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若雪瞧着有趣,向童牛兒道:“真的,我怎不曾聽你誇我?”童牛兒嘻嘻一笑,道:“這種話怎可在青天白日下說?怕不羞死人嗎?待夜裡我在被窩裡和你說。”銀若雪聽他又在嘴上偷蜜吃佔自己便宜,皺眉打他。
二老見了皆笑。
老婦人嘆道:“最羨慕青春年少相偕老,恩恩愛愛到白頭呵。”
老翁斜她一眼,自語道:“也不知誰肯與誰相偕老,誰又與誰到白頭——”他本還想說,見老婦人正瞪視自己,便又將下面的話咽回去。
銀若雪聽了倒有所感,看向童牛兒道:“你肯不肯與我相偕老?我們能不能到白頭?”童牛兒最不耐被人如此追問,遮掩道:“孩兒都快生下來了,倒想不與你偕老白頭,能夠嗎?你爹爹怕不打死我纔怪。”一語將銀若雪逗笑。
二老見他倆個言語有趣,也笑。
童牛兒心有所疑,尋機向老婦人道:“大嬸,我聽人言這山中有一座大寺院,叫什麼樑濟寺,是嗎?”
老婦人臉上閃過一片疑色,點頭道:“不錯,小相公要去那裡嗎?”童牛兒指了銀若雪道:“她懷了身孕,想去許個願,燒一炷香,求她母子平安。”
不等老婦人答,老翁搶先道:“求他家保平安?怕難些。”老婦人將手在桌上輕拍,呵斥道:“怎地多話?”
老翁見老婦人真地惱了,擺手道:“不多了不多了。”又低頭吃餅。童牛兒和銀若雪見老翁懼內到如此地步,均覺得好笑。
老婦人道:“休聽他胡言。這樑濟寺雖也稱寺,但他家卻不供什麼神位。內裡只一位吃酒吃肉的濟公和尚當家,你倆個還是到別處去求平安吧,他家休去。”
童牛兒聽老婦人言辭間多有遮掩,知其中必有隱情。追問道:“可聽人說他家是一座大寺,有僧人近千名呢。”
老翁又忍不住接口道:“他家的僧人都是花和尚,你這媳婦這般美貌,若叫他們瞧見,嘿嘿——好,我不說我不說。”老婦人氣惱得將半張餅向竹籮裡一摔,起身去了。
童牛兒見她走遠,向老翁低聲道:“老丈,你怎地懼她?”
老翁怡然一笑,道:“懼?懼者何來?我不過是憐惜她,不願和她爭罷了。”說罷咬下一口大餅,使力嚼着。
銀若雪聽了似有所感,看看童牛兒,臉便紅了。童牛兒卻未瞧見,向老翁道:“老丈說那樑濟寺中的僧人都是花和尚,他們怎個花法?”
老翁停口看他,道:“你以爲匪盜如何?”童牛兒道:“自然是惡。”老翁道:“他們比匪盜還惡三分。”
童牛兒聽了此語,心中已經有數。又追問道:“我還聽說那劍閣上住着一夥強人,他們如何?”
老翁呵呵笑過兩聲,道:“你別看他們名稱強人,卻比樑濟寺中的僧人強過百倍。”銀若雪聽着有趣,插口道:“怎個強法?”老翁見她一個花兒少女竟對這類事感興趣,倒覺意外,擡眼看她。
童牛兒見老翁目光之中已有疑色,忙將手向桌上一拍,叱道:“怎地多語?大餅也塞不住嘴嗎?”
銀若雪也知自己這一句問得唐突,聽童牛兒如此說,藉機低頭吃餅遮掩。
老翁何等見識?一眼瞧破,心中暗笑。面上卻淡然無色,道:“那夥強人雖也殺人劫財,但只殺萬惡之人,只劫不義之財,你說強不強?”
這屋中只一張木牀臨窗而置。地中央放有一張方桌,桌邊兩條長凳。傢什如此簡單,顯然是做待客之用。
銀若雪剛剛用刺骨般寒的井水梳洗過,赤了雙足站在門口,藉手中所舉油燈光望了一圈,噘嘴道:“如此簡陋,可怎麼睡?”
童牛兒在後面推她一把,將門代好。道:“雙眼一閉,夢中自有天地,管它簡不簡陋?”把鞋一甩,先就跳上牀去,將罩衣閃掉,赤着上身,扯過一條薄被蓋了躺倒。
銀若雪見了驚道:“哎——我睡哪裡?”童牛兒道:“大小姐,這裡不比客棧,沒有多餘房間給你住。更何況你是我老婆,自然和我一起睡在牀上了。”
銀若雪蹙眉道:“休想,我纔不和你同睡。你——你去地上睡——”她話未說完,童牛兒那裡已響起鼾聲。
銀若雪雖知他是裝的,卻也無可奈何。這裡不比京中,總不能使蠻將他扯落地上,但又不想和他同榻而眠。左右爲難片刻,只好將兩條木凳並在一起,吹滅油燈,和衣而臥。
但那木凳上何其堅硬,她睡慣軟牀錦被,豈能受得了?不過半個時辰,已覺得肩背痠痛。不要說睡,便想再躺片刻也難。
無奈復又坐起,索性拉開門閂,抱臂出房。
見院中月色融融,纔想起時近十五。看那翁媼仍在離屋門不太遠的石墩上坐着品茗閒談,靈機一動,悄步向前,掩身在屋門後面,屏息豎耳偷聽二人言語。
二老果然正說她倆個。
老婦人道:“看他倆個不像惡類。”老翁嘿嘿一笑,道:“你看我還不像惡類呢,我怎地總惹你煩?”
老婦人笑着打他一掌,道:“但那女孩兒面細皮鮮,髮絲光潔,絕不是貧家女兒。”老翁道:“不僅如此呵。她眉宇之間甚有貴氣,舉手投足都十分傲慢,怕是官宦人家出身纔對。”
老婦人道:“只是那少年卻像平常人家子弟。倒真猜不出他倆個的來路,難道是一主一僕?哎,怕不是衝我們來的吧?”
老翁抿一口茶,悠悠地道:“難說呵。我看那女孩兒動靜有度,手腳靈巧,像個有功夫在身的主兒。”
老婦人點頭道:“一會兒便去看看他倆個是不是睡在一起,就知所言是真是假。若他欺我們,就將他倆個——”老婦人聲音忽低,但下面意思已不說自明。
銀若雪嚇了一跳。見老婦果真起身向這邊來,忙轉身欲跑,卻一頭撞在另一人的懷中。銀若雪剛要叫,那人出手卻快,已掩住她口低聲道:“我是牛兒。”銀若雪忙指指身後,又指指屋中。
童牛兒也早聽到翁媼言語,拉了銀若雪輕步奔回房中,將門悄閂。二人上牀後,童牛兒張臂將銀若雪抱入懷裡,拉被子蓋好,然後打起鼾來。
銀若雪臉頰貼在童牛兒的胸膛之上,初時還嫌氣悶,待喘得均勻之後倒覺得溫暖。又過片刻,已漸漸被他身上散發出的男兒氣息弄得神昏目眩,臉熱心跳,呼吸又慢慢急迫起來。
童牛兒對她一直下心糾纏,二人之間時久生情,銀若雪在心中已屬意於他。只是少女羞怯心盛,加上京城裡所處環境混亂,人多眼雜,總難放下身份相依。
此夜卻在這荒山野嶺之中的茅草人家裡,老婦人早已從窗下離去,正和老翁調笑着要回房休息;童牛兒鼾聲也停,只剩從半開窗中飄入夾雜淡雅花草香氣的清風裡遞過蟲兒唧唧之聲,更顯夜靜如水,好不怡人。
童牛兒本是蜂蝶採蜜的性格,此刻擁美在懷,又怎控制得住?一雙手在銀若雪的身上撫摸遊走。不過片刻,已令銀若雪如置身火爐之中,熱不可忍。她口裡雖低聲呵斥,身上卻一絲反抗的力氣也無。
二人正對峙時,聽窗外那老翁一邊收拾茶具一邊向老婦人道:“今夜叫不叫我抱?”老婦卻羞,掩口笑着打他,道:“休想,昨夜被你折騰到半夜,早起腰還嫌痛。你呵,還是讓我歇歇吧。”
老翁卻不甘心,哄慰道:“今夜你只管躺着瞑目而受,不需你忙碌,如何?我自會好好憐惜你。”老婦經不住老翁軟語糾纏,笑着應下。
童牛兒將嘴貼在銀若雪的耳邊輕聲道:“你也只管躺着瞑目而受,好不好?我自會比任何男兒都憐惜你,不叫你有一點疼痛。”他知銀若雪還是黃花處子,初次破身最怕這個,是以先就承諾下。
銀若雪聽他言語體貼,深覺感動,心中那團火燒得愈加熾烈。但還是有些不甘心,掙扎着反抗。
童牛兒滾身將她壓在下面,一雙手遊入她小衣之中。
銀若雪被撫摸得慢慢昏黑了天地,恍惚了精神,口裡還說着“你休想——”雙手卻已不由自主地抱緊了童牛兒。
睜眼片刻,纔想起昨夜所發生的一切。
銀若雪轉頭借清晨天光見童牛兒面含笑意,在一邊睡得香甜。想着他出身雖卑,人也粗俗,擔待自己卻好。如今自己已屬身於他,今後就算天傾地覆,日崩月壞,終還是他的女人,任誰也搶奪不去,任什麼也更改不了。
而他自會好好對待自己,時時溫柔,刻刻盡心,把自己像寶貝一樣捧在掌心呵護憐惜。直到發被霜染,身如木朽,也要相依相偎,老死在一起纔好——。
少女初戀之時多做此念。卻不知天翻地覆易,天長地久難。造化最會弄巧,愛多必要成仇,總不如平平淡淡來得日久。
銀若雪初爲人婦,心中如灌蜜糖,甜徹骨髓。將一腿和童牛兒的腿貼在一起,趴伏在他胸上,伸手在他臉頰上輕輕撫摸。腦裡遐思如Lang翻涌,止歇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