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軍,守住橋,守住浮橋!”
俞國振破壞浮橋的方法無非就是那麼幾樣,從運河上乘船來縱火,或者派兵奇襲橋頭——後者是完全沒有可能的,因爲橋頭兩邊都被八旗兵牢牢控制住,甚至連蒙人和投靠的漢軍都不準靠近!
多爾袞下達了這個命令,然後一鞭抽在曹振彥的頭上:“這你狗奴才,趕緊回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戰場到運河浮橋邊,足有五六裡的距離。因此多爾袞可以聽到那遠處傳來的聲音,卻並不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全軍回軍,但也知道,俞國振就緊隨在後,不敢放馬疾馳,因此只能打發信得過的奴才前去察看。
他大軍緩進了一里有餘,這個時候,便看到曹振彥與幾名信使快馬而來。
個個都是面色如土,老遠看到他們的表情,多爾袞就知道不妙。
“橋,浮橋如何了?”他厲聲喝問道。
“王爺,完了,完了,橋全部毀了,俞國振將大船開到了運河裡,橋可全部都毀了啊!”
來的使者放聲痛哭,多爾袞吸了口氣,他看了看周圍,招來一個梅勒章京,讓他領軍緩緩後退,再三叮囑要小心俞國振突擊,然後縱馬狂奔,向着運河行去。
他心中當真是如刺扎蟻噬一般,如果浮橋全部斷了,橋那邊的豪格會不會不管不顧,先行離開?失去了豪格接應。運河又被截斷,他如何北返?
這條道路早就被踏平了,因此馬速甚快,不多時,他便到了運河之畔,然後,便看到河中橫着四艘大船。其中最大一艘,更是讓人望而失畏!
華清海軍上將號!
他一眼便認出了這艘船,對於建虜來說。這艘船絕不陌生,曾經給他們帶來過非常痛苦的記憶,而今天。這記憶再度來臨!
他卻不知道,現在新襄的軍艦中,華清號已經不是最大的,可是能從天津海口開進運河的大艦,卻唯有稍小的華清號!
除了華清號之外,還有另外三艘約是六百噸級的護衛艦也開了進來,因爲放棄了大多數帆力,只借着一點點風力,更多的是是靠着人力拉縴和槳力到的這裡,所以速度慢了些。直到現在,才趕上戰場!
俞大海看了看運河裡的水,早層時結了一層薄冰,現在已經大多化去,只在邊緣地帶。還有些許的殘餘冰塊。他看着冰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舉起望遠鏡向着河的北岸望去。
密密麻麻,全是建虜和百姓!
還有建虜試釁向着船上發射火箭,但是他們都無法接近射程,因爲在船舷之上,漁政局的海軍陸戰隊員向着一切敢於接近岸邊的建虜猛烈開火!
豪格已經組織了三次試圖衝到近距離內射火箭的努力。但是三次都失敗了。他站在高處,看着水中那殘餘的浮橋,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
“狡猾的明人,有種就上岸來真刀實槍做上一場!”他身邊,性子急的建虜開始破口大罵,但謾罵有什麼用處,根本不能損虎衛一根毫毛,反而浪費了自己的口水!
“自上游用火攻船!”有人建議道。
可是火攻船去哪裡找?雖然天津府不敢出來截擊建虜,但總算還知道將船隻收攏起來,建虜能找到的小船,都給他們用來搭建浮橋了,剛纔華清號蠻不講理地撞上浮橋,看上去堅固的浮橋頓時摧枯拉朽一般成了水中飄浮着的垃圾,就算是有火攻船,只怕也是被撞沉的命!
而且豪格不認爲,火攻船就能穿透船上火力網的阻攔。
跟他過來的大多都是他的心腹,他反正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犯不着爲了多爾袞再費太大的氣力,因此只能回望部下:“睿親王兵多,他定然有辦法,他不是早就備着俞國振麼,現在俞國振來了,他肯定有辦法……”
心中不安之下,他說的話怎麼也不順溜。
多爾袞能有什麼辦法?當他趕到河邊,看到這四艘船大模大樣地橫在河面上,不停用火槍驅趕着河邊的建虜時,他的臉上幾乎沒有了一絲血色!
這麼大的船,俞國振是用了什麼妖法,將它開入了運河之中!
更重要的是,他如何在這四艘船的干擾之下,再度搭起浮橋渡河?
河面其實不寬,若不是這段河道乃是入京要道,常年有疏浚,只怕華清號也無法進來。多爾袞第一反應如同豪格一般,都是想要用火箭將船燒掉。好在爲了準備與俞國振可能發生的戰鬥,火箭他這邊準備了不少,隨着他厲聲喝令,一排排的建虜在箭頭上儘可能綁上引火之物,向着河岸逼近。
等待他們的仍然是激烈的火槍射擊。
雖然海軍陸戰隊員數量並不多,四艘大船上全部加起來也只是五百餘人,甚至有些水手現在也充當射擊手,但船舷比河岸可是要高出不少,而虎衛丙型火槍射程遠、射速快,船上又有充足的補給,因此只要有建虜靠近,必然會被火槍擊得滿身如篩眼!
就算有零星火箭射上了船,卻也夠不着船帆,釘在船板上立刻被撲滅!
“火炮,用火炮!”多爾袞終於意識到,靠火箭想要引燃這樣的龐然大物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便想到了另一件遠程武器,火炮!
但他的命令還沒有傳出去,這邊俞大海首先下令了:“發旗語,看到那白色的旗幟沒有,所有火炮瞄準這裡給我轟擊!”
華清號上面一邊舷就有二十四門火炮,加上另三艘船上共有三十六門火炮,這一共是六十門,即使建虜舉國之力,也未必能弄出這麼多好炮來,故此,當這六十門火炮開始噴射出復仇之火時,建虜的第一反應不是逃命,而是呆住。
短短的三分鐘之內,六十門炮全部發射完畢,因爲射程,使用的是實心炮彈,並沒有開花彈那麼恐怖的效果。但是火炮齊轟之下,多爾袞所在的那個高崗被滾出二三十道泥溝,而多爾袞的戈什哈,已經有一半成了這溝底的肉泥!
“睿親王,睿親王!”
“保護王爺,都上來保護王爺!”
炮聲暫歇,建虜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紛紛嚷了起來。多爾袞這個時候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他平時那種自若的大將氣度,此刻蕩然無存!
“拖我出來,拖我出來!”他躺在地上大叫,身上壓着只剩餘前半截身子的馬,他的大旗是炮火集中的目標,但他的運氣不錯,一枚炮彈將他的戰馬給炸飛了一半,另一半則與他進行了更親密的接觸。
殘餘的戈什哈七手八腳將他從馬屍下拖出來,他渾身都是血,也不知是人血還是馬血。扭曲的面孔裡帶着恐懼,他毫不猶豫地掉頭,劈手將一個僥倖未受傷的戈什哈推開,奪來他的馬,翻身騎上去,然後縱馬就走。
這個地方是對方火炮的射程之內,第一輪射擊沒有將他轟死,是他運氣不錯,但他不敢再賭運氣,等對方第二輪炮!
不僅是他,所有建虜現在都潮水般向後退去,儘可能都遠離河岸,生怕自己成爲下一輪炮擊的目標。原本擠得滿當當的海河岸邊,頓時空出一大片。
唯有方纔被轟擊過的那處高崗上,鮮紅色的血漬分外明顯。
南岸發生的事情,北岸的豪格並未看清楚,但聽到連綿的炮聲,他立刻明白,此次只怕要大糟了。
“退,退!”
他厲聲呼喝道,但卻不知道,他那彰顯身份的旌旗早就成了另一側炮手的瞄準目標。
又是六十門大炮齊聲哄響,運河上再次飄起濃濃的煙霧,將所有人的視線都遮住了。建虜看不到完整的船影,而船上的人也看不清岸上的情形。茅元儀站在俞大海身邊,引而不發,待建虜聚集得最多時再開炮,這是他的主意,因此此時他禁不住捻鬚道:“據說老奴是在寧遠中炮後瘡發而死,這一次不知能不能轟死幾個老奴的奴子奴孫!”
“便是轟不死,虎衛也會追着他們,將他們捕來處死。”俞大海道。
茅元儀點點頭正待再說什麼,卻不小心吸進了一口硝煙,劇烈地咳嗽起來,俞大海忙上前爲他拍了拍後背,哈哈大笑:“老先生,看來你是沒有福氣享受這硝煙的氣味了,海上爭雄,火炮爲上,這硝煙味可是避免不了的!”
“誰說的,陸上現在用火槍,哪少得硝煙味……”茅元儀咳嗽着道,然後直起腰,咦了一聲:“你看,你看!”
他指着海河北岸,只見那邊的建虜亂成了一團,似乎都在向方纔集中轟擊之處擁去。茅元儀可是在遼東呆了很長時間的,也曾擔任過遼東副總兵之職,看到這模樣,驚喜地道:“莫非真擊中了建虜中的大人物?”
“大貝勒死了!”
“豪格死了!”
北岸傳來這樣的呼聲,豪格就是建虜在北岸的總指揮,他中炮化爲爛泥,其餘建虜一時之間沒有了指揮約束,便慌亂起來。最初時他們是涌向豪格死處,想看看是真是假,但到後來,意識到這是那可怕大船造成的恐怖傷害之後,他們頓時慌了,紛紛潰逃,等和豪格一起過河的建虜諸將開始收拾兵馬時,已經晚了。
船上的火炮這個時候也再度轟鳴,準確地擊中了被約束住的一隊建虜,建虜再也維持不住,象雪崩一樣大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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