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番話,崇禎的心裡油然而生一股濃濃的敬意,更是表現在臉上,在明末這個時期,哪個官員不是削尖了腦袋也要往上爬?哪個不是想盡辦法,儘可能地攬權,擁有更多的名頭和重要職位?
不管張維賢的心裡究竟怎麼想的,又是如何的打算,就憑這份大公無私的公心,就值得讓人心生敬意,獲得崇禎相當程度的信任!
“嗯....英國公,對於大同巡撫一職,你有沒有合適的人選,向朕推薦?”
崇禎略微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句話,張維賢也沒有客氣,毫無扭捏的直言道:“啓稟皇上,微臣心裡倒是有兩個合適的人選,一個是陝西巡按御史吳甡,另一個就是賦閒在家的孫祖壽,不管是個人的資歷,亦或是能力,都足以勝任大同巡撫一職。”
張維賢剛一說完,崇禎的腦海裡立即浮現了兩人的相關信息,雖不是詳細無比,但也有着相當程度的認識與瞭解,給了崇禎很大的參考作用。
忽然間,在在張維賢期待的目光之中,崇禎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莫名的笑意,與臉上的那股鄭重之色想必,有一些突兀,話語更是充滿打趣的意味。
“英國公,在朕看來,對於大同巡撫一職,恐怕你更傾向於後者——孫祖壽吧~?”
“皇上明鑑,微臣不敢隱瞞....”
張維賢連忙回了一句之時,再次一抱拳,心中咯噔一下,莫名的忐忑不已,進而繼續說道:“皇上,從品階方面,雖然吳大人更適合山西巡撫一職,但是,孫將軍的優勢更加的明顯,不僅能文能武,更有着治理地方的實際經驗。”
“早年之時,孫祖壽乃是固關的一名守備,由於那裡處於交通要道,而地方又非常的偏僻,經濟落後,當地人的性格彪悍而粗魯。”
“爲了改善當地的民風,孫祖壽在訓練軍隊之餘,開辦私塾,讓城中的子弟都來上學。而且,還制定了鄉規民約,明確提出了孝敬長輩、兄弟友愛、鄰里和睦相處等具體要求,並監督執行,使得民風鄉俗漸漸淨化,數年之後,當地得到大治。”
“因此,四方百姓得到消息之後,對固關趨之若鶩,紛紛來投,要求在那裡定居,孫祖壽更是拿出自己的薪俸,蓋了三百八十間房子,讓那些遷徙而來的百姓住。”
書房裡很安靜,崇禎聽得很認真,嘴角再無那抹充滿戲謔的笑意,神色鄭重無比,這樣的神態表現,給予了張維賢莫大的勇氣和自信,言詞也就更加大膽起來,直抒胸臆。
“孫祖壽爲官清廉,自律甚嚴,也就是因爲這種性格,守正不阿,從不媚上,一心爲百姓,爲朝廷辦事,因此,儘管孫祖壽治軍有方,造福一方百姓,政績卓著而突出,卻未得到重用,以至於在任八年有餘,卻從未得到過升遷。”
張維賢停了下來,沒有再多言,面有感慨與唏噓之色,眉宇之間,更有一絲對孫祖壽的同情之意。
“呵呵....”
崇禎忽然笑了,笑得是那麼沉重,笑得是那麼的勉強與生澀,頗爲自嘲的緊接着說道:“真是莫大的諷刺,真是莫大的悲哀,真是大明之恥,能臣幹吏無法得到提拔,那些只懂得逢迎、溜鬚拍馬的蠅營狗苟之輩,卻是平步青雲,一路高升,難怪大明一日不如一日,居然拿一個小小的建奴都沒有辦法?”
沉重的氛圍愈發的濃郁,使得人的心頭就好像壓了一塊大石,張維賢沒有接話,崇禎的這番自嘲的話語,看似是在嘲諷朝廷的弊端,鋒芒卻是隱隱直指歷代先皇,放任朝廷風氣惡化,而無所作爲。
畢竟,自古以來,就有那麼一句話,上樑不正下樑歪。
轉瞬間,崇禎的神色又恢復了正常,就好像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故作輕鬆地笑了笑,和聲的轉而說道:“英國公,據朕所知,孫祖壽還是功臣之後,其先祖孫賢跟着太祖大國天下,乃是開國之臣,又數次隨成祖北征,征討蒙古。”
“嗯,是的,皇上,確有此事....”
張維賢略微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崇禎對孫祖壽這麼瞭解,但還是本能地輕輕點頭,予以回答的同時,不禁心中暗想,看來,以皇上現在的如此態度,有很大的可能性,孫祖壽將會是新任的山西巡撫。
就好像是在印證張維賢的這個猜測,崇禎的神色變得極爲鄭重,煞有其事地緩緩說道:“好,就這麼定了,朕不日就會下旨,重新啓用孫祖壽,擔任大同巡撫一職,協助英國公你治理大同府。”
“微臣替孫將軍謝主隆恩....”
張維賢雙手再次抱拳,躬身行禮之時,卻被崇禎擺手給打斷了。
“哎...英國公,不必如此....”
在這一瞬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到崇禎那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隱隱透着不耐煩之意,心裡就是一緊,不禁忐忑起來,自己的這一句言詞,替孫祖壽謝恩,頗有朋黨之嫌,很容易讓君王生起猜忌之心。
一旦君王生起猜忌之心,就是臣子不幸的開始,尤其是猜忌的根源所在,乃是發自於朋黨。
無論是哪個朝代?亦或是哪個帝王?
所謂的朋黨,對於他們而言,形同於黨爭,有着爲結黨營私做鋪墊的嫌疑,如果皇上真得有這種想法,自己和孫祖壽可就危險了。
此刻,張維賢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暗恨自己多此一舉,依舊改不了以前朝堂風氣養成的臭習慣,眼前的這個年輕皇帝,不僅行事怪異,眼光刁鑽毒辣,更是對黨爭痛恨不已,深惡痛絕。
這些想法只是一閃而過,張維賢暗暗責怪自己多嘴之時,就想要向崇禎解釋,主動認錯,隨着後者的一句話,心裡頓時長鬆了一口氣,但還是後怕不已。
“話說回來,英國公,舉薦賢臣,乃是替君分憂,爲朝廷着想,按理來講,應該是朕向你表示感謝纔是!”
“微臣不敢~~~”
張維賢連忙迴應了一句,露出惶恐之色,再次深深一拜,崇禎淡淡一笑,揮了揮手,正要說什麼之時,卻被一陣輕微而又侷促的腳步聲所打斷,冷曉磊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啓稟皇上,人已經帶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