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夢龍捏着下巴問:“如果將木製輻條換成鋼的,是不是更結實一些?”
羅本神父說:“如果換成鋼的當然更結實,只是……這樣太奢侈了!”
楊夢龍撇了撇嘴,對他來說鋼根本就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奢侈個毛!
經過一番琢磨,楊夢龍得出的結論是加強車身結構之後,這種四輪馬車裝一噸貨物都不成問題,而且用一頭駱駝完全拉得動,嘿嘿,這東東真是太有用了!只是這樣一來,馬的需求量可就急劇上升了,得想辦法多弄一些挽馬回來喲!他二話不說,也不管天正在下雪,拉着羅本神父往馬車製造廠跑去!他要儘快將四輪馬車弄出來,好派上大用場,結果就把最最重要的事情給拋到了腦後……
就在這個二貨摩拳擦掌準備開始新一輪的折騰的時候,唐世孫朱聿鍵和方逸之也趕到舞陽了。
朱聿鍵看着那平整而結實的大道,還有用水泥做成的水渠,嘖嘖稱奇,說太新鮮了,活了一輩子都還沒有見過如此新奇的事物呢!其實這位藩王世子也挺可憐的,他生於1602年,是端王長孫,老爸被叔叔陷害,然後被關在承奉司,年僅三歲的他也被送進去陪老爸一起坐牢,在囚中,他老爸被叔叔給毒死了,這是崇禎二年的事情。同樣也是在這一年,他爺爺也掛了,他被放了出來,立爲唐世孫,總算不用再被囚禁了。按照原來的歷史,這位唐世孫將於崇禎五年繼爲唐王,在崇禎九年後金破邊的時候領兵北上勤王,結果被打發回來,貶爲庶人,關進鳳陽高牆裡,差點被折磨死了。這一關就是整整八年,八年之後,農民軍攻破北京,崇禎在煤山自縊身亡,明朝滅亡,他被南明小朝廷給放了出來,一年後,南京淪陷,弘光帝被殺,他在福州組建了自己的小朝廷,繼續抗清,當了一年半的皇帝,然後兵敗被俘,絕食而死。總體而言,他算是明末幾十位藩王中最有魄力的一個,史官對他的評價是“自奉甚儉,精於吏事,喜讀書,好任俠”,在太平盛世,他可能會成爲一位賢明的君王,奈何生逢亂世,掣肘重重,短短四十五年的人生中,倒有將近三十年是在囚室中度過的,令人噓唏。不過,現在這位唐世孫對自己即將要面對的命運還一無所知,都三十歲的人了,還好奇得像只小鹿,看什麼都新鮮,也難怪,任何人被關了這麼久,放出來之後都會覺得一切都很新鮮。
然後這位唐世孫的驚歎一直伴隨了整段旅程,弄得同車的方逸之直翻白眼:你還真是少見多怪了,都三十歲了,穩重一點行不行!
舞陽千戶所早已張燈結綵,水泥鋪成的街道上賓客雲集,車水馬龍,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喜慶的笑容,酒桌從楊府大門排到了十字路口。朱聿鍵驚訝的看到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除了軍戶、商賈、鄉紳外,還有不少縣官,這很少見,文官壓根就看不起武裝,至於衛所軍官,連讓他們看不起的資格都沒有,帶着家眷拿着賀禮笑容滿面的過來參加一名衛指揮使的婚禮,這恐怕還是破天荒的第一遭。方逸之笑着說:“世孫有所不知,楊指揮使這兩年來墾荒屯田,興辦作坊,將舞陽縣治理得百業興旺,舞陽縣令張桐說打從楊大人來了之後,他就沒再爲每年的稅款發過愁了,這讓南陽十三縣的縣官們羨慕萬分,都想討好他,讓他幫忙把自己的轄區也治理好,好讓自己舒心一點呢。”
朱聿鍵望着街道兩邊顧客盈門的商鋪和新建的房子,點了點頭:“如此說來,他倒是有資格得到南陽官員的一致擁護了。方大人,請!”
“世子請!”
這兩位下了馬車,走向楊府。令人吃驚的是,居然沒有人過來迎接,楊府的僕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來回亂竄,進進出出,連賀禮都沒人收。方逸之大爲吃驚,叫住一個恰好迎面走過來的老僕人,問:“出了什麼事?都快拜堂了,怎麼還是一團混亂?”
那位老僕人苦笑:“一言難盡啊!大人,實話告訴你吧,楊指揮使不見了!”
方逸之眼都大了:“不見了!?什麼時候不見的?”
老僕人說:“昨天啊!昨天他騎馬出去,說要到處走走,去散散心,到現在都沒有回來,派人四處去找也找不到,大家都快急瘋了!”
朱聿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都馬上就要拜堂了,新郎卻不見了!?”
老僕人快哭了:“可不是麼,大家都快急瘋了,所有人手都放出去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連他的影子都找不到!”
方逸之一跺腳,叫:“大婚在即,卻不見蹤影,這個混球也太不像話了!不行,得趕緊找到他,不然這場婚禮就要變成鬧劇了!”對幾個隨從說:“你們熟悉這裡的情況,一起去幫忙找!”
那幫隨從本來打算跟着方逸之過來喝一頓喜酒的,沒想到喜酒還沒喝到,反倒先攤上了找人這麼件倒黴的事情。他們抱着上輩子欠了楊夢龍的錢的覺悟,跟着楊府的僕人,開始在整個衛所裡找人。巧得很,就在這時,張桐帶來了一幫衙差,指揮着他們滿世界的翻人,這位縣令大人都有點氣急敗壞了!這麼大的動靜,當然瞞不過那些前來喝喜酒的賓客,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找人的行列,衛所裡熱鬧非凡!
朱聿鍵人生地不熟,沒有加入找人的行列,只是看着大家挖地三尺的找着那個超級不靠譜的新郎官,笑個不停:“好……好熱鬧的婚禮,好熱鬧的婚禮!”
方逸之除了苦笑還是苦笑。原本他還打算設法促成義女跟楊夢龍的好事,現在看來,他得慎重一點了!
整個衛所都因爲自己而亂了套,罪魁禍首卻渾然不覺。這貨現在正呆在一家南陽最大的馬車作坊裡,和羅本神父一起指揮那幫工人照着圖紙生產一輛四輪馬車。這家馬車作坊是去年辦的,楊夢龍擁有四成的股份,廠房佔地足有一畝,擁有上百名工人,實力稱得上是雄厚,羅本神父那輛四輪馬車就是在這裡訂造的。經過一夜努力,這輛馬力的車身已經基本成型了,車輪是現成的,不過多了一層馬口鐵鐵皮,鋼鐵輻條還沒有搞出來,姑且先用木製的頂替着,這樣一輛馬車擠一擠,坐十個人都不成問題。楊夢龍起勁的說:“你們得想辦法吃透這裡面的技術,早點造出更結實、更大的四輪馬車來!”
作坊主人眼裡佈滿了血絲,直打呵欠:“大人,我不明白你爲什麼非要造這四輪馬車?兩輪馬車不是挺好的嗎?”
楊夢龍呵呵一笑:“不懂了吧?四輪馬車拉得多,跑得穩啊!想想看,將來整個南陽都修了水泥路,這些四輪馬車拉着兩三千斤貨物穿州過縣,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原本用兩輪馬車要運好幾車的貨物,用它一車就全裝下了,不是很省事嗎?再說了,我們還可以用四輪馬車搞客運嘛,一輛四輪馬車拉十個人,將他們送到南陽去,然後收路費,不是挺賺錢的嗎?”
作坊主人說:“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不過,它真的能拉這麼多貨物嗎?”
楊夢龍說:“多了不敢說,兩千斤肯定沒問題的……”
這時,一陣密集的鞭炮聲傳過來,打斷了楊夢龍的話。楊夢龍咕噥一聲:“是哪個缺德的傢伙閒得蛋疼,四處放鞭炮?煩死人了,看樣子我還得出臺一條規定,禁止隨便鳴放鞭炮才行!”
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圖紙的羅本神父深以爲然:“對極了,這種聲音真的很煩人,尤其是在你思考的時候冷不丁的來一串,讓人發瘋啊!”
楊夢龍說:“別管它,我們繼續!”
作坊主人顯然不打算繼續了:“大人,你是不是把一件大事給忘記了?”
楊夢龍說:“扯,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我記得清清楚楚!”
作坊主人說:“你肯定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楊夢龍說:“纔沒有,今天是臘月二十九,我今天要結婚了!瞧,我記得多清楚!”他露出得意的笑容,頗爲自己那超人的記憶力而感到驕傲。只是笑容還沒有完全綻開,便徹底凝固了,結結巴巴的問:“今……今天是什麼日子來着?”
作坊主人說:“臘月二十九,你的婚期,我也接到請柬了。”掏出硃紅的請柬衝楊夢龍揚了揚,表示自己沒有說謊。
楊夢龍的臉刷一下白了,尖叫一聲,火燒屁股似的衝了出去!完蛋了,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這回可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