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北方的海邊已經開始發出陣陣刺人的寒氣,花樹芬芳也開始凋零,可在婆羅洲這兒,不管一年四季什麼時候,永遠都是一片綠意盎然,海風帶來的清涼纔剛剛能解開些許酷暑,不少北方來的兵士甚至惹得把制服衣領子解開,直到軍官虎着臉到來,才趕緊繫上。
難怪歷史上基本上都是由北統南,拋開什麼南船北馬,體格兵器,單單這份氣候,北方人到了南方,頂多熱的吐吐舌頭,可南方兵馬到了北方,卻是凍成狗了,道兒都沒法走,更別說打仗了,如今,乞活軍就佔據了這個由北統南的優勢。
可佔據優勢之下,戰爭的節奏卻慢了下來,這次宋青書一共帶來四萬大軍,兩萬水師,兩萬陸師,抵達這婆羅洲與蘇拉威西島之間的望加錫海峽已經一個多月了,水陸軍與西班牙運寶船卻是在海峽兩邊用巨木與石頭攔截出來水寨,就面對着對面荷蘭艦隊主力,就是不出戰。
遠處海邊,德那第人的獨木舟倒是這時候倒是比乞活軍的戰列艦好用,沿着近海,這些土國盟軍划着小船四散着在海里捕魚,靈活的進進出出着水寨,喊唱着最古老的漁歌,別有一番韻味在其中,一張躺椅放在沙灘上,靜靜聽着海浪,喝着椰子,清閒讓宋青書忘了這是在打仗,彷彿來度假一般。
不過他的清閒,卻是建立在別人的忙碌之上,一面要挑件文件,情報,一面還要給宋青書送飯,挎着個籃子,還是裹得厚厚的,一點兒也不開放的李香君繃着張小臉氣呼呼的走了過來,也不顧什麼大帥威嚴了,直接把籃子向地上一扔,就賭氣的跑到一旁坐着了。
倒是也感覺到餓,一咕嚕爬了起來,打開食盒,旋即宋青書卻是失望的一拍腦袋:“怎麼還是香蕉?”
後世印度尼西亞的稻米產量能佔據世界第五位,東巴美食也是在世界上享有聲譽的,可那也是被西方殖民過的產物了,如今,這些南島之民還落後的很,絕大部分還處於漁獵社會階段,土地開墾的少的可以,十多萬大軍駐紮在這兒,軍糧自然要德那第以及婆羅洲羣島的諸多部族來供應,招待天朝大軍,這些傢伙也的確將最好的東西都拿了出來,什麼香蕉,魚乾,椰幹,好不容易有點稻米還是沒去麩皮的糙米,這些天吃香蕉吃的宋青書屁股都快長尾巴了。
“大帥不是下令,兵士吃什麼,大帥吃什麼嗎?大傢伙都吃這個,您也別挑揀了。”
在一旁,李香君對這長條玩意倒是一點兒也不排斥,很自然的剝開一根,塞進了通紅的小嘴兒裡,眼看着那白花花的長條狀物件兒在她嘴裡進進出出看的出神,一時間抱着食盒,宋青書禁不住邪惡了起來。
“大帥看什麼?”
香蕉吃到一半,冷不防李香君就轉了過來,有點心虛的偏開腦袋,抹了抹嘴角後宋青書閃爍着說道:“沒什麼,本帥想到一種美食,晚上讓你吃吃看。”
宋青書這話是意味深長,可惜李香君卻是一點兒也不給面子,惱火的把香蕉皮往一旁一扔,她是毫不客氣的進諫起來。
“大帥與其有心事想美食,還不如將心思放在當前戰事上去,已經囤積在這裡一個月了,大傢伙心裡都很焦灼,等待什麼時候進攻!”
這話不假,乞活軍建軍到如今,不是沒有曠日持久的圍城戰,可那也是說打就打,哪像如今,眼睜睜看着敵艦在對面,就是不允許出戰,施琅麾下還有幾個熱血艦長擅自發起進攻,事後都捱了處分,整整一個月,不說着急回歐洲的西班牙艦隊,就連乞活軍自己,不少人都是有些等不急了。
尤其是宋青書每天這幅安逸狀況,更是令諸將擔心。
可惜,李香君彷彿古代烈女那樣苦口婆心的勸諫,換來的卻是宋青書又一個大大的哈欠。
“軍糧又不是我們出吃着人家的,你着什麼急?會有開打的時候的!”
很是無語從地上站起來,李香君調頭就走,還順手臨走了食盒,弄的宋青書又是很無奈的爬了起來。
“香兒,你去哪裡?”
“回去挑件情報,還有這午餐大帥不是不滿意嗎?妾身拿回去了。”
古有豎刁,易牙,衛開方三個奸臣活活餓死了齊桓公,今日又有乞活帥被自己秘書餓肚子,眼看着李香君真越走越遠,肚子裡咕嚕咕嚕直叫,宋青書悲催的從海灘上撈起一隻螃蟹來,扭開蟹鰲鬱悶的晃了晃腦袋。
“要有點芥末就好了!”
…………
雖然李香君有點不恭,但這一個月,宋青書的確有些太鬆懈了,每天艦隊僅僅橫亙在海面上,每日連巡查他居然都不去做了,就在對面二十幾裡之外,都能看到荷蘭水兵每天出來的巡邏艇,可龐大的明軍聯合艦隊猶如大烏龜那樣縮在殼裡避而不戰,加上這兒氣候炎熱,每個人都是心裡直上火。
上行下效,就連底下的巡邏衛兵都是顯得有些昏昏沉沉的,一下午時間轉瞬即逝,熱辣辣的太陽退卻,氣溫終於有所下降,卻是舒服的人更加想要昏昏欲睡。
“你們幾個,幹什麼呢?”
伶俐的呵斥聲忽然響起,靠在水寨邊上,木頭搭成的瞭望亭上,幾個水兵激靈靈的猛地蹦了起來,上去就是一個敬禮。
“報告長官,卑職等正在執行瞭望任務!”
“瞭望瞭望!流着哈喇子瞭望嗎?”
李小黑是氣得腮幫子發疼,這些天本來就憋悶,剛出來巡視一圈,抓到自己好幾個兵在執勤期間睡覺,更是讓他火冒三丈,劈頭蓋臉的喝罵道。
“要是荷蘭蠻趁你們睡覺時候進攻,多少人會爲此而死,你們張兩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可,隊長,這荷蘭人不是沒進攻嗎?咱們這麼多人馬,它敢來嗎?再說,大帥都不着急……”
居然還敢頂嘴了,眼看着那個新入伍的黑小子,李小黑更是火冒三丈,氣不打一處來的劈頭蓋臉噴過去。
“放屁,大帥如何作戰,用你們這些小兵伢子指手畫腳的?藐視上官,怠惰執勤,罪加一等,來人,馬上把他拖下去罰俸一月,關禁閉七天!”
“隊長!”
“用不着求情,誰求情都沒用!”
聽着自己隊里老兵居然也在旁邊開口了,李小黑更加煩躁的呵斥過去,雖然在馬尼拉一戰,靠着十首級的戰功,他爬上了五十人小隊長的位置,不過對於他的女神護士夢想中的大英雄還差者太遠了,如今大戰在前,宋青書卻是一直按兵不動,已經讓他心頭煩躁的跟火燒一般,脾氣一點就着。
然而那也是高粱河一戰出身的老兵卻是沒有閉嘴,反倒是更加驚駭的指着遠處。
“隊長,海面上,有光!”
赤道的日落照比北方,這個時代要晚的多,繞是如此,六七點鐘,太陽的餘暉也早已經落下了西山,整個海峽黑漆漆的,一片昏暗中,十幾個火光點在夜幕下格外顯眼。
“能不能是那些蕃國漁船,這些天,他們可沒少幹這事兒!”
這些天,令乞活軍將士更不能忍的是,那些盟國的東南亞土軍,隨意進入乞活軍軍營,還經常偷走些東西,他們站崗時候這幫混球懶洋洋的東倒西歪着,根本不聽指揮,有些傢伙居然還到軍營中對自己挑釁,偏偏,軍法官處置的只有乞活軍,對那些混球一概不管,就因爲如此,剛剛吃了七天禁閉的倒黴傢伙又是無精打采的在一旁嘀咕着,可他話還沒有說完,李小黑忽然猛地伸出手打斷他。
“不要說話!”
望遠鏡警惕的在夜色中巡視着,盯着那些黑漆漆的海面上鬼火一樣飄蕩的光點看着,忽然間,一聲轟鳴的爆響猛地在海面上響起,火光濺起了幾米高的水柱,轟鳴中那點亮光也讓李小黑終於看清楚了些,驚慌的扯着嗓子大嚷起來。
“荷蘭人偷襲來了!馬上報警!”
沉重的銅鑼聲凌亂的在整個海面上響起,原本還陷入沉寂中的聯軍軍營,一下子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