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船也是很古老的一種船型了,在宋代就有了,當初忽必烈徵日本,徵調的數百艘船都是沙船。
沙船是首先出現在長江口崇明島附近,是一種利於近海,河道運輸的船隻,而不利於遠洋運輸的船隻。在長江之中也可以使用,但是這並不是一個合格戰船船型。
或者說,中國古代很少有專門的戰船船型,似乎樓船,車船算是,但是這些船型運用的很少,都有各自的缺陷。而今的水戰,火器爲先,如何能發揮出火力優勢的船型。
張軒也不知道。
他只是在周輔臣,張樸的引領之下,繞着正在修建的沙船走了一圈,並觀看了一些沙船修建好的模型。
張軒說道:“這有多少船同時建造?多少天才能建好?”
“七艘。”周輔臣說道:“不過在清理龍江廠,等一段時間後,就能一口氣修建幾十艘了,只是工匠又不夠了。”
張軒一聽心中頓時嘆息一聲,知道想從南京招些工匠到寧波是不可能了。
而且大明最大的造船廠,清江浦船廠就在淮安。
這個船廠是漕運的配套船廠,因爲槽船的需要,一直維持相當的規模,成爲了大明最大的官方造船廠,至於規模到底有多大,張軒並不知道,但是知道一點,那就是沈廷揚這一支船隊的船隻都來自清江浦船廠。而且也沒有花幾年時間。
可見清江浦船廠的能力。
如果龍江船廠僅僅是這個規模,恐怕是抵擋不住沈廷揚的船隊的。
這種戰鬥模式,張軒再清楚不過了。二戰日本與美國的海戰,很明白的告訴他了,很多時候水戰打得並不是戰鬥力,而是生產能力。
只是張軒有一點卻是想錯了。
生產能力,有什麼並不有多少船廠,有多大的極限造船能力決定的,而是有多少錢決定的。
曹營肯砸下數十萬兩銀子,幾乎重建龍江船廠,一定要造出足夠的船隻出來,但是路振飛的手中,恐怕沒有這麼多的銀子,而且北京失去了江南的支持,已經在鬧糧荒了,更加沒有銀子。
沒有銀子,即便有再多的船廠,也造不出船來。
張軒頓時對船廠沒有什麼興趣了,說道:“火器作坊在什麼地方?”
“這邊請,就在船廠不遠之處。”周輔臣說道:“這裡本就是船廠配套火器生產的地方,而且現在軍中火器需要最多的地方,就是水師,故而一併盯着。”
火器在軍中並不是多受歡迎的,張軒一早就知道了。
很多攻城戰纔有用到火器,除此之外,曹營士卒更相信手中的長刀,當然這也與大型火器移動不便,而小型火器容易炸膛傷到自己人有關係。但是水師想不用都不成。
在長江之上,雙方距離很遠就交戰,只能用遠程火器進攻。
於是火器是雙方必然的選擇。
張軒來到了火器作坊,頓時有一種熟悉的感覺,說道:“這不是鐵模鑄炮法嗎吧?”
“正是。”周輔臣說道:“這正是取大人之法制炮,鐵模鑄炮之法,在射程之上稍稍遜色,但是在鑄炮速度之上,卻是無與倫比,正是有足夠的火炮才能支撐着大軍與沈廷揚的船隊做戰,不過,我也有一事相求?”
“何事?”張軒說道。
“鑄炮以閩鐵最好。”周輔臣說道:“只是如今與福建的交通斷絕,我收集全城的閩鐵數量不多了,聽聞大人受命進攻福建,還請大人爲我留意一二。”
張軒心中暗道:“閩鐵。”
他暗暗將這個名詞記住。
他其實也不記得福建有什麼大鐵礦,這閩鐵到底從什麼地方來得?張軒此刻不好開口詢問,不過等之後,定然要查清楚。
張軒發現,這個鑄炮作坊與之前他在開封鑄炮的手法,相差無幾,可以說並沒有什麼新意,張軒自然不想看了。說道:“火藥作坊也在附近嗎?”
“在。”周輔臣說道,
周輔臣與張樸一前一後,將張軒引進另一個作坊之中,一進入作坊之中,張軒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這味道很熟悉,是火藥的味道,也是硝煙的味道。
張軒本想看看這個火藥作坊有什麼新奇之處,但是張軒忽然聽見一個聲尖銳的聲音,好像是鐵器劃過什麼,他扭頭一看,頓時大驚失色,無他,有一工匠,正在用鐵器收刮地面上的原材料。
張軒頓時冷汗都冒出來了,瞬間響起了當日金華城之中那一聲爆響。恍惚之間又想起了流傳後世的王恭廠大爆炸。
這都是火藥庫爆炸。
而鐵器與地面碰撞,很容易爆發出火星出來。這裡是火藥作坊,裡面有成品火藥,有半成品,有原材料,即便是原材料也是引燃品,這裡冒出一個火星,會什麼什麼情況?
張軒可不想英年早逝。他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大人。”周輔臣與張質不知道因爲什麼?連忙跟着走出來,道:“大人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這太危險了。”張軒說道:“一旦有迸發一個火星,整個火藥作坊都要炸上天。”
“大人過濾了,這些人很多都是世代相承做火藥的,早就有經驗了,這裡作坊之中,一點火星都不許帶進去。他們不會將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張樸說道。
“那麼鐵器?”張軒說道:“鐵器碰撞也會崩出火星來。”
“這----”張質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讓他們將鐵器全部換出來,用木製工具如何?”
張軒從張質的眼睛之中看出多管閒事這四個字。張軒頓時不說話了,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時代之間的差距。
在火藥作坊之中,張軒看道太多太多的不合格的地方了,太多太多的安全隱患了,很多東西都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張軒覺得十分危險的東西,在張質這些人看來,都是習以爲常的。
縱然張軒今日訓斥了他們,他們也不過陽奉陰違。
而且張軒又用什麼立場訓斥他們?如今張質與周輔臣,可不再是張軒的下屬了。雖然可以說得上是門生故吏,但不管怎麼說都是過去式,說的多了,非但沒有正面效果,反而惹人厭煩。
張軒心中一嘆,說道:“這也不必看,反正三哥主持,我是放心的,只是我看這火藥量並不多,是不是武力供應江南?”
張樸說道:“大人明鑑,的確如此。”
張質過年都沒有怎麼放鬆,他就在做一件事情,就是建立起曹營的後勤供應體系。糧食供應,兵器供應,火藥供應,還有鎧甲供應,招兵體系,等等,這些事情都是張質的兵部與工部在做。
但是曹營幾十萬大軍,而且在迅速擴大之中,想要建立起這一套體系,也是非常困難的,即便現在南京有多餘的物資,他的供給次序,也是先楊承祖,接下來纔是別人。張軒估計自己所部也派不到前面。
“算了,凡是都是我自己來吧。”張軒心中暗道。此刻他心中已經醞釀出在寧波建立起一個現代的火器局了。他章欽臣能弄到千餘根合格的鳥銃,說明江南的生產能力還是有的,不過要看他怎麼挖掘出來了。
“不過,將來不管什麼事情,我決計不會進入火藥作坊半步。”張軒心中暗道。
張軒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也提高不了這個時代工匠的素質,只能爲了自己的小命,遠離火藥作坊了。其實在很多人看來,如張軒這樣的貴人,常常出沒於工坊這樣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