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兇悍……”
嚴大人看到王鐵山的首級驚歎不已,他四下打量了一圈,最後把目光定在楊波身上,魏東是出謀劃策,那個周光壁實在不怎麼靠譜,眼前這個一副憨傻樣子的百戶也許就是那個力戰匪首的人吧?
“楊百戶,你給我們講講,是如何斬獲此獠的啊?”嚴大人拖長了聲音,這王鐵山的樣子,倒是不辜負了頭目的稱呼。
刷!
大廳裡的目光全聚集在楊波身上了,他突然感覺後背都是涼颼颼的。
後面站着的是王遠山那個王八蛋吧、活該你妒忌死……
“匪首?匪首還在我家海景房裡面躺着,我準備把她衣服扒光,免得她傷好了逃跑呢”
楊波上前一步,無視周光壁懇切的眼神答道:“回大人的話,那日夜晚,天黑不見五指,海寇趁機來襲,這王鐵山身高八尺,腰圍,唔,青面獠牙,好不兇惡,軍戶們一見,心中戰慄不安,王鐵山手提兩把鬼頭刀,橫衝直撞,手下無人能擋他一合,下官見此局面,心道若是不能誅殺此獠,軍心必亂,頓時鼓起勇氣,點起張王馬趙準備上前,誰知就在此時,屯裡一名小旗突然出聲勸阻,雲,賊勢大,不可力敵,若不早走,必爲之擒也……”
楊波說的是口若懸河,滔滔不欲絕,大廳衆人聽得莫名其妙,這不是城裡茶樓說三國那一套嗎?
“就在此時!”楊波突然拉高了音量,把大夥兒嚇了一跳
“就在此時,周大人挺身而出,厲聲道,守土之責,豈能輕棄?”
“那小旗見千戶大人發怒,依然詭辯曰,一城一地,本非固守之本。且如今敵衆我寡,一旦四面合圍,我等難以抵擋。與其坐以待斃,城破人亡,何如乘興勢、黃金未失,先走爲上,棄城保人,以待捲土重來?便是魏大人面前,亦不致責怪。”
大廳裡面,原本笑意盈盈的魏東聽到這裡,臉頓時黑了下來……
“只見周大人奮力向前,刀光閃過,那小旗身首分離,倒撞馬下”
幾個武夫聽得熱血沸騰,摸了摸口袋準備上前打賞,剩下的幾個無比心裡鄙夷,草!我在怎麼不知道毛家屯連小旗都騎上馬了?還守城之責,毛家屯爛泥土牆倒是有幾堵……
周光壁在一邊快要哭了,這牛都吹得都沒有邊了,要這樣報上去,老子準保給調到關外跟韃子唱戲去……
“周大人陣前斬了那個動搖軍心的小旗,厲聲大喝道,國家養我,便是此時!衆將士隨我併力死戰,以報魏大人,嗯,還有嚴大人平日循循教誨……”
楊波拙劣的馬屁顯然沒有讓魏大人開心起來,還循循教誨?教你老母,你前天認識嚴大人不?幸好,嚴大人倒是入戲頗深,絲毫沒有不耐煩的跡象,魏東總算是放下了心。
“衆將受周大人鼓舞,個個向前,奮力爭先,周大人更是親率精銳家丁直撲王鐵山,那王鐵山眼見毛家屯軍戶英勇,大驚失色,正欲退卻,周大人縱馬早到,刀光閃過惡寇授首,餘衆見失了首領,陣腳大亂,周大人趁機帶隊衝殺……”
楊波說完,大廳鴉雀無聲,連英勇無敵的周大人都哭喪着臉,兩眼只是瞄着嚴大人……
“好,好,好!”
嚴大人這纔剛表了態,大廳立刻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周光壁和魏東同時抹了抹腦門的汗水……
嚴坤之又不是傻子,哪裡聽不出楊波的牛皮?只是這個場合沒必要計較太多,無非就是湊個趣應個景,再說了,這些個武夫沒什麼文化,借用三國橋段又有什麼打緊的了?
“我安東衛有如此好漢,何愁海寇不清啊?”嚴坤之笑眯眯的揮了揮手:“來,來,都坐下,今日這慶功酒,定要不醉無歸的”
“我草草草”
楊波一看酒桌的架勢,不由心裡大怒,至於嗎,這些個鳥人個個都是搭着半邊屁股,這是合着扎馬步呢?還喝不喝酒啦?
楊波心下鄙夷,學着魏東的樣子,搭着半邊屁股,另一半懸着,還沒多久,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嚴坤之興致高昂,不停的問些細節,不過再沒給楊波開口的機會了。
楊波一邊豎起耳朵聽,一邊心裡盤算
按照這次的軍功,又是兵備道親至,自己好歹也是奮戰在第一線,升官是有可能的,但是楊波心裡卻是犯了難,畢竟毛家屯纔開了頭,基礎都沒穩下來,貿然提升對自己可沒什麼好處,是以他一直在用周光壁打埋伏。
可惜,楊波心裡算盤打得不錯,事情卻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楊百戶?”嚴大人突然開口
楊波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站起來叉手
“坐”
嚴大人笑眯眯的揮手:“聽說,楊百戶的表字是青州陳操之起的?”
“唔?”
楊波狐疑的看了看嚴大人,不知道表字的事情怎麼就傳到了他的耳朵裡,嚴大人依然是笑眯眯看不出喜怒的樣子,楊波這下頭大了,不知道該說是,還是不是
“啊,這樣的,聽說青州府陳大人文采盎然,是以小人硬着頭皮備具薄禮,上門求見……”
楊波硬着頭皮,心裡猶如十八個吊桶,七上八下
“無恥!”
所有石臼所的人心裡已經破口大罵了,尤其以王遠山罵得更兇,明明上次說的是青州府陳錦哭着喊着上門給你起表字,現在一眨眼,老母雞就變鴨了?
“好,知閒二字起的大氣,陳操之果然是妙人啊”嚴大人讚歎了幾句,開始鼓掌大笑起來
“楊百戶,你可知陳操之替你起表字的深意否?”
“小人,不知……”
楊波快被嚴大人逼哭了
“這可是風雅之事啊,想那陳操之向來不屑武夫,卻偏偏替你起了個表字,這是有將你收入門下的意思啊”嚴大人撫掌大笑
“收,收入門下?”楊波手一鬆,杯子差點打翻了,
“不錯,那就是說,知閒你可算是陳操之的半個門生了啊”嚴坤之對於楊波的表現很不滿,你這個時候應該欣喜若狂纔對啊?幹嘛一副偷東西被人逮住的樣子?
“門,門生?”楊波說話結結巴巴的,他決定回去後就打包,去別處混比較安全點。
魏大人聽到此處,立馬起身端起酒杯,其他人也不慢,楊波身邊一片恭喜聲……
“這陳大人應該不是個較真的人吧?”楊波腦袋飛快的轉了幾圈,這個時代,能當到四品以上的官,都不是傻子吧?這種錦上添花的事兒何樂而不爲呢?又不會損失什麼?
想到這裡,楊波心裡安定了不少,只是,嚴大人在這個場合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楊波並不知道,這個青州府陳錦原是當朝內閣首輔溫體仁一系,這溫體仁性格強硬冷酷,手段陰鷙剛猛,隨着權力漸漸穩固,終於開始騰出手來剷除異己,清掃東林黨人,嚴坤之原本是魏孽閹黨的人,這幾年飽受排擠,好不悽慘,有心巴結東林,只是那些人哪裡看得上他?今日一聽楊波與青州陳錦有些干係,如何不大喜過望?
官場上就是如此,只要有個由頭就足以,沒有由頭扯些由頭也行,當下,看楊波的眼神就愈發的親切起來……
“着升授石臼守禦千戶所百戶官楊波,升副千戶,賜銀三百兩……”
酒席盡興,後面自然就是獎賞了,周光壁升遷指揮所僉事官,正四品,而魏大人則是要上奏後再賞了,楊波原本沒指望輪到自己,沒想到還是撈了個副千戶的位置。
跪謝之後,接過遞上來的官服告身,腰牌,印信,還有足稱大銀,楊波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
周圍衆人也來道賀,畢竟這些功勞都是楊波立下的,鬼都知道周光壁那一百八十斤是咋回事,不過官場上向來瞞上不瞞下,沒人會蠢到自尋死路跳出來。
“大人,小的還有一事相求……”
就在衆人熱鬧的時候,楊波突然跳了出來。
大廳裡靜悄悄的,周光壁手裡的印信還沒摸滾呢,額頭上汗水不停的掉下來,他當然知道,楊波準備要幹什麼了,
還要收點利息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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