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察完海洋島後,又過三天,沐浴着初冬的晨光,李嘯的船隊順利返回赤鳳衛。
走出船艙的額弼綸和卓那希二人,立刻被龍口港那喧譁熙攘的景象所吸引。他們看到,港口處已停了許多的商船,大部分是明國各地的船隻,還有極少的朝鮮商船摻雜其中,碼頭上,大批的民伕正在不停裝貨卸貨。
一批批糧食、茶葉、瓷器、布匹、酒水、木製器具、中藥、胭脂水粉等物,不斷地從船上卸下,而一箱箱鐵器、刀劍、生絲、呢絨、海鹽則不斷地被運上各條商船上去。
再往遠看,可以看到這寬闊平坦的龍口港,是通過一條修得極好的寬闊平整的灰色官道,與遠處那高大雄峻的赤鳳城相連。官道上,四輪馬車,兩輪車,獨輪車,人力轎,以及手提商貨的行人,擠擠挨挨,川流不息。
而官道的兩旁,則有大大小小各類商鋪店肆酒樓茶館,吆喝聲此起彼伏。
“堂哥,這赤鳳衛這般興盛景象,倒似回到了盛京一般。”卓那希輕聲言道。
額弼綸心下亦是感慨,他已聽馮式說過,這赤鳳城建好纔不到一年,卻沒想到已是這般繁華,看來這李大人,不但陣戰了得,經營地方亦是一把好手啊。
一旁的馮式聽到卓那希的感嘆,笑着插了一句:“這算啥,你們還沒進城呢,城中氣象,卻比這港口之地要繁華得多呢。”
額弼綸卓那希他倆在這邊感慨時,三個葡萄牙人亦聚在船舷邊,對這赤鳳衛稱讚不已。
“怎麼樣,各位,我們李大人興建的赤鳳城與龍口港,是不是相當不錯?”趙傑一臉自豪地向三人笑道。
“確實不錯,趙傑你說過,這赤鳳城才建好不過一年,就有這般景象與規模,實在讓人難以置信。莫非,是上帝特別鍾愛這個地方?”阿彌額爾嘆道。
“以我看來,這赤鳳衛發展這般快速,再過幾年,這赤鳳衛將會成爲北方的澳門吧。”薩琮眨着藍眼睛說道。
“完全可能,假以時***發展成爲東方的里斯本,也說不定。”拂朗亞蘭達聳聳肩說道。
“各位,現在知道我赤鳳衛的發展潛力有多大了吧,依我看,各位就在我赤鳳衛中安心效力好了,一可得到豐厚的薪酬,二可施展各位的本事,何樂而不爲呢?”趙傑趁熱打鐵。
三個葡萄牙人陷入沉默。
趙傑知道,他們心下已動,不過卻不便明說,自是一笑了之。
接着,他們隨着李嘯的護衛隊伍,一同從北門入城。
一路上,不時有官吏商賈等人,認出赤鳳衛總兵李嘯,不停地向他致禮,李嘯亦一一微笑揮手回禮。
進入城來,各人見得城中的繁華景象,愈發震驚。
他們看到寬闊的青石板中央大街兩旁,有許多的大型批發市場,還有車馬行,倉庫區等大型建築,更有規劃得整整齊齊的平民區與富人區,整個赤鳳城雖繁榮熱鬧,卻井然有序。
而在再往前走,則到了赤鳳城中真正的鬧市區,這裡行人摩肩接踵,車水馬龍,人聲喧譁鼎沸,好一片熱鬧景象。
那官道兩旁的商鋪吆喝叫賣聲,正一聲高過一聲地傳來。
“上好的松江府細棉花布,布料均密厚實,保暖舒適,價格實惠,每匹只要二兩銀子呀。。。。。。”
“各位客官看過來,本店有最新進的上好福建鐵觀音,喝一口解渴,喝兩口潤胃,喝一壺便是神清氣爽萬事無憂啊,各位客官速來免費試喝。。。。。。”
“頂好的蘇州茉莉胭脂,脂細粉勻,一盒只要一兩五錢銀子!唉,小娘子你若搽了,那叫一個美如天仙,你家相公得你這美人相伴,定然從此再不去青.樓啦。。。。。。”
“真正山西老陳醋,酸勁足,後味緩,成色一流,價格公道實惠,各位客官速來買啊!。。。。。。”
“燒餅,熱乎乎魚肉燒餅,好吃實惠量又足,十塊只要半錢銀子囉。。。。。。。”
一行人一路看過去,只見一條寬闊的青石路兩邊,各類店鋪林林總總,什麼布店,米行、油鋪,醋店,酒樓、茶行、胭脂水粉店、醫鋪、刀坊、器具店,瓷器店等等,甚至說書鋪子,算命攤子,風月場等等應有盡有,額弼綸等人一時都想不出,還能有什麼不同的店鋪能見縫插針地開設進來。
額弼綸與三個葡萄牙人的目光,被那個賣魚肉燒餅的鋪子牢牢吸引,而卓那希的目光,則一直向那賣胭脂水粉店的鋪子探頭望去。
李嘯瞥見他們的關注的眼神,便向一名的兩名護衛示意了一下。
很快,一名護衛提來了兩大袋熱氣騰騰的魚肉燒餅,另一名護衛則買了一大盒最貴最精緻的胭脂水粉盒。
包護每名護衛在內,每個人均分到了兩張魚肉燒餅,額弼綸與三名葡萄牙人,立刻大吃起來。
“慈悲的上帝憐愛他的羔羊,給了我們這麼好吃的燒餅,我開始越來越喜歡這個赤鳳衛了。”阿彌額爾濃粗的眉毛跳了跳,吃得狼吞虎嚥的他,手拿着另一張魚肉燒餅,吃得手口不停。
“聖經中說,只要你依靠着主,心念着主,你想要,便能得到。也許,我們能遇上李大人,是因我們虔誠的緣故?”拂朗亞朗達抹了抹溢出嘴外的魚油說道。
“哈哈,亞蘭達,按你的說法,現在這個李總兵,是仁慈的上帝派來解救我們的麼?”薩琮邊吃邊大笑着說道。
“哦,這個麼,現在還不好說,不過我認爲,這位李大人應該完全具備了騎士的七種美德,尤其是第四種,慷慨。“拂朗亞蘭達聳了聳眉毛說道。
在三個葡萄牙人熱烈交談之際,同樣大口嚼着燒餅的額弼綸,沒有說話,心下卻愈發堅定地要緊緊跟隨李嘯的想法。
而細嚼着燒餅的卓那希,則收到了李嘯親手遞過來的那一大盒胭脂水粉盒。
“李大人,這些東西太貴重了。“卓那希怯怯地說道。
“拿着吧,算是你來我赤鳳衛,本官送給你的一份小禮物。”李嘯面帶微笑,話語卻不容推卻。
接過那個琺琅質製成,精雕細刻的胭脂盒,卓那希感覺內心中,有個最柔軟的地方,似乎被人輕輕觸碰了一下,臉上亦瞬間變得燥熱。
她輕輕擡起頭,感激的目光向李嘯投去時,李嘯已轉過身去,安排護衛們,等下帶他們前去軍營。
很快,各人吃完後,三名葡萄牙人和一衆火器匠人,跟着趙傑前往火炮部隊駐地,而額弼綸則由一名護衛帶着,進入內城,去赤鳳營的玄虎重騎駐地。
一路走來,看着李嘯軍各類軍兵嚴格整齊的操練,額弼綸心下相當震驚,他暗想道,要是遼東各地的軍隊,皆如李嘯軍一般刻苦訓練,金朝想奪取遼東,怕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不多時,兩人來到玄虎重騎駐地外,護衛便立刻進去通報。
“兀那韃子!你可是李大人安排來我玄虎重騎的那個傢伙?”
額弼綸遠遠地看到,一名臉色猙獰,一副兇相逼人的粗壯軍將,在那名護衛的陪同下,遠遠地便大聲用女真話對他喊道。
額弼綸忙道:“正是在下,請問長官尊姓大名?”
說話間,那名軍將已走近,褐黃色的瞳仁透着一股肅殺之色,他冷哼了一聲,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便喝道:“某家鮑昭,乃是騎兵哨哨長,曾在瀋陽附近的奉集堡當過夜不收,斬過你們好幾名韃子呢。後來在金家莊堡,砍得你們這些韃子人頭滾滾,那叫一個爽快!也就是李大人好心,竟你這個沾了我無數漢人鮮血的正藍旗的甲喇額真,來到我軍中效力。要是依鮑某之心意,早就一刀斬了你這個臭韃子狗頭了,還能讓你活到今天!”
額弼綸聽得他言語奚落,心下雖怒,卻也只得無奈答道:“額弼綸現在已被李大人安排爲玄虎重騎的一員,過往種種,不提也罷,懇請鮑將軍帶我入隊,額弼綸定當爲李大人盡忠效力!”
鮑昭又是一聲冷哼:“他孃的,這還算句人話!好了,跟俺來吧,只要你這廝日後在戰場上好好表現,盡忠殺敵,我軍亦不會吝於給你獎賞晉升。不過,俺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今後,你若有異心,某家定斬不饒!”
額弼綸張了張嘴,內心五味雜陳的他,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得嘆了口氣,又向鮑昭深深地鞠了一躬。
。。。。。。
這時的卓那希,則跟着李嘯,前往總兵府邸。
時近中午,初冬的陽光溫暖而舒適,在熙攘的大街上,卓那希卻感覺心中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種感覺,似乎很久都沒有感受到了。
在總兵府邸門口,李嘯的一衆護衛散去,一名盛裝化服的美麗女子,在幾名侍女的陪同下,微笑着向李嘯款款迎來。
這名女子欲躬身向李嘯致萬福,卻被李嘯一把扶住。
“姵兒,你已是有孕在身之人,你我夫妻之間,不必客氣。”李嘯話語溫柔,一把將她扶住。
朱媺姵微笑着,溫潤如玉的纖蔥手指,輕輕劃過李嘯臉龐,心疼道:“夫君,這近十天不見,你在外辛苦了。”
李嘯執着她的手,微笑道:“沒事,倒是姵兒你懷有身孕,每天卻需多加註意。”
隨即,李嘯俯下身來,對着朱媺姵已是微微隆起的肚子,小聲說道:“小傢伙,多日不見,想爹爹了沒?”
朱媺姵笑道:“纔不過兩個來月,他如何能聽得懂官人你的話呀?”
夫妻二人執手而笑,愈顯情深意洽。
卓那希在一旁見李嘯夫妻這般恩愛,心下暗羨不已,忽憶起如煙往事,臉上不覺便掛上了傷感之色。
這時,朱媺姵注意到,李嘯身後,跟着的那名一直低着頭的卓那希,忙問道:“李嘯,這位姑娘,卻是何人?”
李嘯這才反應過來,便簡略地將卓那希的故事講述了一遍。
朱媺姵望向卓那希的臉上,頓是滿是感慨與心疼的神情。
“夫君,你打算怎麼安排她?”
“我還沒想好,正犯悐呢,不知夫人可有甚想法?”李嘯如實答道。
朱媺姵哦了一聲,輕輕走過去,對卓那希輕聲道;“姑娘,你可能聽懂漢話麼?”
卓那希連忙點點頭。
朱媺姵笑了起來:“既然你懂得漢話,不如做我的侍女可好?”
卓那希心中一動,忙道:“小女子卓那希,感謝夫人收留。”
朱媺姵笑着點點頭,又隨口安慰了她幾句,便讓一名丫鬟帶卓那希下去休息,沐浴換衣。
李嘯自已,亦去好好泡了個澡,洗去了一身的塵泥,換了帶着輕香的嶄新內衣的他,頓覺身心一鬆,整個人亦精神了許多。
回到客廳中,朱媺姵已在裡面等他,夫妻二人單獨對坐。
“姵兒,你能收留一個女真貴族的格格作侍女,我還挺佩服你的勇氣。”李嘯打趣道。
朱媺姵輕笑起來,卻是意味深長地看着他:“奴家連那個蒙古的公主英格瑪都可以包容,收個女真的侍女,又算得了什麼呢?”
李嘯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起來:“我本欲待孩子出生後,再與你說英格瑪之事,卻沒想到,你竟這麼快就知道了。”
朱媺姵搖了搖頭,輕聲道:“夫君,你想多了,奴家知道消息,乃是因爲金湯城那邊傳來消息,說英格瑪幾次來城中欲見你,卻因你返回山東而未能如願,故特此寫信來說明情況罷了。況且,我說過,我大明朝,男人本來就可以三妻四妾的,你多納一個蒙古公主爲小妾,實是平常。而且我也知道,夫君定然也是有想通過與英格瑪的姻婚關係,達到控制籠絡蒙古部落的目的吧。”
李嘯直視着朱媺姵美麗的眼眸,鄭重地點頭道:“姵兒果是冰雪聰明的女子,爲夫確有此意,不過,那英格瑪對我亦是極爲用情,我想納她爲妾,卻也不單純是出於政治目的。”
李嘯說完,向朱媺姵輕輕地靠過去,摟住她的楚楚香肩,輕聲道:“姵兒,你放心吧,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爲重要,也最不可替代的心愛女子。”
朱媺姵身子一顫,隨後依偎在李嘯懷中,喃喃道:“夫君對奴家的關愛,奴家自是感譤明瞭。只是,現在奴家懷有身孕,難行男女之事,夫君何不把那英格瑪早日納入家中,也好解枕邊飢渴。”
李嘯笑道:“納她可以,只不過,這英格瑪,本是草原上的一匹胭脂馬,向來野慣了,你想把她如漢人女子一般,關在這赤鳳城中,她決不願意。再說了,現在我還有婉兒,又何來枕邊飢渴一說。”
朱媺姵輕笑了起來:“夫君可知婉兒去了何處?”
李嘯一愣,忙問道;“方纔我回來未見她,還以爲她又去了醫館呢,她卻是去哪了?”
“夫君,前幾日,婉兒對奴家說,他的父親祖總兵已被朝廷任命爲援剿總兵官,正率兵前往河南虞城一帶剿匪,她得到消息後,便帶着幾名隨從,去了與那虞城隔河相望的單縣鐵龍城,希望能在那裡,見見自已的父親。”
朱媺姵笑着說完,卻吃驚地看到,李嘯的表情,竟是越來越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