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商議之後,立即將這一件事情敲定了,至於剩下的條件。就是一些細枝末節了。
在張軒的力爭之下,很快都辦好了。甚至闖營還奉送曹營一批糧食。
不過,在臨走之時,李自成忍不住單獨問張軒一個問題,說道:“張先生,羅汝纔有什麼好的,昨日如果沒有張先生,羅汝才早已身首異處了,卻不知道張先生爲什麼看中羅汝才,我李某人那一點不如羅汝才,難道就一隻眼睛嗎?張先生如果願意輔佐李某,定然不會在牛先生之下。”
說實話,張軒瞬間有一點心動。
不得不說,張軒在羅汝才麾下待得有些累了。
單單是一個攻伐江南的計劃,張軒三番五次的勸說,才行得通。如果沒有昨日之變,說不得羅汝才根本不會改變心意。
實在太累了。
但是他能改投嗎?
不可能了。
不說羅玉嬌。單單說羅汝纔對張軒,雖然不能說親而用之,但是在外人看來,妻之以女,一兩年之內,掌兵過萬,獨鎮一方,在所有義軍之中,提拔之快,也只有李信能與之相比了,
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張軒還改投李自成。天下人會怎麼看他。所有人還怎麼相信張軒。
完全信奉忠義,是一個愚人,所爲是愚忠。但是想做大事,還是必須應和主流價值觀。
不說別的,即便現在他二話不說,拜倒在李自成麾下,李自成就真會相信他嗎?恰恰相反,恐怕還不如現在看得起他。
“還君明珠雙垂淚,恨不相逢未嫁時。”張軒說道:“卻要辜負闖王好意了。玉嬌與我情深義重,我斷斷不能相背的。”
李自成長嘆一聲,他沒有聽明白前方的一句詩,但是後面的話卻再明白不過了,說道:“羅汝纔有一個好女兒啊。”
“多謝闖王誇獎。”張軒說道。
“不過有一件事情,張先生能不能告訴我,闖營之中是誰泄密的?”李自成忽然問道,他不在意張軒,會不會說實話。不過臨時起意一問。
“是李軍師派人告訴我的。”張軒說道。
李自成臉色微微一僵,大笑道:“張先生好拙劣的離間計。”
“闖王也不是明知故問嗎?”張軒說道。
問過這個問題,李自成也沒有留張軒了,派人將張軒送走。
顧君恩從後面轉出來,說道:“李軍師對闖王忠心耿耿,闖王不要聽信一面之詞。”
“那是當然。”李自成說道:“這張軒之言,不過是用來亂我心緒的,我豈能聽信。”
“不過。”李自成臉色陰沉,說道:“我身邊有內奸,卻是一定,這一件事就交給你,凡是有嫌疑的人,都要好好監視。不管花多大的精力,也要找出來。我可不想弄得好像昨日曹營的樣子。”
“是。”顧君恩說道:“請闖王放心,我一定會將個人給揪出來。”
張軒出了襄陽城之後,重重的出了一口氣。
不管怎麼說現在的襄陽城,畢竟是闖營的地盤,不要看張軒表現的那樣無所畏懼,但是在心中難免有一點忐忑。此刻纔算是放下心了。一想起李自成還在糾纏於誰泄密之事,心中不由的好笑。忍不住大笑出聲,心中暗道:“李自成啊李自成,你就慢慢找吧。我估計你一輩子也找不出來的。”
只是張軒沒有想到,他臨走之時,隨口一言,卻將李信給坑慘了。
張軒快馬加鞭,來到曹營。問守衛的軍官說道:“大帥在嗎?”
“大帥不在,去看楊統領了。”這個軍官似乎也是楊山的部下,他的臉上有幾分暗淡,說道:“楊統領好像不行了。”
“什麼?”張軒臉上的喜色頓時散去了。
“我早該知道的。”張軒心中暗道。
近距離被火銃打上一槍,本來就十分危險,即便身上穿了甲冑,也未必能夠保全。只是張軒心中念得曹營與闖營之間的大計,故而沒有多想。此刻知道之後,不由的想起了崇禎十四年在黃陵城附近,第一次見到楊山的時候。
如果沒有楊山的一念之仁,就沒有現在的張軒。
“帶我去看看楊大哥。”
沒有一會功夫,張軒就來到楊山的房間之外,此刻外面已經有很多人了。羅玉龍,王龍,楊氏兄弟,等等到在,還有一些來到襄陽才擴充進來的將領,張軒不認識。
他畢竟纔來了一天多的時間而已。
雖然這一天多的時間,特別的漫長。
張軒一眼看見李正方,幾步上前,說道:“李神醫,楊大哥的傷----”
李正方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有幾分口乾舌燥的說道:“傷及內腑,藥石無力了。準備後事吧,我盡力能拖延一兩天便是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張軒忍不住說道。
“我想起來了,你不是還是張神醫,你有辦法,你上啊?”李正方從來沒有給張軒好臉色,現在也是如此。
張軒訕訕閉嘴。
他有自知之明。只是想起楊山之死,不由的心中黯然神傷。
不過片刻,羅汝才從裡面走了出來,將李正方叫過來說道:“李神醫,給老楊一個痛快的吧。他---”
張軒大吃一驚,說道:“何止於此?”
說完推開羅汝才就進了楊山是地間。
一進去,張軒就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聽到了沉重的喘息之聲。張軒看見楊山,心中一痛,忍不住流下淚來。
楊山是何等豪邁的一個漢子,但是現在上半身纏着一層層細布,但是也擋不住鮮血往外面滲。他每一次呼吸都極其用力,嘴角開裂來,有鮮血從嘴中滲出來,臉色蒼白無比,每一口呼吸都青筋爆出。眼睛好像睜開又好像閉着。感受到人過來,向張軒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清楚沒有。用含糊不清的話,手指輕輕顫抖說道:“給我-----一個-----痛快的。”
短短一句話,也要分成三段來說。
張軒“撲通”一聲跪倒楊山的牀前,努力握住楊山的手說道:“楊大哥。”
楊山反手握住他的說道:“你好好活,我不行了。給我,一個,痛快。”
幾員重將都走了進來,李正方端着一碗湯藥說道:“這本是安神的藥,不過我用的分量極重,楊山喝了,會一直昏睡下去,讓他不會有痛苦。”
羅汝纔看着張軒一眼,說道:“張軒,這一碗藥,你來喂吧。”
張軒渾身一震,看楊山現在這個樣子,說道:“好。”
張軒從李正方手中端來湯藥,用勺子一口一口餵給楊山,楊山努力的喝下去。
“當”的一聲,張軒將空藥碗放下來。
也不知道是楊山實在累了,或者說藥效生效了。不過一會功夫,楊山就閉上眼睛,只是依舊張開嘴努力的呼吸,好像是一條上岸的魚。
張軒知道從此再也見不到楊山了。
現實就如此殘酷,生命如此脆弱,那個照顧同鄉的老大哥,再也沒有了。
一時間,對陳紹先父子的同情也就淡了。
好像整個心一下子被掏空了,什麼也沒有剩下來。坐在牀邊,遲遲不可動身。
羅汝才雖然也傷心,楊山最後的精力還再向羅汝才解釋,就是那一件事情,他並沒有背叛羅汝才。
羅汝才其實也很傷心,但是大風大浪見多了,片刻之間,就恢復過來了,看張軒樣子,心中暗道:“哎,這孩子的心腸軟,好幾年了,真是一點都沒有變。”說道:“張軒出來,我要問問闖營那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