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泉鎮鎮外,舞陽千戶所的軍營裡。
楊夢龍對士兵和農戶混雜的住在一起很有意見,認爲這樣做很快就會讓士兵染上市井習氣,一支軍隊一旦丟掉了那種誠樸雄烈之風,染上了市井習氣,就別指望能有多強的戰鬥力了,在他的堅持之下,韓鵬那支人馬在鎮外一塊荒地上紮下營寨,先是用削尖的木頭製成柵欄,圍着柵欄挖一道深壕,裡面再建起營房,一個軍營就算初具雛形了。在他們建起軍營的時候,那位可愛的田老爺跳出來反對,說這是他家的地,楊夢龍找他要地契,他又拿不出來,所以楊夢龍也不客氣了,建!田老爺派人過來阻撓,結果楊夢龍親自動手,一分鐘不到,幾名家丁全部被揍成了豬頭,打那以後,再也沒有哪個鄉紳敢派人到軍營附近指手劃腳了。現在這個軍營已經有一點規模了,一千多名士兵正在校場上排成整齊的隊列,在戚虎的指點之下練習刺殺,隨着一聲聲響亮的口令,千百支竹槍同時刺出,密如蘆葦,令人頭皮發麻。戚虎拎着一根由數根竹枝紮成的棍子一邊喊着口令一邊來回巡視,看到哪個動作不規範的就一棍子砸過去。這種棍子是不會把人打傷的,但是那種疼痛能一直鑽進骨頭裡去!在場那麼多士兵,就沒哪個沒吃過他的棍子,都對這個老頭又敬又畏。
戚虎所傳授的槍法非常簡單,就一招:磕開對方的兵器,突刺!刺臉,刺咽喉,刺心窩,刺腹部,想刺哪裡隨你的便,但是出槍的時候一定要果斷,要做到快、狠、準,決不能給對方招架的機會!當然,十幾杆長槍同時刺來,對方也不大可能有招架的機會,除非他是趙子龍!這種戰陣對紀律的要求達到了苛刻的地步,因爲整個槍陣就是一架嚴密而高效的割草機,一旦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很可能會導致全線崩潰,因此戚虎對他們的要求只有一個:無條件服從命令,哪怕命令是錯誤的,一旦正式下達,也要毫不猶豫的執行!
不得不說,這樣的要求對於一幫新兵而言實在是苛刻了一點,他想了很多辦法,也不大理想。
“向左刺!”他高聲大喝。
幾百名長槍兵齊聲大喝:“殺!!!”數百支竹槍齊刷刷的刺往左邊,頗有氣勢。可戚虎手裡的棍子還是砸了下去,這回倒黴的是一名什長:“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出槍要快,要狠,還要準!你這一槍軟綿綿的,就算是個老太婆也能很輕鬆的閃開!”捱了打的什長咬着牙硬挺着,一聲不吭。疼當然很疼,不過讓這個老頭逮到錯處本身就夠丟人的了,要是還出聲喊疼,那就更沒面子啦。
戚虎打了幾棍,哼了一聲:“記住自己錯在哪裡,下次再讓我逮到錯處,軍棍伺候!大家解散,休息一頓飯的工夫!”
話音剛落,幾百名士兵便東倒西歪躺了一地,都不想起來了,累,真累呀!戚虎咕噥:“這幫不成器的小子,還得花大力氣去錘打才行!”一轉頭,正好看到楊夢龍和王鐵錘這兩個二貨就站在不遠處笑嘻嘻的看着自己,王鐵錘手裡拿着一把式樣相當誇張的刀,光刀柄就有一尺長!他心中詫異,這兩個貨不是忙着種田嗎,什麼風把他們給吹過來了?扔掉棍子迎了上去,行了個禮,問:“大人,什麼風把你給吹過來了?”
楊夢龍笑眯眯的說:“沒颳風啦,只是我忽然想到好久沒有到軍營來了,也不知道弟兄們怎麼樣了,就過來看看啦。”
戚虎一臉無奈,攤上這麼個只有心血來潮的時候纔來一趟軍營的將領,他可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王鐵錘見老爺子很鬱悶的樣子,連忙解釋:“老爺子你別聽他的,其實啊,我們今天剛鑄成一把寶刀,想讓你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
這樣說戚虎心裡就舒服多了,打起精神來問:“刀呢?是這把嗎?”
快步趕過來的韓鵬瞅着那精美的刀柄直咽口水:“肯定是這把了,快拔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楊夢龍朝一個人比較少的角落一指:“去那邊。”帶頭往那邊走過去。當他轉過身的時候,戚虎和韓鵬才發現這個騷包也佩着一把三尺長的刀,挺拉風的樣子。
把少數幾名士兵攆開之後,王鐵錘握住刀柄,面有得色的說:“這把刀是我和小楊將軍齊心協力,用了七天七夜才鑄成的,我敢拍胸口保證,世界上絕對找不到比它更鋒利的刀了!”
韓鵬不耐煩了:“你就別吹了,快拔出來讓我看看!”
王鐵錘手稍一發力,一道寒光脫鞘而出,刺痛了戚虎和韓鵬的眼睛,令他們心頭一震!當整把刀都拔出來之後,他們都傻了,兩眼發直的看着王鐵錘手中的刀,眨也不眨。這把刀刀身長三尺三寸,三指闊左右,有着不甚明顯但異常優美的弧度,刀背厚鈍,像一塊沉甸甸的鋼板,刀刃卻比紙還薄,刀刀身黝黑,哪怕是在烈日之下也不會反光,但是刀刃如雪,一泓寒光緩緩流轉,泛着冰冷刺骨的寒光,當王鐵錘雙手握住那一尺長的刀柄,刀鋒揚起的時候,一股森冷的噬血氣息噴薄而出,令人不寒而慄!戚虎脫口叫:“好刀!好刀!”
韓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聲音微微顫抖:“真是好刀!苗刀、朴刀、鬼頭刀、麻扎刀……這些叫得出名字的刀都遠不如它來得霸氣!這刀是怎麼鑄出來的?依我看,恐怕只有唐刀才能與之媲美了!”
楊夢龍嘿嘿一笑,說:“先別忙着誇它,更讓你們吃驚的還在後面呢!王鐵錘,試試這把刀鋒不鋒利吧。”
王鐵錘說:“遵命!”照準一根碗口粗的木樁呼的一刀,寒光一閃,一截木頭順着刀鋒飛了出去。戚虎和韓鵬目瞪口呆。我的乖乖,這可是硬梆梆的木樁,不是甘蔗啊!就算讓一名精壯的士兵用斧頭砍也得砍上好一陣子才能砍斷吧?這傢伙居然給它來了個一刀兩段!如此恐怖的臂力再加上這把鋒利無比的寶刀,什麼鎧甲擋得住他一刀!
王鐵錘還嫌不夠拉風,又是一刀,這次更誇張,兩根並排着的木樁被斬成了四截!他還想再砍,戚虎說:“夠了,夠了,再這樣砍下去整個軍營都完了!”一把將刀搶了過來,感覺異常沉重,那份量怕是在三十斤以上了,他雙手握着都覺得吃力。不過他現在顧不上這些了,眼睛睜得大大,用手指輕輕撫摸着刀刃,好傢伙,砍斷碗口粗的木樁,居然一點毛邊都沒起,真是鋒利得邪門了!他激動得身體微微哆嗦,叫:“寶刀,寶刀啊!要是能給它接上七尺到八尺長的刀柄,那豈不是能連人帶馬一併劈成碎片了!?”
韓鵬吸着涼氣說:“就算是唐朝的陌刀也不過如此吧?”
楊夢龍嘿嘿一笑:“你們猜對了,這刀就是仿製陌刀的。”
戚虎手一抖,刀差點就掉到地上了。陌刀,刀中霸王,它傳承着漢唐的雄烈豪放,創造了無以倫比的輝煌,“身披重甲,如牆推進;一刀之下,人馬俱碎!”短短的十六個字,將陌刀可怕的殺傷力體現得淋漓盡致,手持陌刀的大唐重裝步兵成了北方騎兵的噩夢,突厥、吐蕃、吐谷渾、契丹、大食……多少輝煌一時的帝國,兇悍無比的驍騎,都曾在陌刀的寒光下絕望地哀號,它的兇悍,它的嗜血,它的豪放,令無數人爲之景仰,爲之生畏!可惜到了宋代,它從戰場上消失了,被簡陋而廉價的大斧給取代了,這是莫大的遺憾,沒想到他還能看到它重現人間!
韓鵬嘴巴動了動,想說:“你們到底挖了誰的墳,盜出了這把陌刀?”但是看到不管刀身還是刀柄都是嶄新的,斧鑿之痕猶自鮮明,便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抓住楊夢龍的衣袖,激動的問:“你們是怎麼做到的?我記得陌刀需要大量極優良的精鋼,而由於戰亂,煉那種鋼和鑄刀的工藝大多都失傳了,你們……”
楊夢龍將這個幾乎把口水噴到自己臉上的傢伙撥開,傲然說:“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什麼難得住我的!來來來,再給你們看一種刀!”握住刀柄一拔,一泓寒光從鞘中傾泄而出。這把刀足有三尺長,有優美的弧度,不過刀身要比陌刀薄很多,也窄了很多,跟戚家刀有幾分相似,但又有比較明顯的區別,修長的刀身裡透着濃濃的殺氣。戚虎脫口叫:“橫刀!是橫刀!”
楊夢龍隨手挽出一朵刀花,說:“沒錯,正是橫刀!看刀!”刷刷刷一連虛劈幾刀,利刃破空之聲清晰綿長,不用說,這把刀同樣是用上好的鋼材鑄造的,沒有陌刀那麼霸氣,但是遠比陌刀輕靈,在快刀手手裡絕對是一件可怕的殺人利器,只怕刀鋒已經切開了對手的脖子,對方還沒有感覺到痛楚!
韓鵬和戚虎對視一眼,都驚訝的看到對方的眼睛綠油油的……楊夢龍雖然一向不着調,但是他偶爾着調的時候還是能爲大家帶來很多驚喜的嘛,比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