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閬突然發現,自己雖然高踞廟堂,卻早已深陷江湖。
信心滿滿的軍事演習,竟使一個個隱秘的江湖幫派顯現出來。
而且這些幫派的背後,居然有外國勢力的捲入。
眼下抗清戰局暫時陷入對峙,可大後方的局勢卻越發的複雜起來。
施琅離開皇宮後,立即遣人去閩商集中的濠畔街等地打聽消息。
自己卻前往海商雲集的港口,希望能有所收穫。
朱閬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
這天穹敢在離自己這麼近的地方潛伏,必然是在極其險要的地方。
而天穹作爲旗上的空餘,那麼紅日呢?
自各國使節入境,均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天穹在暗,而紅日在明,兩者爭立,一如自己與朱聿鐭唐桂爭立之時,所以日本的使節也必在天穹的監視之下。
這個極有可能,於是叫道:
“呂大器!”
“在!”
“通知負責監視日本使節的錦衣衛,仔細觀察在周圍是不是有別的人在暗中監視?”
“皇上的意思是?”呂大器一時轉不過彎來。
“你想想,天穹作爲日本境內與幕府互補的力量,兩者之間必然有共同利益,所以日本使節在這次演習中表現得十分淡定,完全不似其它國使節那麼激動。”
“正是如此,臣通知各國使節時,只有日本使節表現得不那麼熱心。”呂大器也回憶起演習當天的情形。
“而夙夜是日本的離心力量,必然會監視日本來訪使團。”
“原來是這樣!卑職明白了!”呂大器終於明白皇帝的意思,心裡不禁佩服皇上的腦子太靈活,這樣也許不必滿世界去找了。
“夙夜作爲反對幕府力量,寄生在中土,眼下天穹急迫的浮出水面,必然是夙夜極爲關注的,也許他們比我們還急。”
“皇上所言極是,卑職這就叫暗衛的兄弟們注意一下!”
說着便急急去了。
呂大器走後,朱閬也不再着急,看來夙夜極有可能也會自己浮出水面,甚至直接來聯繫錦衣衛。
這次天穹通過琉璃閣進行武器拍賣,必然是廣而告之,原則上講,蟻嫚泥和鄭大娘也都應該會收到投帖纔是。
現在她二位都被矇在鼓裡,當然是因爲二人已投靠朝廷,對於朝廷的信息掌握如此全面,說明處心積慮,經營已久。
好在自己也並非底牌盡出。
在武器研發上,朱閬幾乎用盡了所有能想到的奇思妙想,首當其衝是要用在抗清的戰場上。
因此在閱兵時,並沒有把所有的武器都拿出來演習。
以眼下的局面來看,這一決定太有遠見了。
這時霍修突然現身,行禮後說,宮中彷彿有人潛伏,但並無惡意。
朱閬大奇,究竟是何人竟潛伏在自己宮中?
半日工夫,呂大器與施琅竟然同時返回。
二人臉上盡是驚異與佩服交織的神色。
朱閬笑道:“二位是有好消息了嗎?”
“回皇上,”呂大器先說道:“錦衣衛的兄弟在日本使團的驛館處,果然發現了另外有人暗中監視!”
“果然不出我所料!”
“對方十分警覺,錦衣衛的兄弟剛剛發現他,對方便失去了蹤跡,想去追查時,對方卻出現在身後,在他肩膀輕輕一按。”
“對方竟然直接出手了麼?”朱閬沒料到對方這麼激進,居然直接動手。
“好在對方並無敵意,只是打個招呼,對方十分清楚錦衣衛兄弟的身份,直接發問是否是皇帝陛下的暗衛?”
朱閬大感興趣,對方對自己瞭解得極爲深入啊。
呂大器接着講述道:“錦衣衛的兄弟見對方佔了先機,便出示了腰牌,表明身份,對方立刻恭敬見禮,說自己並無惡意,並遞上一封信件!”
說着,從懷中取出一隻信封來。
朱閬接過,見裡面一張華麗的灑金信箋,龍飛鳳舞的寫着:
潛龍伏虎,日久必現。
君之所想,早呈左右。
這意思十分清晰,卻不完整,朱閬正自沉吟間,施琅已按捺不住,也趕緊報告:
“皇上,末將也有所收穫,不過是個口信。”
“哦?”朱閬奇道:“是什麼口信?是帶給何人的?”
“末將去海商出沒的港口打探消息,竟有夙夜的人直接找上末將!”
朱閬笑道:“早知如此,就不必派人回福建尋人了。”
“末將愚鈍,此人單刀直入的問末將是否在找夙夜?得到末夜的肯定後,就直接請求末將給皇帝帶個口信。”
呂大器道:“此人好生大膽,竟敢向皇帝直接傳信!”
朱閬笑道:“不必拘泥小節,事態緊急,情報比什麼都重要!”
施琅道:“夙夜聲稱已派人前來協助,並已潛伏在宮中!”
這下連朱閬也不淡定了,居然已潛伏在皇宮之中?
朱閬心思電轉,把宮中人都一一在腦中過了一遍,卻一無所獲。
這時施琅卻道:“皇上宮中是否有一隊西洋武士?”
朱閬奇道:“施將軍怎麼知道?”
“正是那夙夜的人告訴末將的,”施琅快人快語,“他說他們的人就在這批西洋武士中,他提供了一個名字,叫做朱諾。”
“王坤!去傳拉米雷斯來見朕!”
拉米雷斯見一日之內,皇帝竟兩次召見,以爲是與錦衣衛集訓之事,於是速速進見。
“參見皇帝陛下!”拉米雷斯單膝跪地見禮。
“免禮!”朱閬心中雖然奇怪,在拉米雷斯面前卻不形於色,微笑道:“拉米雷斯,朕先前和你說的選擇幾名武士與錦衣衛朝廷集訓的事,落實得如何了?”
拉米雷斯見呂大器與一名將軍在此,微微躬身,表示敬意。
然後恭敬的對皇帝道:“已經選擇了六名驍勇善戰,擅長近身格鬥的武士,隨時候命!”
朱閬道:“其中可有一名叫朱諾的武士?”
拉米雷斯自效忠大明皇帝,便將自己隊伍的花名冊交由皇帝,因此皇帝知道自己屬下武士的名字,也並不覺得奇怪。
仍是恭敬答道:“朱諾也在其中。”
呂大器與施琅對視一眼,卻不說話。
朱閬道:“即使人選已定下了,這就傳他們上來,正好呂指揮使在此,可馬上安排集訓事宜。”
拉米雷斯見自己所料不差,果然皇帝關心集訓的事,於是叫六名武士進見。
朱閬與呂大器,施琅一樣,在拉米雷斯介紹時,目光都關注在那名叫“朱諾”的武士身上。
只見此人在武士之中毫不出奇,金毛碧眼,身材健壯,與其它武士一般無二,如不是專門關注,完全分不清與其它武士的區別。
朱閬仍是保持着淡定,讓拉米雷斯將幾人留下,交給呂大器操練,拉米雷斯交代幾句,便退出回營了。
呂大器將六名羅馬武士領去宮中與錦衣衛會合,衆人排成一行,雄糾糾的跟着呂大器便走。
這時朱閬纔開口輕聲叫道:“朱諾!”
其它武士列隊前行,並未發覺皇帝輕聲音呼喚,仍是雄糾糾的跟着呂大器去了。
朱諾轉身,倒地向皇帝跪拜:
“甲賀武士,長谷川涼,拜見皇上!”
朱閬與施琅見此人一副西洋武士的模樣,卻是一口流利的漢語,心中均有異樣的感覺。
長谷川涼見皇帝沒有出聲,知道對自己仍有懷疑,自己潛伏已久,目的就是見皇帝這一面,當下也不多言,伸手在臉上揭下一張面具下來。
因爲此人來歷詭異,朱閬也不得不小心,施琅更是暗自戒備,提防他有不軌行爲。
因爲有霍修暗中保護,朱閬並不十分擔心。
見剝除僞裝後的長谷川涼仍是高鼻深目,一副西洋人的樣子,只是與剛纔略有不同而已。
朱閬知道日本人中有阿伊努人的一支,樣貌與西洋人種相類,在日本被叫做繩文人。
於是笑道:“足下可是繩文人?”
長谷川涼見大明皇帝如此博學,心下也十分佩服,連忙答道:“正是,在下本是繩文人,自幼父母雙亡,是甲賀的長老收養了在下,成年後一直在中土行動。”
朱閬見驗明正身,於是叫他起身,和施琅一起,進了密室。
長谷川涼進了密室,便單膝跪地,呈上一卷卷軸。
施琅上前接過,輕輕展開,鋪在案上。
原來竟是“天穹”組織的各機構分佈圖,各處爭舵地址乃至人員明細都註明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