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屠城這樣血腥的場面,李定國卻不願讓自己手下涉足,在那種瘋狂的殺戮中,很容易讓人迷失本性,沉迷其中,他要的是令行禁止的士兵,卻不會讓這些人失了人性,只知殺戮。
至於傭兵們,本不是他的手下,就顧不上這麼多了,再說,李定國還需要他們用這種行徑,將盛京城清空。
騎在馬上,李定國向盛京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黑暗中城池隱隱的輪廓,仿似一隻怪獸,正張開大口,欲要吞噬世人,他甚至已經聽到了“吱呀”響動着的城門開啓聲了,一場殺戮即將上演。
李定國知道,哪怕漢人大部分都在牛錄中勞作,或者跟着金人南下伐明,但城中定然還有不少,但願傭兵們看在漢人人頭在商社這裡沒有絲毫價值的份上,能少殺一些,將他們驅趕出城就好。
一將功成萬骨枯,或許這就是代價吧。
......
豪格百無聊賴地站在赫圖阿拉的城頭,四下打量着。
城外熙熙攘攘的營帳和人羣,已然佔據了大片空地,僅在幾道城門口留有狹小的通道。
看着有些混亂的場面,豪格微微皺眉,早知道應該做些安排,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弄得大軍進出都不方便。
更讓他不安的,是前些天還在附近出沒的阿敏人馬,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不論怎麼打探,都沒有任何蹤跡。
難道是見無機可乘,乾脆回東金山了?果真如此,倒也不錯,都說阿敏用兵如神,看來在自己集結成羣的大軍面前,他還是不敢以卵擊石。
只是如此一來,就沒什麼軍功了,要不然自己帶着手下,往東金山裡走上一遭?即便找不到阿敏他們,好歹也打殺幾個魚皮韃子,勝過在赫圖阿拉這裡一事無成。
算了,阿瑪一再交待,無過即是功,還是老老實實地守在這裡罷,只是赫圖阿拉太也無聊,漢人奴才雖有,但姿色上佳的女人卻無,別想如同在盛京那般找點樂子,實在是無聊啊。
正胡思亂想着,豪格突見遠處天地交接之處,騰起了淡淡的煙塵,以他多年的行伍經驗,自是知道,那是有騎兵正在奔馳。
莫非是阿敏這廝又回來了?看規模卻又不像,這點人馬,頂多不會超過十餘騎,而且跑得肆無忌憚,直奔赫圖阿拉,完全沒有掩藏行蹤的意思。
等等,豪格眼睛一眯,這羣人似乎穿的是黃色衣甲,不一會兒,這羣騎兵又近了些,果然沒錯,僅從衣甲判斷,應該是兩黃旗的將士,至於是正黃還是鑲黃,隔得太遠,就不太清楚了。
兩黃旗都是黃臺吉掌管,這十餘騎又是從西南而來,應該是自己人沒錯了。
不待豪格吩咐,自有一隊騎兵從城下而出,艱難穿過人羣,向這隊疾馳而來的騎兵迎去。
心情還不錯的豪格,剛回到自己在赫圖阿拉城內的狹小府邸,就見到自己的貼身侍衛,帶着幾個盔歪甲斜,狼狽不已的鑲黃旗軍卒進來了。
“貝勒爺,大事不好!”侍衛頭領哭喪着臉,語氣驚慌。
“慌什麼?”豪格不以爲意,撣撣自己的袍服下襬,“還能有什麼捅破天的大事兒不成?”
“天沒破,城破了。”
“什麼?哪座城破了?”豪格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侍衛,還有這羣前來報信之人的神情,還以爲是他阿瑪在遼南的捷報,聽了這話,還有些高興,這沒有多長時間啊,阿瑪就攻下一座城了?
“貝勒爺誒!”侍衛頭領知道豪格想岔了,“是咱們的城被破了,盛京!盛京被阿敏那廝給破了!”
“什麼!”豪格剛剛坐下的身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此話當真?”
“我騙你作甚?貝勒爺,這幾位都是咱們鑲黃旗的兄弟,爲首這人,還同我是一個牛錄的,他們好不容易殺出盛京,就是來給您報信的。”侍衛頭領說道。
豪格適才還算不錯的心情,瞬間壞得不能再壞,冷汗“唰”的一下從體內竄了出來,作爲國都的盛京失守,這是天大的事兒啊,黃臺吉讓他留鎮國內,就是要守好新老兩座都城。
盛京被破,他這罪責可大了,若不想法彌補,再立些功勳,就是黃臺吉都不一定護得住他。
想到這裡,豪格心急火燎地說道,“到底怎麼回事兒?速速說來!”
正是午後,太陽毒辣,赫圖阿拉城外一片寂靜,從周邊牛錄遷移到此的各色人羣,大半都躲在營帳中乘涼,這裡不是他們的家,沒什麼事好做,只有少數閒不住的青壯,早早到山中打獵去了。
城門處突然響起了急促的馬蹄聲,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從城中疾馳而出,手中馬鞭不管不顧地向四周抽去。
“讓開,全都讓開!豪格貝勒率軍出征,都特釀的給我讓路!”
緊臨着狹窄過道的營帳,首當其衝地被馬匹撞散架,或是被馬鞭打得草木亂飛,有那脾氣不好,被驚擾了美夢的大漢,剛想發飆怒罵,見逞兇之人乃是鑲黃旗的精銳勁卒,又罵罵咧咧地將胸中火氣壓了下去。
有人開始慢騰騰地起身避讓,有的開始收拾家俬,雖然不敢回懟這些士兵,卻也沒有太把他們當回事,把這隊鑲黃旗士卒急得揮鞭亂打,但成效始終不大。
雞飛狗跳之時,不經意間,地面開始微微震顫起來,有那敏感狡黠之人,放下手中東西,從通道邊飛快向人羣中跑去,不一會兒,悶雷似的蹄聲震耳欲聾,從城門口透門而出。
這一下,就是蠢笨一些的人也反應過來了,不再同士卒們糾纏,咕咕噥噥罵人的話也咽回了肚裡,個個不要命地四下散去逃命,從這越來越近的馬蹄響動中,他們都聽得出來,這隻即將出城的騎兵,不但人數衆多,而且根本沒有停頓減速的打算,跑得慢些,就是被踐踏而死的下場。
“呸!賤骨頭!”這羣鑲黃旗士卒中有人罵道,隨後揮鞭打馬,繼續前行,馬的前方,是屁滾尿流,正忙着向兩邊閃躲的人羣。
身後,一片明黃色的重甲騎兵,終於從城內冒了出來,速度不減,帶着無雙氣勢,朝城外的曠野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