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袁時中一把抓住張軒的手,說道:“你讓我好想。”
“大哥,我來遲了,讓大哥受苦了。”張軒看着袁時中胡須頭髮,不知道有多少天沒有搭理了,很是凌亂,臉龐消瘦,只有一對充滿血絲的眼睛依舊炯炯有神。
“來了就好,來了就好。”袁時中大笑道,一邊說一邊扯着張軒的手,兩人一起走進西寨之中,最大的營房之中,袁時敏與吳自蘭很自覺的在外面把門,他們知道,袁時中與張軒之間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袁時中與張軒坐定,一盞油燈的光芒在兩人之間搖曳飛舞,搖晃的燈焰在兩人的身後投射出大片大片的陰影,還在不住的晃動。
“羅帥,什麼時候到?”袁時中也顧不得客氣單刀直入的問道。
“大王,大概過了五月之後纔會出兵。”張軒說道:“大哥,你也知道的。曹營與闖營鬧翻了,如今的曹營的糧食不足,只能冬麥收過才能發兵。”隨即張軒將襄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當然其中也是有些春秋筆法,自不去提。
其實這些袁時中已經聽袁時敏講了一遍,不過事發之時,袁時敏根本沒有參與,而張軒卻是在風暴中心,兩人的位置不同,對很多地方的描述截然不同。
袁時中沉吟了好一陣子,猛一咬牙,說道:“如此,我們今夜就出兵,在黃得功沒有來之前,將馬士英給做了。”
“不行。”張軒苦笑說道:“大哥的想法,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我三個營實在是打不了仗了。不管什麼事情,也必須讓他們睡上一覺再說了。”
“也只有如此了。”袁時中嘆息一聲,說道:“這是天賜良機啊。”
袁時中很清楚,他麾下的萬餘人馬,是撼動不了馬士英的營寨的。官軍其他能力或許不行,但是守城的功夫還留下不少。張軒動不了,袁時中自然作罷。
“既然如此,這西營今夜由我小袁營守夜,你讓你麾下的將士全部去休息吧。”袁時中說道。
“多謝大哥。”張軒立即說道。
他隨即出去,吩咐下去,讓所有人休息。
一時間也沒有時間安排駐地,讓各營就地駐紮,有很多士卒都沒有分到房間,只能露宿在外面,蜷縮在篝火附近,而是如今已經是農曆四月,夜裡雖然還有幾分清涼,但是也算不上冷了。
“啊----”張軒打了一個哈欠。
其實說累,張軒並不比這些士卒輕鬆。
行軍時候,所有突發事件都需要張軒來處理,張軒固然有馬代步,但是在睡眠時間上,並不比最底層的士卒多,甚至更少了。張軒困頓之極,但是張軒也知道,此刻不是休息的時候。
他必須與袁時中商議的結論,是戰,是走。
張軒回到營房之中,見袁時中也將小袁營安頓好西寨的防務之後,回到了這裡,顯然是有話要與張軒說,他頓時抖擻精神,說道:“大哥,如今夏邑之圍,也算打破了。可是今後,大哥有何打算?”
“賢弟有何話,不妨直說?”袁時中說道。
“是戰,是走。”張軒說道:“大哥必須快些拿注意,否則時間就來不及了。如今劉澤清所部崩潰,斷馬士英一臂,我們現在兩萬餘衆,謹慎一點撤出夏邑縣,想來馬士英應該不會追擊。”
“如今渦河河道爲黃河所奪,淤泥遍地,不適應大軍行走,我已經在渦河之上鋪出一條路來,今日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大軍立即撤退,渡過渦河之後,馬士英決計不敢追過來。”
張軒骨子裡還是謹慎的人,如果可能,就儘量避免冒險。如今在一連串的勝利之下,張軒非但沒有衝昏頭腦,反而越發冷笑,甚至暗暗決定,如果真有氣運這東西,這一連串的勝利,已經將他積攢的氣運用盡了。
他寧可穩一點,見好就收,也不去想其他的奢望了。
袁時中長嘆一聲,說道:“馬士英麾下的諸位將官,各有所長,但是我最忌憚的的還是黃得功啊。此去渦河,最少要數日行程,我敢說,以黃得功之能,他就在半路之上等着我們?縱然你我加起來有三萬之衆,但也絕非勇衛營對手。還是從長計議。”
張軒皺起眉頭說道:“大哥也太高看黃得功了吧。我知道黃得功茬子很硬,但是我三萬大軍,其中還有曹營本部精騎掩護,黃得功本部纔有幾萬人馬,倉促之間,又能調出來多少。打勝不去想,但是全身而退也不能嗎?”
張軒對他訓練出來的士卒,很有信心的。畢竟他多次靠麾下士卒的堅韌獲得勝利,這種勝利更是滋長了張軒的信心,他固然認爲黃得功厲害,但是卻也並決定他的臨潁營就是弱手了。
“我見識賢弟的步營,在義軍之中的確是首屈一指,但是比起黃得功,卻是差了不少。至於差了什麼,我一時間也說不出來。但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官軍財大勢雄,損失了有補充,而你我這一點班底,攢起來可不容易啊。”袁時中話題一轉說道:“要我說,既然羅帥已經決定五月之後出兵,我在城中囤積的糧草雖然有一點緊張,但也不至於支撐不住。而今賢弟又奪西寨,與夏邑城,掎角相望,坐守城池,彼此呼應,即便是百萬之衆,又能耐你我如何?這纔是完全之策。”
袁時中這個時候一點不擔心羅汝纔不來救他,畢竟羅汝才的好女婿在此,不過張軒心中卻有一點疑竇再次生起來了。
“大帥到底是因爲什麼立即來救夏邑。”張軒心中暗暗揣摩,他之前覺得是爲了消除張軒在汝寧的影響力,不過此刻他又推翻了。既然羅汝才已經將目標鎖定了江南,又怎麼在乎區區汝寧一府之地?
這個理由不夠充分。
找不到理由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張軒心中一直有一個擔心,也是這個擔心讓張軒不願意多想,但是卻又不得不想,如果羅汝纔不來,或者來遲會怎麼樣?
張軒受夠了命懸人手的滋味,決計不願意讓自己的小命掛在羅汝才的一念之間。
但是這樣的擔心,又怎麼能說給袁時中聽啊?
張軒一時間出神了。
袁時中張軒有些出神,說道:“賢弟,好好休息吧。這幾日你也疲累了。有什麼時間明天再商議不遲,反而今天不管怎麼也動不了兵的。”
張軒只能送出袁時中,自己找了一張牀榻躺在上面。
此刻的他很困,只覺得腦袋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鑽出來能種生疼,知道是困得很了,但是卻又怎麼都睡不着覺,翻來覆去的想,再想想羅汝才爲什麼不出兵? 又想黃得功究竟厲害到什麼地步,讓袁時中如此畏懼?
隨即又想起自己讓沈萬登在後面押送糧草的事情,心中暗道:“我是不是在心中已經有坐守夏邑的準備了,纔將這一批糧食帶上?”
其實張軒當時那裡想得那麼多,不過是愛惜糧食而已。還有一些輜重在後面,還有這些俘虜當做免費的勞動力,就讓沈萬登運過來,順便讓西平營修整一下。畢竟張軒覺得西平營是新營頭,比不上其他三個營頭。承受不了這樣強度的征戰。
張軒想來想去,恍恍惚惚之間,終於睡了過去。
這一段時間,萬五之衆壓在張軒的身上,即便是睡覺的時候,也不是很安穩的。此刻有袁時中在,他反而放下心來,沉沉的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