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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釜底游魚
大帳之中,一個火盆熊熊燃燒。
一個老者說道:“楊山來烤烤火。”
“大當家。”所謂的楊山,就是救下張軒的那位大漢。與這位老者一併在烤火。
這個老者一身錦袍,袖口還有花鳥團圖,頭上帶着一頂員外帽上面鑲着一塊和田寶玉。活脫脫是一位富家公。不過,這位老者的尊榮就讓人不敢恭維了。卻是一個老農模樣,臉上溝壑橫行,看上去有六十歲有餘。手中抽着旱菸袋,時不時的在桌面上磕磕。穿着這一身好衣服,簡直有一種沐猴而冠的感覺。
他就是曹操羅汝才。
羅汝才原本是陝西坐寇,羅家也是世世代代的土匪世家。如今羅家在流寇之中,也算是一方大佬了。
而在這支流寇之中,也是與張獻忠,騎則並騎,坐則並坐,分庭抗禮的存在。
“楊山。”羅汝才帶着濃厚的秦腔說道:“猛鎮追到了什麼地方?”
楊山說道:“猛鎮已經過了臨江市。只是,這末將見這天氣,恐怕要下雨了。如果猛鎮連夜行軍,明日傍晚也就到了黃陵城城下,如果不連夜行軍的話,就要差上一兩天了。”
羅汝才順着下頜的鬍子說道:“你覺得猛如虎會怎麼做?”
楊山說道:“猛如虎追在我們身後四十多天,身邊只有數百騎,其餘都是左良玉的雜兵,不足爲懼。追到這個時候早就疲憊不堪了。氣可鼓,而不可泄,這一泄氣,再次鼓起來,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猛如虎絕對不會停下來,即便是有雨,他也會連夜進軍。”
羅汝才一邊烤火,一邊說道:“這一下,讓黃虎料中了。”楊山所想正是羅汝才所想,羅汝纔回過神來,說道:“你好好休息,等明日好好打上一仗,出一口惡氣。”
楊山說道:“是。”他微微一滯,一種欲言又止的感覺。
羅汝才一眼就看出來了,說道:“什麼事情?說吧。”
楊山知道瞞不過羅汝才,他進了大營直接來找羅汝才,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肯定,有沒有人將他帶了一個人進來的事情告訴羅汝才。
畢竟看上起這個和和氣氣的老農夫,卻有着曹操之外號,誰敢小看他,早就死了。
楊山恭恭敬敬的說道:“回營的路上,遇見一個老鄉,就帶回大營,想給他一口飯吃。還請大當家的恕罪。”
作爲斥候外出,不留活口,本就是慣例。
羅汝才長嘆一聲說道:“這點小事,算得了什麼啊?這世道不殺人連我這土匪都活不下去。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想救一個就救一個吧。不過,我老羅也不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他的造化如何了。”
楊山說道:“多謝大當家。”
羅汝才說道:“去吧,好好休息,明日自有用你的時候。”
楊山說道:“是。”
羅汝纔將楊山打發走了,讓人請羅玉龍過來。不過一會羅玉龍就到了。
“爹,你叫我。”羅玉龍一挑簾子過來,
羅汝才說道:“有一個事,讓你去辦,楊山回來了,猛鎮明日到達黃陵城城下,你去拜訪你張叔叔,將事情告訴他,並在他身邊聽用。”
羅玉龍是羅汝才的兒子,是他唯一的兒子。
羅汝才只有一子一女。兒子羅玉龍如今年過二十五,一身武藝,也算精湛,算得上是一員驍將。
而女兒羅玉嬌,在流寇之中長大,相貌倒是不錯,只是一點女工都做不得,弓馬騎射還不錯。僅僅比他哥稍遜一點。
而且這一子一女都是在羅汝才成爲流寇之前纔有的,成爲流寇之後,顛沛流離,戎馬倏忽。羅汝纔在各地搶的女人不少,但是哪裡有時間讓他們生兒子啊?所以羅汝纔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格外重視。
這一次派兒子去張獻忠那邊,也是爲了大局着想。
張獻忠已經在黃陵城下佈置好了,準備給猛如虎一個狠。羅汝才隱藏在開縣與黃陵城之間的羣山之中,隨時準備端猛如虎的後路。
但是流寇與流寇之間,雖然有合作,但是彼此有多信任,那可未必。
官軍之間,還有互相坑友軍的,而流寇之間的互相吞併,更是要多少有多少,這樣的大戰,必須讓彼此互信,張獻忠將後手放在羅汝才手上。而羅汝才也將自己的兒子送到張獻忠麾下。
雖然沒有言明,但是實際上就是人質。
“是。”羅玉龍說道:“孩兒,這就去。”
羅汝才說道:“還有楊山帶來一個人,你帶到黃陵城那邊。這裡沒有地方安置。”羅汝才這邊,都是用來伏擊猛如虎的精銳,大多是騎兵。流寇的大營在黃陵城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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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玉龍說道:“是。”
羅玉龍離開羅汝才的大帳之後,臉立即微微翹起,帶着百餘隨從到了馬棚邊,一眼就看見張軒。
張軒被凍的好像是一個大蝦,羅玉龍用鞭梢一指,說道:“將他帶上,去黃陵城。”
百餘騎帶着張軒想黃陵城而去。
張軒被橫放在馬上,馬匹起起伏伏,覺得將心肝脾胃都好像要巔出來,等下馬的時候,張軒已經有氣無力的,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羅玉龍斜眼看着張軒,心中已經給張軒判了死刑,暗道:“個頭不小,不過是花架子而已。”
羅玉龍覺得張軒這樣的人根本追不上大軍的步伐。
而掉隊的流寇是一個什麼下場,後面的官兵會告訴他們。羅玉龍覺得張軒沒有什麼可用之處,說道:“扔到前營去。”
“是。”兩個大漢答應下來,將張軒扔到了城下的前營之中。
好一陣子,張軒才緩過勁來。
“娃子,你是怎麼回事?被扔到這裡了。”一個老漢乾瘦乾瘦的,身上青筋爆出,好像都浮在身體外面了。
張軒聽着濃濃的川音,才確定,這裡應該是四川吧。
張軒不僅僅聽到了老漢說話,還聽見了其他人說話,話音此起彼伏的,大多都用四川話。
張軒說道:“老丈,這裡是哪裡?”
老漢說道:“娃子,你不知道嗎?這裡是敢死營。”
“敢死營?”張軒嘴中重複這個詞,一邊向四周看去,無數人聚集在一起,身穿的都破破爛爛的。大多數都是與他的差不多都是單衣。被凍的瑟瑟發抖。而且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沒有二兩肉。如果說這些人是一羣難民,張軒覺得相信,但是說是軍隊,與張軒看到的羅汝才的本營相差太多了。
張軒說道:“老丈,他們能打仗嗎?”
老漢說道:“打什麼仗啊?你這敢死就是用來送死的。”
好一陣子,張軒才從老漢的話中,歸納出來這敢死營是什麼了?
敢死營都是流寇各地脅迫的百姓,流寇的本隊大多都是騎兵,即便不是騎兵也能騾馬化行動。
而敢死營這些人每每就地取材,搶上一批百姓,要麼驅趕攻城,要麼留在後面殿後。而官軍也與流寇有默契。
一旦行軍,這些都徒步跟隨,跟不上大隊,就是給官軍的人頭。
反正官軍要的是人頭,至於是誰的人頭,就不是太在乎了。
張軒一聽明白,頓時不寒而慄。
張軒哪裡還不明白,現在他一條小命,簡直如同風中之燭。待在敢死營之中,一旦交戰,能不能活下來,只有天知道?
“不行。”張軒暗道:“我要活下來。”
張軒問老丈道:“老丈這裡是什麼地方?”
老丈說道:“這裡是開縣。”
“哪裡開縣?”張軒問道。
“夔州開縣。”老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