合,那阿山便是不敵,拍馬逃走,李嘯追之不及,才讓這廝逃得性命。不過,阿山這廝倒也信守承諾,放了六百百姓回來,還贈給了李嘯一條當年渾河血戰時,我軍那戰死的大將戚金,被清虜繳獲的蠻獅腰帶。“

聽到祖大壽說得這般激動而嚮往,洪承疇臉上,亦是滿滿的欣賞之色,他想了想,又追問了一句:“既然李嘯在遼西有如此威名,又深得你喜愛,按說,李嘯應該在遼西前程無量呀,爲何他卻要擅自離開遼西,轉而前去山東呢?“

聽到洪承疇這樣問,祖大壽的臉上,卻是不覺一顫。

他一臉訕訕之色,泛起一絲苦笑,然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唉,李嘯離開遼西,固然有其自身原因,卻也是因爲本兵無能,無法保全人材矣。“

“哦,復宇何出此言?“

“當年,自與阿山一戰後,李嘯便回到其不歸墩處,一直潛心經營其自身勢力,看上去默默無聞,沒有任何異常。但誰也不知道,這時的李嘯,便已成了離開遼西,前往山東之志。而他之所以這般做,一是因爲遼西之地將門衆多,土地又狹小,他難有發展壯大的空間。其二則是我這個做總兵的,對他關心不夠,一直不能給他進一步上升提拔的機會,這才讓李嘯萌生了去意。只不過,現在想來,李嘯離開遼西前往山東這一步,也許是十分正確的,畢竟,遼西可給他的發揮空間太過狹小,韃虜又時時前來侵擾,李嘯想安心發展,亦不可能矣。“

祖大壽頓了下,複道:“故而,李嘯接下來精心籌備了一個復仇計劃,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日子裡,截殺了他上司王道奇的一個走私商隊,繳獲大批的銀兩與商貨,以及一艘走私福船。在聽聞商隊被襲消息後,急急率部趕來的王道奇,全軍擊潰,王道奇本人,亦被身首兩處地一舉擊殺,隨後李嘯帶着全體部衆,分從水陸兩處,南行離去,自此之後,再不復與我遼西有瓜葛矣。“

祖大壽說完這段話,臉上滿是無奈與痛悔之色,他仰起頭,發出長長地一聲嘆息。

聽到李嘯最終離開遼西經過,洪承疇心下亦是輕嘆,他捋須無言,一臉思索之色。

祖大壽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是因爲後來的事情,兩個人都知道了。

那就是,李嘯到了山東後,也是基本完全獨立自主一般的存在。他在一片荒蕪的原黃縣沿海地界,修建赤鳳堡以存身,又編練壯大了自已的軍隊,讓這支只聽他指揮的軍隊,成爲了一隻紀律嚴明又戰力強悍的隊伍。最後,李嘯打流寇,戰韃虜,一路不斷晉升,從千戶,升總兵,再升指揮使,封東海侯,封唐國公,直至成爲大明難得一見的異姓王,平遼王。

而李嘯在封官晉爵的同時,各類建設拓展開發亦是從無休止,他建鐵龍城,建赤鳳城,建金湯城,佔據整個登州,再攻下臺灣,呂宋,蘇祿,新幾內亞,澳洲大陸等廣闊無垠的南洋地區,以及蝦夷島、庫頁島、外滿地區、雅庫茨克等東北亞蠻荒地帶,最後又把整個山東省收入囊中。

在佔據了從南到北極其廣闊的地域後,李嘯復從明朝國內,大批運送國中流民到這些新佔據的土地上繁衍生息開發拓展,讓這些沉睡了數千年的蠻荒土地,從此成爲華夏漢人全新的生存土地,成爲了漢族子孫世世代代一直永續相傳的故土家園,從這一點來說,李嘯對華夏漢族打下的功績,可謂遠邁漢唐,亙古絕今,躍居巔峰,數千年上下,再無人可與其比肩。

故而,現在的李嘯,可謂是治域遼闊又兵馬雄壯,而其治下的土地,無異於是一個全新的,充滿了勃勃生命力的隱形帝國。這樣一個強大蓬勃日新月異的嶄新帝國,其生命力與未來前景,無論是衰朽不堪的明朝,還是已歷兩代的清朝,與其相比,皆是遠遠不及。

至此,洪承疇總算是明白了,爲什麼祖大壽對於去投靠李嘯,這般心存芥蒂了。原來,祖大壽是在想着,自已曾是堂堂總兵,李嘯卻只不過是自已屬下的一名小卒,卻沒想到,李嘯這傢伙,全憑自身努力,竟在十年之後,就成了大明的平遼王,而真實實力,更是有如一個隱形的君主一般。

而相反地,祖大壽這十年基本就在原地踏步,甚至還在前段時間,極其恥辱地成爲了清廷的俘虜,在這裡當個有名無實的正黃旗總兵混吃度日。這兩相比,這樣不可思議的身份倒轉,才讓祖大壽一時戮痛傷疤,導致莫名失態,不過在他心下,卻是更覺慚愧無比。

其實,換作任何人,也無法在心中立刻接受,如此天懸地別的身份倒置吧。

尤其是,曾經的總兵,現在要去投靠曾經的手下小卒,這樣的事情,莫說要做,只怕說出來,便是一種羞恥啊。

洪承疇一時間,十分理解祖大壽又矛盾又糾結又羞辱的心情。

只不過,他在沉默了一下後,還是對祖大壽沉聲說道:“復宇,我還是覺得,士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如何還可以老眼光看人,如何還可這樣拘泥於舊日心態呢。想來明朝太祖,起步之時,還僅是一個落拓和尚呢。李嘯乃是何等人傑,說是金鱗不是池中物,亦絕非虛言矣。現在這樣的緊急時刻,這般心思,還是當全部拋下,以嶄新心態面對將來方好,恕我直言,若在此刻,復宇你還另作他想,只怕將來真會萬劫不復啊!“

第六百五十九章 豪格下獄,索尼自盡第七百一十七章 斬使獻頭,以促合盟第六百六十七章 暗夜之狼第九百三十六章 以戰迫和,進兵那曲第四百七十五章 皇太極的決策第四百八十三章 冥冥自有定數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口販賣第七百零九章 哭廟與廷對第二百四十六章 秘密武器手擲雷第二百六十六章 赤鳳伯第一百七十二章 後金之亂(二)第五百一十四章 奇襲成功第九百三十三章 盛京城破,圍攻皇宮第八百七十五章 雨夜血戰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念天堂 一念地獄第三百七十九章 柿子要挑軟的捏第八百一十六章 岫巖城破,正面對決第四百七十二章 重炮凌厲第一百四十四章 計擒李定國第六百五十七章 清順結盟第九百零九章 風沙遮道,山谷阻擊第六百五十二章 崇禎大葬,太子登基第三百一十四章 致命的誘餌第五百六十九章 皇帝復原第九百零九章 風沙遮道,山谷阻擊第四百二十八章 巴印血戰第七百八十章 四面圍擊 崩潰在即第五百五十章 陰溝翻船第六十二章 赤鳳堡第五百八十三章 冒雪攻城第八百五十四章 阿瓦城下的對決第一百四十七章 鐵龍城之戰(一)第六百六十五章 三國運命之戰第六百八十八章 將計就計的口袋陣第七百三十一章 搏一把再說第三百三十四章 島津氏覆滅第四十七章 崇禎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生之敵第八百六十七章 全軍圍殲第六百零六章 各懷鬼胎第三十二章 拜訪第七百六十二章 黑暗之門第八百三十五章 大西皇帝 殞命陣前第五百三十五章 被逼攤牌第六百一十五章 活埋聚殲第五百零六章 海陸聯合作戰第二百四十四章 沈志祥降清第九百二十九章 身死名滅,不亦宜乎第五百二十五章 暗流涌動的混亂第一百六十二章 殺戮機器第六百五十六章 此人竟敢自稱監國第四十八章 戰陣第五百零八章 退守內城第四百七十八章 龍脈傳說第六百一十五章 活埋聚殲第二百零三章 財源滾滾第六百一十七章 搏命塹壕第八百六十章 清順合攻 三方對決第一百一十八章 首級交易(上)第五百一十五章 緣何效死第四百七十四章 斬汝頭,獻投名狀第八十五章 贖買第七百零七章 江南改革之憂思第一百二十八章 捕魚與曬鹽第七百六十四章 秘信陳情第一章 穿越第八百零三章 左部歸降,圍攻大順第一百七十九章 五省總督盧象升第四百七十六章 相士方中吉第一百五十章 鐵龍城之戰(四)第一百一十二章 虎踞(一)第一百五十九章 遼東危局第七百六十三章 不欲人圖我,便需我圖人第七十二章 終勝第八百八十三章 喪權辱國的苟活協議第九百二十七章 弒帝殺後,賭命一搏第四百六十六章 公主回京第二百七十三章 勳章制度第九百四十章 全軍崩潰 無力迴天第八百一十二章 當道而轟,何人可擋第七百三十六章 前後皆潰第七十六章 試探第六百三十七章 臣,救駕來遲第二十四章 報功第一百八十九章 兵臨城下第七百六十一章 權力是毒藥第三百三十八章 郭子儀還是安祿山第五百八十七章 俘虜處置第五百六十二章 貝勒全家自我了斷第五百四十三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第六百八十八章 將計就計的口袋陣第四百五十章 先下手爲強第二百五十章 目標,江華島第三百零九章 初到彰化第三百四十九章 用韃虜換獎賞第三百零七章 平南營第二百七十一章 人性醜劇第四百七十七章 帝陵是凶地第八百四十一章 夢破緬甸第二百四十八章 家賊難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