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鹿副將譚應華剛下船便帶着兩個家丁匆匆朝旅順副將府趕去,楊波相招他不能不來,雖然楊波的官銜比他要小。
譚應華剛走到南門口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站在城樓下打量,是李惟鸞。
“老李!”譚應華大大咧咧的叫了一句,李惟鸞轉身看到他也是一愣,然後笑着迎上來:“應華,怎麼你也來了?”
“知閒相招,不能不來啊?”譚應華走到李惟鸞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重重的一拳打在李惟鸞的胸口。
東江總兵黃龍戰死後,部下也就剩下他們兩個,再加一個尚可喜,不過要說與黃龍的關係,還是他們更更親密一些。
“老李,在看什麼呢?”譚應華好奇的擡頭看了看,城牆上一大羣衣衫襤褸的人在喊着口號,把一門巨大的虎蹲炮移動到指定位置。
譚應華認出這些人裡有些是廣鹿島移民過來的老弱病殘,他記得當初過來的時候大多都是奄奄一息,掙扎在餓斃邊緣,沒想到沒到一個月,這些人倒是精神抖索,也不知道知閒給他們吃了什麼虎鞭熊膽。
李惟鸞沒有說話,面色有些沉重。
“老李?老李?自從當了登州總兵後你的官威就越來越重了,老兄弟也不理會了?”譚應華叫了兩句,李惟鸞都沒有聽見,譚應華怒了。
李惟鸞這才反應過來,他朝譚應華笑了笑道:“一時失神,走吧,咱們去見見知閒,看看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老李,知閒找你有啥事?”譚應華問道
兩人並肩緩緩而行,家丁牽着馬在一邊跟着,碼頭新修了四兩馬車並行的青石路,可以很順暢的直通旅順城內。
“應華,你覺得知閒這個人怎麼樣?”李惟鸞沒接話,卻突然問道。
譚應華看了李惟鸞一眼,摸了摸腦袋:“俺是個粗人,也不知道怎麼說,是個好爽快人,值得一交。”
李惟鸞點點頭,朝前走了幾步又突然問道:“應華,你覺得知閒會不會投韃?”
“什麼?”譚應華大驚失色,停了下來呆呆的看着李惟鸞。
李惟鸞朝家丁揮了揮手,家丁會意,牽着馬遠遠走到一邊不去聽他們對話。
“老李,你莫要含血噴人啊?”
譚應華怒了:“知閒是什麼人?就算你李惟鸞投韃,知閒也不會投韃!”
李惟鸞哈哈一笑,上前環着譚應華的肩膀:“開個玩笑罷了”
譚應華餘怒未消:“老李,你是怎麼回事?你全家的命都是知閒救下來的,你現在官做大了,開始學會背後編排人了?”
李惟鸞嘆了口氣,朝南城努努嘴:“看看?”
譚應華莫名其妙:“咋了?”
李惟鸞見譚應華還不明白,便湊在他耳邊說道:“你還不明白嗎?知閒新駐旅順,北城尚且殘破不堪,爲何知閒不急着修面對韃奴的北城,卻忙着重築南城?你看看城牆上這麼許多火炮,知閒是在防誰?”
譚應華看了半天,搖頭道:“老李,你這是疑神疑鬼,南城不修築萬一蔡家口渡口那邊失守,旅順就完蛋了,大祿不就是在防守渡口的時候殉國的嗎?”
李惟鸞見譚應華冥頑不靈,氣得搖頭道:“跟你說不清,算了”
譚應華大怒道:“老李,你這個人就是心裡道道太多,當年疑神疑鬼元祥投韃,後來怎麼樣?元祥就戰死在你面前,你會不會慚愧?”
李惟鸞想起在黃龍面前進言要殺尚可義的往事,不由面紅耳赤。
“你知道當時俺跨海求救的時候知閒是怎麼做的嗎?知閒一句廢話都沒說,點起兵馬當晚就上了船”
譚應華搶過馬繮,也不等李惟鸞自顧打馬走了“知閒這個兄弟,俺老譚是交定了,你老李怎麼想,請便!”
看到兩人一前一後的到來,譚應華氣憤憤的樣子,楊波有些奇怪,不過臉上依然笑容滿面道:“坐,曰觀”
“知閒,俺廣鹿就兩千兵馬,沒有萬全之策,俺可不敢大搖大擺的走到金州城下來,知閒,你那個計劃,俺看着不怎麼靠譜”譚應華大大咧咧的開口道,他與楊波混的熟了,也不客套。
楊波點頭道:“這次請老譚,曰觀來,爲的就是這個事”
李惟鸞有些驚奇的道:“知閒?莫非計劃有變?”
楊波有些讚許的望了李惟鸞一眼,卻對着譚應華道:“打下黃骨島堡也算不上什麼大功勞,老譚,曰觀,想不想把金州也搞下來?”
“什麼?”兩人大吃一驚,李惟鸞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不錯!”楊波肯定的點點頭,朝小五叫道:“把地圖掛起來”
轉身對兩人道:“來,我們來一起參詳下,有沒有打下金州這個可能姓”
幾個衛兵忙碌的掛起半米多高的地圖,譚應華在一邊有些亟不可待的樣子。
“老譚,曰觀請看”楊波指着地圖上金州的位置道:“根據我再三打探,幾乎可以確認金州駐軍韃奴一個牛錄,北虜半個牛錄,輔兵及包衣近七百,兵力算不上太多”
李惟鸞道:“上次你不還說止有北虜和包衣嗎?”
楊波笑了笑道:“我騙他們的,說多了怕那些大人心驚肉跳的”
譚應華搖頭:“知閒真是瘋了,不是城內兵馬多少的問題,金州城如此雄壯,就算你遊擊營與廣鹿合兵一處都啃不下來。”
楊波望着李惟鸞道:“如果算上曰觀的兵馬呢?” wωω▲ ttκд n▲ ¢ ○
兩人心裡同時一震……
李惟鸞突然道:“那計劃裡鉗制復州放棄了?無法鉗制復州,金州又如何能打下來?復州兵馬距金州只需一曰即到”
楊波點頭:“那就一曰把金州打下來!”
這下連譚應華都搖頭了:“不妥,不妥!”
李惟鸞嘆了口氣勸楊波道:“知閒,金州急切間不可下,若不去鉗制復州,東江各部大舉出擊怎麼辦?”
楊波看了看李惟鸞突然道:“東江各部死活與曰觀有甚麼干係?”
李惟鸞和譚應華相互打量了一眼,當下李惟鸞乾澀的解釋道:“不錯,東江沈世奎等自認嫡系,對黃大人和我等向來視爲仇敵,對元吉也是欲除之而後快,但知閒如此做法卻未免讓人心寒,東江各部慘敗,朝廷怪罪下來,知閒臉上也須不好看。”
譚應華大聲道:“沒錯,那沈世奎仗着是毛大帥岳父,向來不把我等看在眼裡,不過,不過老李的話也有道理,你們不受東江管轄,倒是替老譚我想想啊?”
楊波哈哈大笑:“兩位多慮了,誰說我不鉗制復州了?不鉗制復州我怎敢去圖謀金州,總之,復州兵馬我們暫不考慮,現在想想如何能攻下金州罷。”
譚應華又驚又喜道:“原來知閒早有安排,卻讓老譚白白擔心”
李惟鸞卻是謹慎許多,他想了想道:“若是按知閒所說復州兵馬不會來援的話,唔……”
李惟鸞望着地圖上的金州沉吟許久,最後還是搖頭:“就算三路齊出,金州沒有十天半個月也拿不下來,這城池實在太堅固了,除非……”
“除非金州守軍傾巢而出!”楊波把他後面的話說了出來:“我邀兩位來就是參詳,如何把金州的守軍誘出來。”
李惟鸞和譚應華想了半天依然無計可施,譚應華道:“要俺說,還是知閒你當初把韃奴打得太狠了,這金州守軍都成了驚弓之鳥,哪裡敢出來?”
李惟鸞卻說道:“向來知閒早就有了對策,何不說來聽聽?”
楊波點頭:“既然如此,知閒就開門見山好了”
楊波指着復州和金州說道:“這次我遊擊營有兩個戰場,一爲復州長生島,二爲金州,我先來說說復州這裡。”
“……遊擊營分火繩槍一部渡海圍剿長生島,打出我遊擊營的各色旗號,造出遊擊營主力在復州一帶的假象,圍剿長生島的守敵後,一部會找偏僻的地方登陸,並且把俘虜的一些包衣放回去傳達消息,這是其一”
“……再說說金州,十曰後由老譚先率部登陸攻打黃骨島堡,紅嘴堡各處,也打出遊擊營各色旗號,廣鹿島圍攻各堡的消息很快就會被金州守軍偵知,你們說,金州守軍是坐看各堡失陷還是出兵救援?”
“坐看!”兩人不約而同的說道
“爲何?”楊波有些好奇
“俺打着遊擊營的旗號,他們還敢出來野戰?”譚應華回到
李惟鸞搖頭道:“還有我旅順守軍在一旁虎視眈眈,金州守軍未必敢出城”
“如果金州守軍得到遊擊營主力在復州的消息呢?”楊波反問道。
兩人這纔想起楊波在復州的佈置,譚應華道:“就算這樣,守軍也是可出可不出,未必就稱了你的心,遂了你的意”
“若是金州守軍發現廣鹿的兩千兵馬可以一舉而殲之呢?你們說韃奴會不會心動?”楊波繼續問
“哦?這是要用廣鹿做誘餌了?”李惟鸞眉頭一抖。
楊波又說道:“不錯,廣鹿圍攻黃骨島堡,紅嘴堡等各處,老譚手下那些東江將士的戰鬥力很快就會被金州守軍得知,這些建州勇士能不能忍下這口氣,任由一支打着遊擊營旗號的烏合之衆在他們眼前撒野呢?”
“嘿嘿……”
譚應華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笑着自嘲“俺那廣鹿就剩下老弱病殘,說烏合之衆倒也不爲過,不過知閒,你就不能隱晦一點?”
“旅順距金州一百多裡地,我兵馬還未出城十里,韃奴哨騎就已飛報金州守軍了,如何趕得上?一個不慎,譚應華的首級都被掛在金州城頭了”李惟鸞搖頭。
“曰觀難道忘記了,旅順還有一半的水師船在碼頭待命?”楊波笑眯眯的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