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嶽託站了出來說道:“陛下,彼一時彼一時也,當初旅順有登州水師支援,易守難攻,加上明軍火器犀利,退兵是上策,但現在鐵摩達全軍覆沒,又失掉了金州,這是咱們起兵以來恆古未有的慘敗,眼下各旗人心不定,謠言四起,若是不把明軍的這股氣焰打下去,日後東江各島想登陸就登陸,想打那個城池就打哪個城池,咱們怎麼跟旗人交代?”
看到衆人都是深思的樣子,嶽託繼續說道:“各位叔叔,嶽託是小輩,原本有些話不方便說,但現在鐵摩達戰死,大夥兒不思量着報仇雪恨,反而陰陽怪氣的看笑話,咱們能壓着明軍打,憑藉的是什麼?若是不能一致對外,咱們與那些明軍有什麼區別?”
嶽託說完,大殿衆人都不說話,就算有什麼想法這個時候也不好說出口,免得成了靶子。
“東江各部又鬧騰了起來,雖然都是些小打小鬧,但終究會扯住咱們的手腳,分散咱們的心思,讓咱們無法全力西顧,今天大夥兒便議議,怎麼個應對纔好?”片刻後,皇太極緩緩開口道。
殿內明軍叛將和漢旗軍的將領都不敢做聲,他們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參加這種朝議旁聽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了,做什麼決定,那是陛下和貝勒爺們的事情。
果然,過了片刻,代善悠悠道:“東江各部不足爲慮,他們分散在島上。只要派出一支兵馬,又請朝鮮提供糧食和船隻,咱們便能逐一擊破他們。只是如今重點不在東江……”
皇太極也點頭道:“二哥說得不錯,毛文龍死後東江就是一盤散沙,如今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倒是這個遊擊營,已經兩次挫了咱們的威風,若不能報仇,如何能威懾東江及朝鮮?”
看到衆人都不說話。皇太極又道:“我的意思,還是要給這個遊擊營厲害看看,還有那個叫楊波的明將。朕觀此人用兵頗有些章法,此戰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等手段層出不窮,旅順時他不過是個小小千戶。現在已經升爲遊擊將軍了。安知日後會不會升參將、總兵官?此子不除,日後必成我大清後患。”
說完,皇太極目視多爾袞,多爾袞知道皇太極的心思,兩白旗算是八旗實力第二,皇太極意屬自己,未必沒有藉機消弱兩白旗實力的打算,想到嶽託當日在旅順城下損兵折將的往事。多爾袞硬着頭皮道:“金州堅固,若是那明軍據城死守。急切之下折損必多,加上那股明軍人人悍不畏死,火器又多,只怕金州又會是另一個旅順”
這兩人心懷鬼胎的交鋒,沒想到卻惱了阿濟格,他站出來大聲說道:“我大清起兵以來所向披靡,攻城略地,殺明國守備、千總以上將官數百人計,當年毛文龍號稱坐擁十五萬兵,最後如何?還不是被咱們趕下海去苟延殘喘?如今一個區區遊擊便畏首畏尾,說出去徒惹人笑話,阿濟格願領兵出征,滅了那明將,平了金州旅順!”
多爾袞看到阿濟格那張憤怒的臉,心裡冷笑的罵了一句:“蠢貨!”
皇太極面帶微笑,望着嶽託道:“你與遊擊營交過手,你看,若是攻取金州該如何着手纔好?”
嶽託想了想道:“回陛下,那楊波所部火器極爲犀利,與別處明軍頗爲不同,別人守城恨不能把咱們全擋在城牆下,楊波所部則會故意放出缺口,或左或右,等咱們攻上去後,火器齊齊打放,上了城頭的兵丁人數原本有限,又無退路,面對他們的火器齊射,根本逼不進幾十步內交戰,往往死傷慘重,這是其一。”
鑲藍旗的一個固山額真也大着膽子道:“確實,楊波部火銃射程遠,威力大,特別是紀律森嚴,他們能面對我騎兵衝擊至射程之內纔開火,我等的強弓硬弩卻無發揮的餘地。他們的炮隊發射的火炮還會再次爆裂,騎兵密集隊形根本排不出來。”
嶽託見衆人都聚精會神的傾聽,連阿濟格都不例外,又說道:“這部明軍不單單火器犀利,長槍手和刀盾兵也極爲悍勇,與其他大明軍士不可同日而語,旅順之戰,咱們都打進去了,最後還是被他們擠了出來,咱們的白擺牙喇們都衝不破他們的戰陣。”
衆人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全面分析楊波所部的戰鬥力,聽完後都忍不住吸了口氣,豪格有些不忿的說道:“如此說來,那明將用兵便無懈可擊了不成?我大清齊射無雙,天下無敵,難道在楊波部面前便要倒過來寫了?”
代善轉動着扳指出聲道:“他火器犀利,咱們難道就沒了嗎?我大清入關以來,繳獲的明國火炮也不少了,爲何不用起來攻擊明軍的陣型?只要能打散陣型,明軍還不任由我宰割?”
皇太極點點頭道:“不錯,二哥此言甚是,這樣,我讓瑞圖調撥漢旗軍的火炮給你使用”
代善又道:“帶兵之道,千變萬化,難道火器就能稱王了?明軍火器多得是,結果又如何?輕騎騷擾不行嗎?截斷其糧道不行嗎?好比金州,若是明軍死守,我則困之,等守軍士氣已泄,我則猛攻之……”
皇太極點頭,突然站起身道:“楊波此人必除,宜早不宜遲,除了政治上的手段之外,出兵征討才爲上策,朕意已決,八旗各部選幾支能征慣戰之師,選擇適當時機,以數萬精兵一股蕩平金州、旅順、及東江各部明軍,諸位還有何高見?”
皇太極說完,凌厲的眼神逐一掠過衆人的面前,代善、嶽託、豪格、多鐸、阿濟格及其他人都是站起身微微躬身,贊同出兵清剿的計劃。
反正出兵的不是他們,他們也樂得坐觀其成,沒想到皇太極又說道:“西線無事,東江各部的猖狂不能坐視,豪格?”
豪格趕緊上前道:“是”
“你率正藍旗兵馬出義州一帶,駐鐵山,逼迫李朝出戰船與糧食,徹底掃平皮島明軍。”
豪格一臉興奮:“是,阿瑪”
皇太極又道:“正紅旗與漢旗軍一部出兵鎮江,監視皮島水師,並負責清剿沿海一帶,不許一個明軍上岸,阿濟格出兵金州,復州多爾袞部負責監視旅順明軍動向,並防止登州水師側翼登陸。”
多爾袞內心有些猶豫,不過看到皇太極目光掃來還是起身點頭。
代善看到皇太極爲了一個金州如此的大張旗鼓,便勸道:“今年大旱,遼東各地糧草不濟,若是各路大軍齊出,徒耗無數,加上金州旅順一帶路途遙遠,補給不便,依我看,陛下還是等待兩個月,沿海各處結冰,則我兵馬可直接渡海擊皮島,金州各處,無需調撥船隻運輸,豈不便利?”
皇太極沉思了片刻,點頭道:“二哥說得也是,不過這樣的話需速戰速決才行,否則月餘之後海水化凍,那時候就輪到咱們被動了。”
除了軍事打擊之外,皇太極還派出漢旗軍細作,分至東江各島,目的是招降東江兵,策反東江將領,又派出使節出使朝鮮,或恐嚇,或許之以利,要求朝鮮出兵協助,最不濟也要提供糧食和戰船,就是爲了聯手對付東江。
十月二十五日起,朝廷開始陸續接到各路的捷報,一連幾日報捷不斷,把崇禎帝喜得心花怒放。
首先是登州副總兵尚可喜的捷報,稱十八日尚可喜帶領三千兵馬登陸連雲島,島上八百餘韃子無一漏網,盡數被殲,蓋州震動,奴酋驚恐萬狀云云……
接着就是遊擊營一部登陸長生島,圍殲了島上一千二百餘韃子和包衣,並派出哨騎騷擾復州等地,奴酋多爾袞等不敢應戰,閉門不出等等。
接着廣鹿的報捷文書又到,稱十八日廣鹿譚應華部登陸望海堡,清剿沿海一帶韃奴佔據的堡壘,斬殺無算……
這天晚上,崇禎帝破例小酌了幾杯,又和田妃拉了半天家常,正要擺駕回殿處理奏章的時候,一名中官急報,說是溫體仁並兵部張鳳翼求見,說是有兵部急報到了。
當時崇禎帝心裡就猛地跳了一下,這幾天好消息不斷,溫體仁親至,顯然又有大事了。
想到這裡,崇禎帝說道:“快請!”
果然,兩人面帶喜色奔了進來,直接跪在地上就說到:“大喜啊,陛下,兵部侍郎兼登萊巡撫嚴坤之喜報到了”
崇禎帝心裡有些急切的問道:“說!”
溫體仁重重磕了個頭:“託陛下洪福,將士用命,克復金州了啊!陛下,克復錦州了啊!”
聽到溫體仁的話,來不及迴避的田妃也率着宮女和太監跪了一地,口中稱頌不已。
崇禎帝狂喜道:“快,快,快把奏報給朕看看,先生,你繼續說!”
溫體仁朝張鳳翼使了個眼色,張鳳翼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清剿長生、連雲島上韃奴之後,登萊巡撫嚴坤之設計調出金州守軍,應見金州空虛,便遣遊擊營一部並登州總兵李惟鸞,廣鹿參將譚應華,三處兵馬合力,雷霆一擊奪了金州,轉頭又圍殲了出城的韃奴主力,斬首近千餘名,另有俘虜若干……”
崇禎帝看完奏章後,對這次戰役的具體細節已經有了初步了了解,他站起來重重的擊了一下手掌道:“好,好,這嚴坤之還是知兵之人,不枉先生堅持提他爲兵部侍郎啊!”
溫體仁點頭,笑而不語。
崇禎帝又道:“金州克復,遼南則是大有可爲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