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風雨忽如晦五

馬蹄聲急。

俞國振的騎術,實在算不上太好,這是他的一個短處。好在高不胖在世時,他下苦功夫學了一番,因此現在從金陵回襄安,幾百裡跑下來,並沒有什麼大礙。

對於俞國振在金陵與襄安之間安排了換馬的事情,孫臨已經見怪不怪了。

“克鹹,你的功夫,可弱了。”

與俞國振的神泰自若相比,孫臨的模樣就有些難看了。這大半年時間裡,因爲手中寬裕,所以他沉迷於秦淮河的酒色之中,本來練得相當好的身體,變得有些鬆散。

俞國振願意帶他出來,就是因爲見他太過沉迷於酒色。

“唉……濟民,你知道我和密之在背後說你什麼嗎,妖孽啊……你就是妖孽。”孫臨哀聲嘆氣,摸着磨破了的大腿,緩緩從馬上下來。

“妖孽?”

“對啊,你說你做的事情,除了妖孽之外,誰會象你這般年紀去想。咱們讀書之人,文武雙全或者有之,卻有幾個象你這般打熬身體的。”孫臨有些羨慕地捏了一下俞國振的胳膊,隔着襖子,仍然能感覺到那緊繃結實的肌肉,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髀裡肉生矣!”

“卻是你自找的,國家正是有事之時,大丈夫志在掃蕩不平激濁揚清,終日沉迷於紅粉……”

“好了好了,不要教訓我了,我已知過。”孫臨抱頭哀嘆。

俞國振笑了一笑,將馬交給上來的馬伕。這兩年來,細柳別院買了不少好馬,數量足有數十匹,爲了照顧這些馬,便僱有專門的馬伕。俞國振正要招呼孫臨進院子,突然間,聽得馬廄那邊傳來喧譁之聲,緊接着,便看到一個少年雙手伸直,站在一匹無鞍馬馬背上衝了過來。

俞國振一揚眉,不等他說話,高大柱就已經過來:“王啓年!”

聞聲出來迎候的高大柱是真的一臉怒氣,原本以爲小官人在金陵會多呆一些時間,又值元宵佳節,所以他讓這夥小子鬆泛一下,卻沒有想到小官人提前來了。

俞國振停下腳步,孫臨以爲他要責怪那少年,便在背後道:“這廝騎術甚佳,正堪使用,濟民不必苟責。”

俞國振一笑,他怎麼會苟責,這個王啓年,可是五期裡最被他看好的少年之一。

“啊呀!”王啓年見着俞國振,身體晃了晃,從馬身上跳了下來,直接摔了個大跟頭。

俞國振上前要扶起他,他卻是一咕碌自己爬起,滿臉都是泥污,還有擦破的傷口,衝着俞國振傻笑起來:“小官人,沒事,沒事!”

“斷了骨頭,你這廝也會說沒事沒事!”俞國振喝斥了一聲:“習騎術就習騎術,卻玩這樣的勾當,莫非你是天竺人不成,練兵時不練正道,只練雜耍?”

孫臨聽得這句,心中暗自佩服,俞濟民果然博學多識,天竺人練兵只練雜耍都知曉。只不過,俞濟民這事情,是從哪本古本書籍中看到的?《大唐西域記》?還是其餘什麼書?

“真沒事……”王啓年傻笑。

“大柱,把他帶去醫務室,看看斷了骨頭沒有,沒斷的話帶去抽三鞭子,讓他長長記性,總是傻不拉嘰的,做這等蠢事。”俞國振吩咐道。

聽得要抽鞭子,王啓年不但沒有懼意,反倒臉上傻笑更甚,高大柱也是無奈,自家練的家衛也不少了,象這廝一般的,還是頭一個見到。

不怕痛,不怕摔,明明人傻傻的,卻還愛出風頭。

“聽得挨鞭子,你還高興?”孫臨見了奇怪,落後了一步,向正要被帶走的王啓年問道。

“高興。”王啓年仍然是傻笑。

“爲何?”

“不告訴你。”

“果然是個憨貨!”孫臨聞言道。

旁邊隨着王啓年的一少年陪笑着道:“官人莫與他一般見識,他真是一憨貨,他是說,捱過打之後,別院會給他煮糖水雞蛋補身子,故此高興。”

孫臨愕然,然後大笑:“濟民,你從哪兒找來的這小子,當真有趣,有趣!”

“小人兄弟二人,都是流落金陵城被小官人尋來的,小人祖上,也出過大人物,建安伯王守仁。”

“王陽明。”那一直傻笑的王啓年補了一句。

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孫臨也知道,時人喜歡牽附,找一位名人爲祖先。他笑着拱手:“原是陽明先生之後,實在失敬失敬……”

“你們兩個小子,還不回自己夥去,莫非想連吃七天的糖水雞蛋?”高大柱從旁邊一少年手中奪過軍棍,一棍子便敲了過去。

頓時雞飛狗跳,那兩王姓少年就被趕到了一邊。

“別趕走啊,這兩人我覺得挺有趣,一個奸猾十足,一個卻憨憨傻傻。”孫臨道。

“孫先生,這兩小子是堂兄弟,流落於金陵,那從馬上摔下來的叫王啓年,在金陵城中被豪奴打傷,碰着了腦子,自此便有些不大對勁了。跟着他的叫王瑞,是堂弟,王啓年便是爲了護他被撞着的,這小子倒也是有良心,帶着一半傻不傻的堂兄熬了幾個月,去年四月,小官人在金陵城中發現他們,便帶回金陵,將養了幾個月才恢復元氣,這兩小子最是頑皮,特別是這王瑞,詭計多端,每日裡支使着他堂哥做這做那,弄得咱們別院裡亂七八糟。”

高大柱已經成了親,他這樣的人家,可沒有什麼守孝三年的講究。或許是婚後嬌妻調教是當,他如今話也多了,見孫臨對這兩人感興趣,便細細說與他聽:“不過,王瑞這廝的腦子好使,以前也讀過幾日書,竟然認得千八百個字,如今在家學中已經是孩子王了。聽他說原本王啓年也和他一般,可惜被打傻了,如今在家衛中充馬伕——這廝被馬撞傻的,但卻最喜歡馬,通馬性,小官人說他是一撞的時候被馬奪舍了……”

“咳咳!”

俞國振回頭橫了高大柱一眼:“還不去做正事,何時變得這般嘮叨了!”

高大柱笑嘻嘻的沒說什麼,跟着湊熱鬧的王瑞笑道:“小官人,大柱嫂有了,這兩日大柱哥可是走到哪唱到哪!”

這個王瑞,確實是個讀書的料,只是半年時間,留在細柳別院的人中,便只有柳如是才能教他,就是大柱二柱,跟着俞國振這麼久,學的東西也被他掏空了。但王啓年就是另一個極端,簡直差到極致,半點讀書的天賦都沒有,到現在,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怎麼寫。

“好了,都少嘮叨,如今已是正月十五,北邊還不知成什麼樣子,大柱,你立刻下令,半小時內進入二等戰備!”

“是!”高大柱神色一凜。

細柳別院的規矩,戰備狀態分爲四等,第四等即是平日裡一般戰備;三等則要求一切非必要請假都停止,所有人都必須宿入營中,取消每十日一次的假期;二等則要求所有人在崗待命,若是聽到命令之聲,必須能在西洋時間十分鐘內出動;至於一等,那則是已經進入戰爭狀態,武器分發完畢,每人身上攜帶可支持三日作戰的口糧。

“濟民,我們當如何去做?”孫臨跟着俞國振進了屋子,屋外已經傳來尖銳的鎖吶聲,這種曲調,就是通知整個細柳別院進入二等戰備了。

“不可存僥倖心理,我首先要做的事情,是將所有人物,都撤入金陵城。”俞國振道。

“什麼,你要放棄襄安?”孫臨驚呼。

這個問題,俞國振沒有回答,他推開向北的窗子,朔風撲面而來,陰晦刺骨,似乎帶着血腥氣味。

“流賊……非去年亂民可比啊。”俞國振說道。

“鳳陽也非桐城可比,沒有那麼容易被攻破吧?”孫臨道。

“鳳陽必破。”俞國振緩緩說。

此時鳳陽,已經陷入一片陰晦之中。

冬日天色原本就暗得早,加之天空中陰雲密佈,一絲一點星光都未透出來。

中都留守太監楊澤卻拍着手叫好:“好,好,天空無月,正好只看花燈……”

知府顏容暄也笑了起來:“公公倒是好雅興,聽聞賊人破了穎州,賞燈之餘,咱們還是得謹慎一些。”

“那不是咱家的事情,是你這知府顏大人之事,是巡撫楊大人之事,是總兵朱國相之事,咱家只知道,穎州距咱們這還有好幾百裡,途中數個州縣……爲防萬一,朱國相不是領兵去迎敵了麼?”

楊澤的話讓顏容暄的笑容有些苦澀,這幾日忙着應酬,每日裡都是醉熏熏的,如今好不容易醒了些,想要認真辦事,但這位中官大鐺卻還是一副醉模樣。

也罷,這老閹雖說貪財了些,卻說得沒錯,從穎州到中都,還有幾百里路,先樂和了這幾日再說吧。

他的這個念頭才浮起,突然之間,便聽得快馬聲響,街頭的遊人仕女紛紛閃避,緊接着,一名急報兵丁出現在他的面前。

“怎麼回事?”顏容暄心一凜,沉聲問道。

他認出了這名兵丁,就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兵士。

“啓稟老爺,賊人,賊人已至中都境內,總兵朱大人在窯山兵敗自盡!”

這個消息,象是隆冬的一聲驚雷,震得衆人都是頭眼發花。太監楊澤雙足一軟,身上臊氣更重了。

在鳳陽城外,人稱八大王、黃虎的張獻忠咧着嘴,冷笑看着這座沒有城廓的中都。

“如何,我說了這邊守備空虛,這可是大明中都,若是破了城,有的是金帛女子。”說這話的時候,張獻忠臉上的那些麻子都似乎要閃閃發光,他看着自己左右衆將,最後目光停在其中一人身上:“可望!”

那人挺胸而出,雙眸瞪起:“父王!”

“攻取中都之事,交與你了,莫讓掃地王張一川那廝拔了頭籌。”張獻忠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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