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鐺!”的警鐘聲,劃破了寧靜的黎明。
唐繼光霍然站起來,門外也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牀上還沒有清醒過來的千姬,朦朧着眼睛,懶洋洋的問道:“夫君!”
“睡吧!”唐繼光微笑着安撫了一些千姬,從衣架上拿起一件長袍,迅速穿上,腰帶都顧不上拿了,直接打開房門。
親兵尚可喜已經侯在門外,唐繼光對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雖然戰爭已經即將來臨,但唐繼光並不想讓戰爭波及到千姬她們,男人就應該勇於承擔。
走到拐角處,尚可喜一臉凝重的說道:“建奴天還沒有光就搭好浮橋,先頭部隊已經過了鴨綠江,抵達破虜堡外了!”
唐繼光並沒有驚訝,聽到警鐘聲,他就知道建奴來了。
在走廊上踱步幾圈,唐繼光轉過頭來,看着尚可喜,問道:“來者何人?兵力幾何?”
“是我們的老對頭,冷格里!麾下大概有三個牛錄,不過盡是正黃旗的精兵,戰鬥力不可小瞧!”尚學禮稟報道。
唐繼光點點頭,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了!冷格里雖然敗在我東江鎮手中,但正因爲如此,他更知道我東江鎮的厲害,此次定然謹慎小心。要不然誘殺一部分韃子,既可以震懾建奴,還可以振奮我軍士氣,那就最好不過了!”
尚可喜也目露遺憾之色,遲疑了一下,禁不住提議道:“軍門。何不試一試呢?”
唐繼光搖了搖頭,道:“成功還好!如果誘敵不成,恐怕就成了建奴的笑料!敵強我弱,建奴有資本路耗。我們卻沒有!”
見尚可喜臉色沮喪,唐繼光頓了頓,安撫道:“來日方長,建奴這次長途奔襲來進攻我東江鎮,只要我方不出現紕漏,此戰最少要經歷一個月以上!如此長的時間,那老酋是孫子、吳起復生,也不可能一絲破綻都不露出來!耐心些!”
尚可喜羞愧道:“小人急躁了!”
“嗯!”唐繼光看了看天色。吩咐道:“你去準備好馬匹和扈從,本官回去漱洗一番!”
“是!”尚可喜應諾。
久在唐繼光府中,耳薰目染之下,那些女僕也帶上了幾分軍人的風行雷厲。很快唐繼光就在婢女的侍候下漱洗完畢。並且穿上了山文甲,執着馬鞭大踏步出了內院。
院門口處十幾名士兵正在侍候戰馬,見到唐繼光來,連忙肅然站立。
尚可喜機靈的把一匹烏騅馬牽過來,唐繼光原來的坐騎奔雷已經因爲年齡和舊傷的緣故。不得不退役,唐繼光送了其到濟州島那裡當種馬,算是讓奔雷享福了。現在這烏騅馬是新近從野人女真人那裡購買來的。雖然依舊帶着三分狂野,但體格比只奔雷還要好上三分。
唐繼光撫摸了一下烏騅馬的鬃毛。旋即翻身上馬,吆喝一聲:“駕!”
烏騅馬歡快的嘶鳴一聲。如同腳不沾地般拉着一道殘影從青石板道上飛奔而過,其他親兵連忙策馬跟上。
因爲是戰事。特別是敲響了警鐘後,街道上已經沒有多少人。只是偶然看到一些運送物資的民夫和巡邏的士兵,這使得唐繼光一行人可以縱馬狂奔。沒有多長時間,唐繼光就來到西門外,利索的翻身下馬,後面自有跟上的親兵照顧烏騅馬。
“軍門!”守在樓梯口的四名士兵連忙低頭,側身讓路。
“辛苦了!”唐繼光拍了拍其中一名士兵的肩膀,小步跑的衝上樓梯。
甲葉發出清脆的碰擊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個緣故,引來了負責防守西門的遊擊將軍王輔的注意,唐繼光快到城牆走道的時候,一擡頭,就看到王輔已經站在樓梯口附近等候,神色恭敬的站在一邊。
王輔是毛文龍帶來的舊將,不過此人勇猛過人,而且執行能力不錯。正因爲如此,唐繼光一手把副千戶的王輔提拔爲遊擊將軍,加以拉攏。
對此,王輔自然不勝感激,有眼下的舉動,也不爲過。
只是眼下不是客套的時候,唐繼光拍了拍王輔的肩膀,甲葉發出哇啦啦的清脆響聲。唐繼光也藉此順了順氣,沉聲問道:“冷格里那傢伙可是有挑釁啊?”
王輔畢恭畢敬的回答道:“並沒有,軍門你看……”
王輔見唐繼光急匆匆的來,腰間並沒有彆着望遠鏡,把自己手中的望遠鏡遞過去,同時伸手指着建奴騎兵所在的方向。
接過望遠鏡,按着王輔所指的放心看過去,沒有多長時間,唐繼光就看到正在一處小樹林邊上休息的建奴。小樹林邊上有一條水渠,平日用於灌溉農田,不過今日卻讓建奴用來飲馬了。還有的馬匹到不遠處的農田那裡,吃着還沒有熟透,剛剛結出青澀谷物的稻穀、小麥。
唐繼光調整一下焦距,再看了看,發現附近沒有士兵在看守。
不過唐繼光是什麼人?冷笑一聲,把望遠鏡還給王輔道:“可是眼饞那些戰馬?”
“嘻嘻!有點!”王輔有些蠢蠢欲動的說道。
唐繼光搖了搖頭,道:“別小看建奴,那是冷格里的誘敵之計,爲了捉那幾百匹戰馬冒險,不值當!再說,捉不捉得到還是兩說!”
“末將自然曉得,只是心裡面總是不舒服!”王輔倒是實誠,有什麼就說什麼。
唐繼光就是喜歡王輔這實誠的性格,哈哈一笑道:“得了,以後有機會的!至於現在……”
唐繼光對不遠處站着的一名炮營士兵招了招手,這纔對王輔接着說道:“至於現在就來個眼不見爲淨好了!免得你整天眼饞只……”
王輔鬱悶的說道:“那好吧!末將到下面吃上一碗麪好了,也省的看得自己心裡面憋屈!”
唐繼光搖了搖頭,說道:“用得着嗎?別忘記,誰纔是主人,誰纔是客人!”
被唐繼光招來的炮營士兵也走近了,見唐繼光說完話,連忙問道:“軍門,不知道找小的來有什麼事情呢?”
“你們主事來了嗎?”唐繼光問道。
士兵忙不迭的應道:“已經來了!就在那角樓那裡!”
唐繼光順着士兵所指的方向看過去,有些背光,看的不真切。唐繼光也懶得看了,對那士兵吩咐道:“你去喚他過來!”
“軍門是準備炮轟建奴?這是不是有些浪費了呢?如果放在老酋來的時候,給那老酋來上一炮,那該多好啊!”王輔連忙勸說道。
搖了搖頭,唐繼光微笑道:“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那紅夷大炮雖然能夠射出三四里遠,但那準頭已經很難說的了,說是五十五十都是擡舉,本官估計恐怕也就十中其一而已!與其等到那個時候碰運氣,還不如現在震懾一下建奴,叫他們知道,我東江軍也不是軟柿子!”
王輔心中雖然還有一些不太認同,只是唐繼光和他級別差距可不少。遊擊將軍之上是參將,參將之上是副總兵,副總兵之上纔是總兵!更別說唐繼光新近還被加封都督,御賜尚方寶劍,在總兵官那裡,也就是宣大、遼東等幾個有數的總兵官壓得過唐繼光而已!
再加上唐繼光剛剛賞識王輔,將之提拔了起來。王輔於情於理,在這事情上,也不好勸說第二次。
不一會兒,穿着鴛鴦戰袍的孫元化已經來到唐繼光跟前,抱拳行軍禮道:“末將見過軍門!不知道軍門傳末將來有什麼吩咐呢?”
唐繼光擺了擺手,道:“繁文縟節就不用了!孫主事,你可看到那建奴前軍休息的地方?”
“嗯!”雖然眼下沒有望遠鏡,但之前孫元化在角樓那裡早就用望遠鏡看了好一會兒了。
唐繼光問道:“用新近運來的紅夷大炮,有幾成把握擊中?”
唐繼光口中的紅夷大炮,是燦叔在南方新近接觸的英國人那裡購買來的。上個世紀幾十年前,英國人在英吉利海峽海戰中擊敗西班牙人的無敵艦隊的時候,就開始了他的稱霸大海之路。並且在印度成立了東印度公司至今有二十三年,這也讓英國人開始窺視還由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荷蘭人所控制的中國海貿易。
比起印度的掠奪,毫無疑問,絲綢、陶瓷、茶葉的利潤更加叫人貪戀三分。
爲了滲透到東方航線,英國人甚至一度和荷蘭人聯合進攻澳門,不過澳門守衛嚴密不說,還有相當數量的炮臺,英荷聯軍在此遭到挫敗。英國人退回印度,但荷蘭人則是伺機北上尋找港口占據,最後佔據了澎湖,乃至於佔據了臺灣南部,掠奪中國百姓爲奴。
英國人見本來只佔據貿易地位的荷蘭人都有了據點,那裡甘心呢?
於是他們便接觸上了燦叔,希望通過和燦叔接觸上唐繼光,再得到唐繼光的支持。剛好這個時候燦叔接到了東江軍擒殺李永芳的事情,燦叔知道其中厲害,趁機和對方套交情,慢慢再提出購買火炮。那些英國人也知道不下本錢不行,爲此不惜從軍艦上拆下火炮出售給燦叔。雖然燦叔僅僅是買下了三門寇菲林長炮,但這些寇菲林長炮一門爲十七磅主艦炮,兩門十二磅武裝商船艦炮。光看磅數,就知道其火力多麼兇猛了。
其中十七磅的寇菲林火炮,最遠射程達到二千五百步,明朝從周禮,一里三百步。也就是約八點三裡。其兇悍可見一斑。
當真有的時候運氣來了,真的是讓人不知道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