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上智者爲間
高一功非常關注長沙城下的戰事。
對任何來自長沙城戰場的消息都非常重視。而長沙城被攻破,隆武自焚的消息,在張軒有意無意的放縱之下。很快就傳到了高一功的耳朵之中。
高一功聽了之後,只是負手輕輕一嘆,再也沒有說什麼了。
他對隆武還是有些感情的,但是再有感情,心中也不過是微微一嘆而已,現實是如此的殘酷,他能做的僅僅是取一杯水酒灑在地面之上,算是祭奠隆武了。
只是高一功這邊得到消息的時候。堵胤錫也得到了消息。
堵胤錫可沒有坐以待斃。也沒有如文安之有一樣逃逸深山之中,而是早就準備這一日,幾乎在當夜,就開始轉移人馬,帶着本部人馬往常德而去了。
這樣大動靜,瞞不過高一功。
下面的人匆匆的來見高一功,將情況詳細說明了,最後說道:“大人,我們此刻追擊,定然能拿下堵胤錫。”
高一功心中微微搖頭,堵胤錫的舉動,並不出高一功預料之外。畢竟兩個營地相距雖然有些距離,算起來,根本就是高一功眼皮底下,高一功如此還不知道堵胤錫做些什麼,他就不是高一功了。
甚至可以說堵胤錫能做到這一步,是高一功有意放水了。
高一功又怎麼肯追擊。
高一功輕輕一嘆,說道:“隆武帝不管怎麼說,對我也有些恩德,我今日放堵胤錫離去,也算是還了隆武的恩德了,他日戰場相見,絕不容情便是了。”
左右紛紛稱讚高一功宅心仁厚。
卻不知道高一功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養賊自重的把戲,明軍各級將領,早已玩得出神入化了,高一功自然也想試一試了。
這不再提,自從長沙城陷落之後,高一功的態度明顯的軟化了。雙方本來僵持的談判,也有了進展,可以說雙方几乎談到了實質條件之上。
張軒這一段時間,都在坐鎮長沙城,整頓各路降軍,準備將各路降軍裁撤一部分,再從降軍之中挑出精銳,填入張軒舊部之中,南征一連串的征戰,張軒各部的損失不少。
然後派出小部隊,去接受各地的縣城。
長沙城一戰,湖南地界之中明軍的軍隊爲之一空,各地似乎到了只需派一個使者,就能招降一個縣城的地步。
坐鎮南邊的羅岱更是蠢蠢欲動,想要進攻衡陽,不過都被張軒壓制住了。
對張軒來說,能收復長沙一帶,囊括洞庭湖以東,以南的平原地帶,與江西連成一氣,是當先最重要的事情,至於南邊的事情先放一放再說。
長沙城一戰的影響力,不限於此。
直接影響到了張應元與何騰蛟在吉安的戰事,本來張應元雖然拖着了何騰蛟,但是一時間也沒有取勝的把握,卻不想長沙城陷落,隆武身死消息傳來。明軍士氣崩潰,張應元乘勝攻擊,大破何騰蛟。
何騰蛟只能帶着殘兵敗將逃到的贛州城中。
張應元步步緊逼,在贛州城下立寨。只是打到這裡,戰事就陷入僵局之中,贛州城號稱鐵打的贛州。甚爲難攻,張應元想盡辦法,一時間還是束手無策,只能向南京與長沙請求大炮支援。
南京方面將一批要運輸到湖南的大炮,先行調入江西。
南邊還有一些事情,張軒還沒有確定。但已經有苗頭了,隆武帝的弟弟,也就是坐鎮廣州的唐王,已經準備登基稱帝了,而永明王離開了衡陽,出現在桂林,其中微妙的感覺。值得張軒玩味。
故此張軒才準備緩一緩 ,看看局勢發展再說,就如此曹操在袁紹死後,對付袁紹的兒子一樣,攻得急了,他們或許會聯合,但是緩一緩,他們自己都會刀兵相見。
局勢發展,是否能如張軒所料。還不確定,不過並不妨礙張軒讓事情向這方面推進,只是一時間張軒手中找不到做這一件事情的。
忽然聽說胡澹回來了,張軒頓時大喜過望,將胡澹請過來。
胡澹先給張軒彙報情況,說道:“高夫人答應大將軍,去見一趟高一功 ,不過她要先見一下大將軍,才確定,去不去高一功營中。”
“這是應有之意。”張軒說道。
現在頗有此一時彼一時也的感覺,之前高一功高坐湘西,左右逢源。而今高一功對張軒來說,地位大大下降,他固然不願意與高一功再打一仗,但是高一功如果不識擡舉的話,張軒也不介意與高一功會獵一場。
故而之前非常看重的事情,而今也就淡了。
胡澹說道:“下官還請了袁宗第袁將軍來見高一功。想來雙管齊下應該能說服高一功。”
張軒點點頭說道:“如此正好,不過這一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有一件事情,需要你來做。”
胡澹見張軒的臉色鄭重,心中一動,頓時嗅到了機會的味道,說道:“大將軍請將。”
張軒就將廣州與桂林之間的種種微妙關係,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最後說道:“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決計不能讓兩者合流。”
胡澹聽了,沉吟一會兒,微微一笑說道:“請陛下放心,自神宗皇帝以來,大明臣子眼中只有‘斬盡殺絕’從來沒有妥協兩個字。不用臣,臣也敢肯定,兩者決計不可能妥協。”
張軒微微皺眉,說道:“生死存亡之際,豈能有如一般之時。”
胡澹心中暗道:“那是你不知道大明臣子的德性,就是死到臨頭,也一定要爭個是非對錯。”張軒雖然對大明朝廷還算了解,但是依舊沒有深入瞭解過大明的黨爭。
黨爭對大明後期來說,已經是深入骨髓的病症,只要一開始,除非一方死絕了,從來沒有結束的,即便是當事人死絕了,後輩子弟也會繼續爭鬥。而如今南邊的形式很明顯了。
唐桂之爭開始,不爭出一個高下來,是根本不可能,縱然唐王與桂王兩人想退,他身邊的人也不會讓他退的。
不同的邏輯有不同的結果,在他們看來,落到夏軍之中,或許還可能被寬恕,縱然不能在新朝做官,也有放還家鄉的可能,但是落到對方手中,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卻是他們想都不敢想事情。
這就是寧死於賊,不死於黨。
張軒的想法是常理而論,但是明末的政治生態,卻是非常理可言的。
不過,胡澹自然不會與自己的上司爭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立即答應下來,說道:“下官明白,下官立即去準備,就奔赴兩廣。”
張軒說道:“我會讓馬三寶在我的親兵之中挑選精幹侍衛,護送先生。事情發展如何,先生無須強求,不過,一定要將情況及時報我知。”
胡澹說道:“請大人放心。胡澹知道該怎麼做了。”
張軒說道:“還有,就是安全第一,實在不行,就以先生的安全爲上,先生先回來再說不遲,區區兩廣邊角之地,早晚必所擒。”
這個時代的情報工作,其實也很難做的。必須上智者爲間,概因消息傳遞的原因,爲間之人,根本不能與後方及時聯繫,故而必須當機立斷,做出最有利的判斷,非上智之人,不能爲之。
而張軒找遍全軍,熟悉明軍內情,又足智多謀。身體素質很好,經得起長途奔波,甚至萬一明軍發現的追擊。也只有胡澹了。胡澹的伯父是胡以寧,雖然是諸生出身,但身登將軍位,胡澹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