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松林裡出來,俞仁沒有再回去,而是直接帶着魯月離開了常道寨。
在山下與衆人匯合後,俞仁將常道寨的情況和張盤與姚文廣的恩怨,簡要的跟大家說了一遍。
“這個姚文廣真是該殺。他這般的作爲,就算我們不殺他,早晚也必會有人要殺他。”若蘭聽了俞仁的轉述,十分生氣。
李肇基手捋長鬚,靠坐在大樹上。他的長鬚在昨天與聞香教的拼殺中,損失了大半,只剩下不多的幾縷了,但他捋須的習慣還是沒有改變。
“可他必竟是趙尚書的門生!如果我們殺了他,將來趙尚書怪罪起來,只怕我們擔不起啊!”
俞仁擺了擺手,“這個,李大人儘管放心。此事,便由我一人承擔,保證不會牽連大人。”
李肇基臉上一紅。“我倒也不是怕擔責任。只是,就算我們決定了要殺他,但我們現在沒有兵馬在手,而他姚文廣手裡卻有三四千守城的士卒。他又把城門關着。咱們連進都進不去,要怎麼殺他?”
“這個,李大人就不用操心了。只要您將您的大印借我用幾天,我保證可以將姚文廣的人頭帶回來。”
李肇基拄着大刀站起來,“還是我跟俞將軍一起去吧!必竟大家都是爲了朝廷,爲了皇上,我李肇基也不應該置身意外,而讓你們去冒險。只是不知俞將軍有什麼妙計?”
俞仁見李肇基願意主動跟他們一起幹,自然高興。至少這樣他就不必再找個人來冒充他了。用假,很多時候比用真要費事許多。
“此事我已有計較,只是有些細節還需見機行事。”說完,俞仁附耳在李肇基耳邊,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這個辦法好!好!”李肇基一面說,一面興奮的就要跨馬出發。
“李大人,您要去哪兒?”若蘭在一旁問道。
“當然是去泰州。”李肇基道。
“我的大人,您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泰州離這兒不過十餘里,咱們騎馬用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現在可才子時呢!這深更半夜的到了泰州誰又會給咱們開門?
眼下山東這兵荒馬亂的,莫說您只是個總兵,就算您是內閣首輔,那姚文廣只怕也不會給您開城門。還是等天明瞭再出發吧!”
李肇基不好意思的放下馬鞭。“還是若蘭姑娘考慮的仔細。好,那咱們就等天亮了再走。”
經過一夜的休整,俞仁一行人顯的精神飽滿。他們到達泰州時,已是巳時。
泰州城還是跟他們昨天來時的一般模樣,雖然不是如臨大敵,卻也是四城緊閉,每面城樓上都有許多的士兵在來回巡邏。不等俞仁他們走近,城上早有人高聲的呵問起來。
“站住。沒見着城門關了嗎?現在是非常時期,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城。”
衆人勒住了馬,樑宗義獨自策馬向前,來到城下。向城上的守卒高聲喊道,“不長眼的東西,看看這是什麼?”
說着,樑宗義舉起一道聖旨。
“這位是皇上親封的新任山東總兵,李肇基李大人。快快打開城門。”
那守卒聽了這話,吃了一驚,但是他還是很謹慎。
“請這位大人將聖旨送過來,讓我們將軍確定了才能開門。”
說完,那守卒讓人放下了吊橋。樑宗義下了馬,手持黃絹聖旨走到城下。
此時,城下早已放下了一隻吊籃。樑宗義將聖旨放入吊籃,便退回到了原處。
大約等了一刻多鐘。城樓上走上來一羣人。爲首的正是被趙彥派到此地負責守城的姚文廣,而緊跟在姚文廣身邊的,是曾被俞仁差點射死的前濟南守備劉長樂。
“原來是李大人大駕當前。真是不好意思,山東大亂,巡撫大人派下官在此守城,負責阻攔聞香教的反賊北上。下官職責在身,不能開城迎接李大人,還望大人莫怪纔好啊!”
李肇基冷哼了一聲。“姚大人說哪裡的話。你我同爲朝廷重臣,如今山東遍地反賊,正是你我通力合作之時,又何必如此見外。
我這一趟所以不從直隸直接到濟南,而是冒險繞道兗州,然後折回濟南,正是要沿途打探反賊們的軍情。眼下,我已將反賊們的情況基本摸清,正要告知姚大人。請大人快些打開城門,我好進城與大人共商大計。”
那姚文廣還想出言刁難,卻見劉長樂已經派人下城去開城門了。姚文廣無耐,只好不再多言。
要知道,這個李肇基乃是新任的山東總兵,雖然官在趙彥之下,但趙彥乃是個文官,真正負責軍隊的人,應該是李肇基。所以,這姚文廣並不太想讓李肇基進城,他擔心李肇基來了以後,會削弱他手中的兵權。
可是,劉長樂已經開了城門,姚文廣也就不好再行阻攔。
幾人在城門口見了面,俞仁終於第一次近距離的看到了這個色膽包天的濟南知府。
姚文廣約四十五六歲的樣子,相貌清朗,個頭中等,留着一縷長鬚。看上去很有幾分文人的氣質,似乎與色狼兩個字一點也沾不上邊。
姚文廣表現的很熱情,他將李肇基一行親自接進了他的官邸。又令下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酒席。
雖然俞仁已與姚文廣和劉長樂打過了交道,但因爲他當時一直藏身暗處,故此兩人並不認識俞仁。
李肇基給俞仁做介紹時,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下,說他是兗州的魯王派出來的求援特使。
幾人一面吃酒,一面聊着山東的戰局。見李肇基並沒有提到要調整泰州部署的話題,甚至都沒有提要視察守城隊伍。只說讓他們好生守好泰州,他明天便要離開這兒,去濟南赴任。
聽了這話,姚文廣徹底的放下心來。
陪着李肇基閒聊了幾句,姚文廣的眼睛突然一亮。就像一個貪婪的餓狼發現了獵物。
姚文廣看到那個魯王的專使旁邊,站着一位氣質高雅的女人。這女人約摸二十出頭,雖然穿着普通,骨子裡卻透着一股清麗脫俗的高貴。
這讓姚文廣看的心裡像被貓抓了似的。他這一輩子玩過的女人也不算少了,特別是在最近半年。可是他卻從來也沒玩過像這個女人這般,有着如此獨特的高貴氣質的女人。
“那女人是什麼人?”姚文廣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了李肇基一句。
李肇基回頭看了一眼。
“我也不知道。應該是俞專使的婢妾一類的人吧!”李肇基說着,又與一旁的劉長樂討論起山東的戰局。
“這小子還真有豔福啊!”姚文廣不由自主的感嘆了一句。
李肇基聽了這話,眼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只是這道亮光只是閃而沒,他又是低着頭的,因此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俞仁雖然說是魯王的專使,但與姚文廣他們相比,那地位就差的多了。因此,他並沒有跟姚文廣他們同桌。姚文廣派了兩名千總相陪。
俞仁雖然看上去在專心吃喝,但其實他一直都在留心着姚文廣的一舉一動。方纔姚文廣流露出對蔣小婉的迷留神色,俞仁也暗暗看在眼裡。但他仍照舊吃他的酒席,絲毫也未表現出來。
這一餐,俞仁喝的很醉。他們被姚文廣安排在官邸最偏的一座小院居住。俞仁是被人擡着送回住處的。他已經醉的不能走路了。
幾人好容易把他送回了房間,他又翻身大吐起來。
衆人只好又趕緊動手給他收拾。等一切搞定,姚文廣派來負責送人的幾名下人才走。
俞仁的房裡,只留下蔣小婉一個人,負責照料他。其他人都不知去向了。
蔣小婉送走了幾名姚府下人,關上門,用新打來的熱水給俞仁認真的擦了擦臉,然後纔將他安頓好。
但是她卻不敢睡覺,怕俞仁半夜醒來找不到人。於是她搬了把椅子,就坐在俞仁的牀頭守着他。
俞仁吐過以後,又經蔣小婉爲他擦洗乾淨,變的安靜多了。很快,他便鼾聲如雷了。而蔣小婉忙了半天,也累了,見俞仁安靜的睡了,她也放心的閉上了雙眼。
睡到半夜,蔣小婉突然聽到有人撬窗的聲音,她立刻被驚醒了過來。扭頭一看,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從窗外跳了進來。
“什麼……”
蔣小婉的話還沒喊完,那黑衣人已經一個箭步竄了上來,將她的嘴巴按住,令她再也說不出話。
然後,蔣小婉只覺得自己的背上被人輕輕敲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