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軍隊賣隊友的德行他可見識過了,這次北上保定府一百多公里,宋青書可不想再拖着輜重了,萬一被包圍,可就叫人財兩空,指望其他總兵來救?就倆字,呵呵。
可乞活軍騎兵太少,主要輸出還是火炮,六十門紅夷大炮還不能不帶,幸好,死鬼建奴們還給他留下了三門能用的。
別說,女真的鑄炮手藝真一般,重量比乞活軍紅夷大炮重了三倍的清軍大炮,口徑不過大了一點點,而且還能看到炮身上不少沙眼,還好這些傢伙皮糙肉厚,除了兩門直接被炮彈砸到的已經開裂之外,剩下三門倒是還能用,正好外延三個土丘棱堡一頭一個,宋青書還把受創比較重的鳳陽新一師留下,加上受過軍事訓練的兩萬多民兵,估計是萬無一失。
建奴擄走,被解救出來的三萬多百姓也被安置在這裡,宋青書這次打算只帶七個師,每人揹着半個月的罐頭乾糧,再加上六千趕車民兵,輕裝上陣,如果打起來了,就跟着打一打,如果別人都退了,自己自然不會傻乎乎的跟着向上衝。
至於歷史上悲壯而死的盧象升,那就只能愛莫能助了。
這頭第二座炮安上,宋青書心情更鬆了一點時候,大道邊上,忽然陣陣喧譁聲傳來,眼看着大道上忽然出現了無數扛着行李,趕着牲口,拖家帶口的災民,宋青書忍不住心頭一緊,交代部下趕緊搬,自己快速的跑了下來。
“攔住他們,問問是哪裡的災民?哪兒又破了嗎!”
宋青書的吼聲中,執勤官兵立馬端着刺刀向前,對官軍明顯很畏懼,一大幫人全被攔截了下來,可問話卻讓宋青書愕然。
這幫傢伙全都是高陽城以及附近的居民。
“盧兵部馬上就要在保定府決戰,附近的建虜已經被滅了,你們還逃難幹什麼?”
真叫滿腹不解,宋青書驚愕的薅住一個老頭質問着,問的老傢伙卻是臉色一苦。
“回軍爺,就是附近的建虜都被您老給宰了,我們纔要跑,多少年了,朝廷大軍什麼時候能打過建虜過?哪次不是看着建虜燒殺搶掠夠了,自己退回去,然後當兵的還得來禍害我們一通?這要等軍爺們吃不住勁潰散了,建虜來了還不得屠城啊?”
“軍爺,您老是戚大帥轉世,收拾得了建虜,您老就發發慈悲,放我們走吧!”
老頭珊珊道來,聽的宋青書卻是禁不住沉默無語,這可是自己的國土,還沒打起來,老百姓的安全感已經沒了,對於他們這些當兵的而言,何等的恥辱?
軍隊無能,已經讓百姓不信任到這種程度了,雖然沒把自己和三邊邊兵,剿匪大軍等官軍劃爲同類,可這一番話依舊聽的宋青書臉上熱辣辣的,難怪滿清韃子入關之後這麼迅速就佔據了中原,老百姓對大明朝的歸屬感已經沒了,人心散了,還拿什麼來對抗外敵?
“把罐頭拿出來!”
“大帥?”
聽着宋青書的怒吼,後面的兵丁驚愕的反問了一句,可看着宋青書冒火的眼睛,還是迅速跑了回去,片刻後,在那些被攔住難民驚奇的注視下,十多車罐頭被推了出來。
“一人拿上點!不多,可也夠你們撐一陣了,如果能,就儘量往安慶走,找安慶知府報我兩淮總兵的名號,他會安置你們,山遠水惡!大家,多多珍重!”
眼看着宋青書一鞠躬擺下,那些難民們一個個都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睛,許久,那個答話的老頭這才顫顫巍巍的從車子上拿了幾個罐頭,對着宋青書也是一大鞠躬,旋即扛着包袱又是倉皇的向南面逃難去。
有了一個挑頭,後面那些難民也終於放了開,一個個伸手抱過幾個罐頭,也是對宋青書鞠一躬,旋即也跟着向南逃去,高陽城居民大約還有兩萬多,連續又推了幾車罐頭出來,一直到中午,這些人終於是徹底走光了。
“大帥!炮都架好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孫傳庭也走了出來,陪着宋青書一塊望了一會,方纔輕可咳提醒道,此時已經對高陽城關了自己好幾天閉門羹再沒什麼芥蒂,宋青書反倒很迷茫的扭過頭。
“伯雅先生,你說,憑着咱們,能扭轉這個天下嗎?”
頭一次看到宋青書如此神態,孫傳庭嚇了一跳,不過到底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狠人,孫傳庭連猶豫一下都沒有,就已經重重點了點頭。
“一定能!”
眼神再一次聚集起了銳利的鋒芒,宋青書似乎一下子也醒過神來,重重點了點頭後,回首眺望着高聳的棱堡,重重把他的戰刀拔了出來。
“吹集結號!聚攏大軍,咱們,北上!”
…………
原定休整一晚上,第二天才走,可宋青書一念之間,軍隊提前了一天,還好剛剛打完一場殲滅戰,而且不少人都參觀過建虜的暴行,滿腹間正是一股子殺氣,扛着刺刀,推着炮車,兩萬七千多名軍士憋着一股氣,蜿蜒北上而去。
這一道上,宋青書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地獄。
沿途路過了四座縣城,每一座上面都繚繞着黑煙,隆冬天氣居然是大火幾天未熄,一個個村莊村頭掛滿了吊死的屍體,另一頭,則是建虜爲了將恐懼傳播給大明,特意搭建的人頭堆,一個個凍得發紫的人頭猙獰的摞在一起。
第一天,乾脆就沒找到活人,第二天,探馬在沿途可算髮現些人影,不過沒等追上去,人就跑散了,直到第三天下午,快到保定府了,附近的鄉野才找到些當地的老百姓,一打聽,明軍主力卻是已經傾巢出動,前往鉅鹿方向開進,南轅北轍了,撲了個空。
戰線倒是從京師一路西延,這鉅鹿已經到了河北中部,遠離了首都,不過後金消耗大明國力的意圖也被執行的淋漓盡致,這一路過來,宋青書就沒見過幾座完整的州縣,就連真定府都被攻破了。
又是向南行進了三天,乞活軍出兵這三個多月時間內,可算是遇到了同爲明軍的大隊伍。
遇到的還是老相識,山西宣大的邊軍,只不過宋青書認識的大同副總兵姜鑲,雁門關分守參將邱明,還有山西總兵許定國都不在這兒,許定國是前年打了敗仗,被擼了下來,至於姜鑲,邱明兩個則都是背後有勢力的人,這和建虜死磕,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他們自然是不願意來駐守鉅鹿廣宗縣城的,是宋青書沒見過的大同總兵王樸。
以前不是沒和邊軍打過交道,邊軍窮的宋青書心裡也有個數,可是這支大同軍可刷新了他的感官,好歹三邊邊兵冬天還有個破棉襖,他們是連個破棉襖都沒有,還穿着破破爛爛的單衣,吹着冷風,一個個團在一起。
根本就沒有個軍隊的樣子,三一團,五一團報團的大同兵真跟死了一般,就算身邊上乞活軍到了,都懶得擡下頭,一個個僅僅儘量把手向火堆邊上靠一靠,估計就算是建奴騎兵這時候殺來,願意起身抵抗的也沒多少。
整個營寨也是破破爛爛的,外面的柵欄東倒西歪,裡頭絕大部分不是帳篷,而是軍士砍樹胡亂搭建的棚子,和荒野求生中貝爺用過的那種差不多,連個巡邏軍都沒有,只有偶爾火堆要燒光時候,纔會有一兩個小兵不情願的被夥長踹起來,去找柴火,前軍停在營邊上,看着裡面的情景,宋青書忍不住直搖頭。
就要和這樣的軍隊並肩作戰?
還好這功夫,一聲中氣十足的吆喝從裡面傳了來。
“哪裡兵馬到了我大同總兵的防區,也不宣告一聲?”
看起來還真叫眼熟,十幾個膀大腰圓,一看就頗爲彪悍的軍士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一個個穿的還是代縣縫紉場出品的那種外鑲鐵片,內置壓的結實棉片的泡丁棉甲,腰上挎着的腰刀看上去也蠻新的,和那頭兵士手裡生鏽的腰刀,長矛截然不同。
這估計就是親兵了,王樸京營出身,不過他家是大同大地主,養了不少本鄉本黨的佃戶子弟做親兵,聽說在邊軍中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就連姜鑲也讓他幾分,儘管失望,宋青書還是對小寶一個眼色,後者立馬夾着馬跑了出去,直接衝到了大同軍柵欄邊上,也是扯着嗓子對裡頭吶喊着。
“廬鳳總督奉旨率兩淮兵馬馳援至此,還請大同總兵大人出外一見!”
名義上,這支軍隊的真正統帥還是馬士英,不過兩淮兵馬就算他的標營都不太聽他的,真正說話算話的只有宋青書一個,但外出在外,宋青書還是要給馬士英面子,走到哪兒都得先打他的旗號,一聽兩淮兵馬,十幾個出來的親兵立馬臉色一正,低頭一嘀咕,三個人立馬往回跑,剩下幾個則是直接把大營門給打開了,迎宋青書親兵入內。
片刻之後,一個穿戴着盔甲的“罐頭”滿面笑容的迎了出來,這人叫罐頭可一點也不屈,一張方臉,身子也是方形的,粗胳膊短腿,大冬天的這貨臉上還全都是油,到是不怕乾裂,離着老遠,這廝就揮起了手,笑容滿面的直叫道。
“哎呀呀,宋總兵大駕光臨,怎麼不提派人說一聲,宋大人的風采,王某可是神交已久了,哎呀呀,不愧是咱山西的財神爺,看着親兵穿的,比王某家的都要精神不少!”
眼看着這罐頭迎了過來,宋青書的嘴角卻是禁不住連續抽動症了幾下,誰他孃的和你已久交了,老子神交你妹,當你妹夫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