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來此地,調查一下,傳說向長老狀告一位官員,也是這位知府,在多年前當縣令的時候,是如何巧取豪奪,奪了齊家的地,進而逼迫全家逃亡的。
現在來看,這知府確實不善,不過,還需要點“實錘”啊。
這是齊小天第一次獨力出任務,不想搞砸了。
他按照帝都的長老的教誨,半真半假的去各處打聽消息,尋找其實並不存在的親戚一家,其實花了不多的功夫,也開始朝縣衙附近溜達了。
哪怕住在縣衙裡的是贓官還是清官,老百姓還是要生活,甚至都是非常辛苦,每年從年頭到年尾,也那麼幾天可以休養生息而已,齊小天沒有在縣衙得到自己想要的,卻是漸漸走到了附近的知府大牢。
大牢當然修的很是堅固,當然了,扮相也一般,與帝都那個僅僅是表面樣子,實際關了小貓兩三隻,卻修的華麗無的燕城監獄沒得,不過門口卻也聚集了不少人。
齊小天混在人羣裡,假做一個看熱鬧的人,忽然,卻是看見了一個老太太,手裡拿着一個籃子,正在和那看門的衙役說話。
那衙役一身鬆鬆垮垮的黑衣,不過卻是全然沒有什麼精氣神,而是坐在門口的一間茶館喝茶,茶葉自然是好的,也沒有給錢的打算,看起來得意洋洋,說道:“我說老太太,你兒子如今倒了黴,在牢裡邊受罪,你怎麼還有閒心給他做什麼飯吃,還不趕緊想辦法籌錢贖人,大老爺等開春可要把人賣掉去挖煤了,真是的,窮人別生兒子嘛,不然生下來也是給大老爺做苦力的。”
那老太太卻是十分哀求,說道:“大老爺,我已經賣掉房子,衣服也典當了,什麼都沒了,給人幹了幾天工,才換了這幾口糧食,既然我兒要被賣豬仔賣走,那好歹讓我見見他吧。”
“見見,開門不用錢啊,開鎖磨損門鎖,不要錢啊,還有獄卒勞累的使費,不要錢嗎,沒錢去死啊。”
“有錢,有錢。”
齊小天忽然跑了過來,低眉順眼,說道:“大姑,大姑,你咋不等我呢。”
轉臉對那差役說道:“呦呵,這位官爺,一看紅光滿面,怕不是要高升了,我這裡先恭喜大人了,大人以後必然是高官得做,駿馬得騎,大把的千金小姐想誰是誰啊。”
官差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瞄了瞄,說道:“你是誰啊,不是本地人嗎。”
齊小天朝那老太太微微扭頭,又恭敬的看向了那差役,伏低做小道:“我是我大姑的侄子啊,我這不是回去拿錢,孝敬您老人家嗎。”
說着話,齊小天將一塊共和通寶塞進了那人手裡,緊接着巴結道:“這是給您的茶錢。”
又是一塊:“這是給夫人的脂粉錢。”
再是一塊:“這是給小公子的壓歲錢。”
差役漸漸滿意,下打量起這個外地口音的後生,作爲“公務員”,多少還是聽得懂官話,因此倒也滿意道:“好,那我把你當個人好了,不是那種東西了,很好,你是想見人,那得額外多有茶水錢啊。”
齊小天說道:“沒問題,官爺,天下不是你們官爺的嗎,你們想要可以拿去嘛。”
他滿心說道:“對了,你看,我大姑,實在是想見人,能不能……”
“好吧,你去見見,可這……”
齊小天痛快道:“需要多少錢,您說話!”
齊小天的經費還是不少的。
對長老會來說,用機器白白挖掘的金條,出售後直接兌換的白銀,那些銀子也許成色不好,還有一些雜質和髒泥,但到底數量足夠,加工鑄造成銀元后,直接可以兌換成白銀,實際還是賺的,這個流轉率和利潤率都高到嚇人,自然銀元也多的很。
對於南下的幹部,自然是優待多多,這也是個考驗,如果真的那種拿着錢躲到偏遠地方做小地主去的人,也沒人覺得可惜,再說了,他能跑出地球嗎。
花錢買路自然是方便的很,那差役倒是問了幾句齊小天是幹什麼的,在哪裡做事,那眼神很顯然,有打算差役不做作回老本行強盜,去做一把大買賣啊。
當然了,齊小天自然不會害怕如此,他很簡單幾句話頂了回去,同時對這裡已經有了主意。
他慢慢扶着那老太太,說道:“大姑,咱們走。”
“你是什麼人,我不是你大姑啊,你認錯人了吧,小夥子。”
齊小天說道:“怎麼會呢大姑,是自己人啊,你不想見我大哥了嗎。”
“對,對。”
老太太思念兒子,雖然覺得不妥,卻也是什麼都不顧了,她此時已經一無所有,這麼老婆子一個,實在是已經被挖空了。
有渴望兒子的老太太在旁,齊小天扮作後輩,跟在後面,也以金錢開路,進來了。
他做過店小二一類的實習工作,也是長老們專門在帝都找了幾家店鋪,前去服侍人,要做到扮相完美,纔算是合格,可以說,哪怕失業了,去迎來送往也是沒問題的。
“多謝幾位官爺,你們英明神武,一看以後是要榮華富貴的樣子,拿去喝茶,喝茶。”
“行,好說好說,早這麼做,你表弟不必吃這麼多苦了,本來嘛,交不起稅,又不肯去做苦力,讓我們大老爺很爲難嘛。”
牢房起長老會的水泥地面,乾爽的環境,自然是悽慘的多,土路到處都是垃圾,由於建築技術的原因,爲了保證堅固,因此起其他的房子,也低矮一些,空氣瀰漫着說不出的味道,這牢房自然不可能開着通氣窗戶,而自然也沒有什麼空調,因此表現的又冷味道又難聞。
齊小天看這老太太穿了身單衣,卻是將自己的外套給她穿,他們外派人員的衣服都是這種刻意做舊,低調的外套,倒也沒什麼引人注目,不過他卻注意到,那另外的小院子裡,明明白白的是那個女監。
女監裡,正傳出點聲音:“你這個小婊子,讓我殺我兒子……”
也是說,位置還是不錯的。
他們要去的自然是男監,地方更大,更破舊,人也更多,甚至有十幾個人擠在那麼一個木頭籠子裡的,也都不時的有人在那哀嚎傷痛,齊小天覺得不忿,但臉色沒有任何變化,依然陪着那老太太向前走。
越來越接近兒子,老太太基本已經忘記了這個年輕人與自己並不相識的情況了,而是快步走過去,隔着籠子,拉着自己的兒子。
在大牢裡,一個年輕人渾身髒兮兮的,可以看到身的衣服很多地方都被打破,露出後面的傷口,也有許多的血,早已凝結變黑,不過全身被束在站籠裡,脖子被套住,無法動彈,只能這麼站着。
一般站籠,有一兩天,人也被站死了,而這個年輕人確實也被折騰的很慘,頭髮散亂,甘苦,腦袋搭在籠子部,嘴脣乾裂,人也茫然無知,被人搖晃幾下也毫無反應。
“兒子啊,兒子啊。”
老人家似乎有些焦急,那籠子很大,雖然粗苯一些,卻也不是一個老太太可以解開的,反而被木叉傷到了手,流了血,不過即使這樣,還是在不斷的動手解救。
旁邊的一個獄卒,此時拿着一個帶血的鞭子,正打算揮舞起來,去抽打那老太太了,卻是眼前一亮,一個明晃晃的東西出來,跟着一個賠笑的笑臉出來,“官爺官爺,你多擔待,我大姑沒見識,您拿去喝茶消消氣。”
那人一看,卻是樂了,拿過那銀元,雖然東西不大,但多數是個錢啊。
他點點頭,似乎不再準備揮鞭子,不過人還是不動。
“這裡還有點,咱們看長久,看長久,下面我再想想辦法去籌錢,至於人呢,先想辦法放開一會,也好緩緩不是。”
齊小天在帝都聽課的時候知道,奪取人的錢財最好一次拿夠了,這樣在感覺纔是最好的,纔不招記恨,而給予人好處,卻是該細水長流,日日新嘛。
有錢開路,那老太太自然也有機會解開了兒子,之後心疼的看着兒子,帶着過來的籃子裡除了那麼點糕點,是一些酒水了,事後齊小天才知道,這已經是老人家最後一點財產了。
他此時趁着老太太將已經暈了的兒子醒的時刻,不斷看着旁邊,這大牢裡擠得滿滿的,看起來都是窮人樣子,身自然也是有傷,也有不少人在站籠裡,也有擠在牢裡的。
都是土坯房,本身高不了,那些“棟樑之才”都是給大老爺蓋房去了,因此光線並不好,齊小天在心默數一通,怕不是有百人之多,這還僅僅是一間牢房的數量,心卻是計算起這佛山一地的犯罪率高低了。
那老太太忙活一通,兒子卻是漸漸甦醒,此時見到孃親,自然是抱頭痛哭,齊小天在一邊卻是不好搭話,因爲他只是簡單的會說幾句白話,大概其稍微慢些,還能聽懂,現在是真聽不懂了,不過想來也是互相安慰。
扭捏了好久,獄卒似乎用齊小天的錢買了酒回來,也確認他的錢是白銀,雖然印刷的這共和通寶的來歷未知,但這個時代本身是私鑄錢幣猖獗的時代,也沒什麼,白銀是真的好。
這也是長老會希望的,共和通寶作爲等貨幣,而各種工業品可以保證這種新興貨幣的購買力,這和後世的美帝,基本是將自己的錢和石油等物掛鉤,其他國家哪怕知道這裡面有詐,卻也不得不咬牙買下一堆吃不了,花不了的廢紙儲存在自己的國庫裡,因爲必須保證時刻的國際支付能力續命啊。
不過,時間到了,卻是要趕人了,齊小天知道無法,只好哄着那老太太:“咱明日再來看我兄弟”的謊言,算是離開了這裡。
離開之前,齊小天扶着老太太,卻是好似走錯了一般,也進了那女監裡面,雖然只是匆匆一眼,卻也可以看到裡面關押的人不在少數。
被趕開後,他不得不趕緊道歉,說是走錯了。
不過,齊小天在心卻是想到,自己好像真沒走錯啊。
出了門來,齊小天卻是扶着老太太朝外走着,那老太太對他卻是千恩萬謝,他自己說,是看着路見不平,前來幫忙,能幫助他們母子相見,已經安心了。
“自從那知府周扒皮到了我們這後,那簡直是變了天一般,先是各種官府的買賣,都歸了他家的親戚,原本的生意人都被趕走,之後,這佛山的藥材生意,糧食生意,也被挨個吃下,都是先收點乾股,不給乾股關起來,給了乾股,那沒完沒了,派人去查賬,一點點的賤買強買,城裡三分之一的地,一半的鋪子,都歸了這位知府老爺了。”
“面的官兒都不管嗎。”
“誰還管啊,天邊的大官都不管了,反正去告狀的人沒有活着回來的,本地的縣令,縣丞,也都沆瀣一氣,一起撈錢。”
齊小天此時已經到了老太太暫居的地方,她老早把自家的房子賣掉,給兒子買命,此時卻是在街角一處草堆裡,勉強找了一張破席子,權當是牀了,好在兩廣的冬天,只要好好注意,還是凍不死的。
此時沒有人,他自然是咬牙切齒道:“這些贓官,該找機會收拾他們!對了,大娘,你們不跑嗎。”
那大娘哀嘆一聲,“幾年前,該跑的大小商戶都跑了,其餘的大老爺,家丁多,知府也不敢去欺負,而那些大小官員吃膩了嘴巴,把手伸到我們小民頭來了,”她指點齊小天坐下,慢慢說道:“先是什麼人丁稅,之後又說要收環保稅,之後空氣稅,後來,南邊的什麼洋人來了,又要收洋大人稅,要好好的招待好洋大人,不然是對抗天朝,丟了天朝的臉面,只要是洋大人來了,白吃白住白玩,最後,收到我家了,我家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