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龍出了府衙之後,滿心的憤怒無處可出。立即派人打聽,許都被關在什麼地方,打聽好了之後,二話不說,就去探望。
陳子龍不管怎麼說,也是官身。衙役根本不敢阻攔。
陳子龍肚子進去,一進入府衙大牢之中,就聞到一股不知道怎麼說的味道,反正無數種臭味混合在一起,讓人一聞都難忘的很。陳子龍皺眉,身邊的家人立即會意,使了銀子,給許都換了一個好的房間。
說到好,其實也就那回事了。
頭上有一個小窗戶,正是向陽,陽光能衝窗戶之中射進來,地面上鋪着稻草,不過這稻草還比較乾燥。沒有別的什麼味道。
許都身上帶着鐐銬,行走之間,鐵鏈子嘩啦啦的做響,進來看了陳子龍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陳子龍嘆息一聲,說道:“我對不住子嶼。子嶼今日還沒有吃飯吧,我帶了一些酒菜,子嶼放心用吧。”
“到了這種地步,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不過一死。”許都面目表情,眼睛陰沉的可怕說道:“今日錯信你陳臥子,當有此劫。”
陳子龍滿臉慚愧,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他陳子龍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尷尬的局面。他這一輩子,也沒有這麼對不起人的時候,他張張嘴想要爲自己辯解,但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好一陣子,才說道:“這不是我本意。你相信嗎?”
許都說道:“相信。但是我更信的你江南陳子龍的名號,原以爲你能安排好一起的。”
陳子龍更是無地自容,說道:“我----”他該怎麼說啊?
如果是平日,左光先決定的事情,必須要上面的審覈,陳子龍還可以跑跑上面的門路,想辦法將許都該撈出來,畢竟陳子龍的人脈也不容小視,但是今日左光先以非常時期,明日就要掄斬,自然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陳子龍嘆息一聲,說道:“明天我就辭官歸鄉。我對不起許兄,無顏在此了。今日來,雖然只是想對許兄說一句廢話,對不起。”
許都說道:“事到如今,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沒用了。”陳子龍說道:“但是還是要說。”
許都微微一嘆,說道:“其實今日之事,也不能全然怪你。我也有責任。”
陳子龍有些不明白的說道:“許兄你的意思是?”
“是我太好說話了,殺得人不多,做的事不狠。”許都狂笑道:“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果不虛言。”
許都起事,本意就是爲招安。他的事情,他不知道,是一件冤案。如果在太平時節,他未必會這樣做,他許都有陳子龍這樣的朋友,打官司未必行不通。
但是現在大明朝廷是什麼樣子,許都不明白,他擔心他進了牢中,出來的就是一具屍體。
只能這樣聚衆造反,驅趕差役,以求自保,將事情鬧大了,就好解決了。
“今日看來,我鬧得還不夠大,做得還不狠,殺得人還不夠多。”許都說道:“我本就存了招安之意,自然想做事留有餘地,凡是不敢做絕,鄉里鄉親的,我許家還想在東陽混下去,就不敢劫掠。我種種這些作爲,卻被他們以爲我怕了他們。”
“我本來不計較這些了。恐怕他們以爲我許都軟弱可欺。”許都說道:“還有陳子龍,我以爲陳子龍名滿天下,沒有想到也是如我一樣,被人當做軟弱可欺之輩。”
許都進了牢中,雖然不過一會功夫,但是在大起大落之餘,已經想了很多很多事情。
金華知府,同知,乃至東陽縣令,在許家的案子上面,恐怕是人人有份,許都不計較這些了,覺得退了一步,反正如果陳子龍所言的兌現了,許都今後就是朝廷命官了。
在前程之前,很多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但是許都放過了他們,他們卻不想放過許都。
畢竟事情鬧得這樣大,仇已經結下來了,如果將來許都立下功勞,步步高昇,這些人有一個沒一個一個也好不了。既然如此,這些人自然想辦法將許都至於死地。
殺人放火受招安,這個幾個字,那是一點也不差,沒有先狠狠的殺人放火,殺到官府都怕了,就草草的被招安,自然沒有什麼好下場了。在體制外許都是強者了,但是到了體制之內,太多人有辦法將許都至於死地了。
許都今天的下場就是明證。
陳子龍聽了許都的話,更是無地自容,慚愧無比,不敢在許都面前多待了,匆匆的告辭,離開牢獄之時,給獄卒塞了不少銀子,保證許都在牢獄之中的待遇。
回去之後,先寫了辭呈,派人遞了上去。又命人收拾東西,準備在許都死後,爲許都辦理好喪事之後,就離開這裡。
“老爺,我們往哪裡走?”陳子龍身邊的人問道。
一時間陳子龍也不知道了。
家鄉已經在曹營的控制之下,他本想效力朝廷,有打回去的那一天,但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是無地自容,他與許都的關係,沒有到以身相殉的地步,但他也無顏在當朝廷命官了。
只是去什麼地方啊?
陳子龍沉吟好一陣子,說道:“福建吧。”
只能先去福建躲一躲了,想來賊人之勢不可長久,到時候再回來就行了。
大牢之中,許都此刻舒服的好像是大爺一樣,在陳子龍的關照之下,許都要什麼有什麼,甚至想要一個女人,也有人能辦到。
不過,許都這個時候,沒有那個心思。
他坐在椅子之上,有一名獄卒正在給許都洗腳,許都靠在椅背之上,眼睛微微閉上,似乎有一種魂飛天外的感覺,他心中默默沉思暗道:“陳子龍你對我如此,如果我能出去,也不會殺了你。”
其實許都也很明白,陳子龍在這一件事情之上,是被左光先一起給騙了,怪不得他。
許都並不是沒有準備的。
在張軒的離間計,弄得謠言滿天飛的時候,許都就安排了一些人手,許家畢竟是金華府的低頭蛇,再加上許都起事之後,很多地痞流氓來投,有些事情,還是做了手腳的。
如果無事自然不用說了,如果有事的話,卻是能救他性命的妙招。
不過,雖然有安排,但是許都也是相當的忐忑。
畢竟他在牢中,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什麼事情也都做不了了,他能做的也只有等了。
等他外面的安排到底能不能奏效,如果奏效了,他活,如果不奏效,他死。
只能等結果了。
就在許都入獄後不久,就有一人賄賂守軍,墜城而出。與城外的人匯合,隨即一匹快馬,向西北方向而去,這個方向不是別的,正是張軒大軍所在的方向。
這一匹快馬,很快就被斥候截獲,隨即被連人帶馬都送到了大營之中,很快就送到了張軒的面前。
張軒看着許都事先寫好的書信,隨即看着眼前的人說道:“你是許都的人?”
“正是。”來人說道:“我是許大帥麾下。”
“但是我怎麼信你?”張軒說道:“你不過是一封書信過來,就讓我出兵,萬一是陷阱,豈不是坑了我衆多兄弟?”
“我家大帥說,張將軍是一員名將,觀張將軍所有戰力,不會不知道時機的重要性,而今左光先不足爲懼,但是朱大典在金華城之中,朱大典是老臣,有朱大典在金華城,其實頃刻能攻下的,用與不用,將軍 自己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