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府南陽城內,唐王府之中。
作爲親王府的宦官機構,有着人事行政、管理和責罰王府人員的職責,承奉司的權力很大,有着正、副兩個首領,分別有着正、從六品的官階,地位幾乎僅次於王爺。
當然,所謂的地位,僅限於王府之內,相對於那些王府護衛、下人以及婢女而言。
像往常一樣,兩名護衛守在承奉司的門前,一個年紀稍大,一個正值壯年,百無聊之下,見四周無人,兩人小聲地攀談着,打發無聊的時間,話語裡卻隱隱透着擔憂之意。
“哎...同是王爺的子嗣,世子和小世子卻是這樣的待遇,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錯,就被關入了這承奉司之內,這一關就是十五年,真是可憐啊”
“是啊,確實是讓人心生同情,堂堂的皇室宗親,卻被關進了承奉司之內,十幾年無人過問。尤其是在囚房中的待遇,還比不上普通的囚犯。”
“細細算來,小世子被關進承奉司之時,也就十幾歲,十五年過去了,如今也是二十六歲的大小夥了,其他宗親這般年紀之時,早就成親,生兒育女了,小世子卻...哎...不說也罷”
......
當兩名護衛談得十分沉重之時,一名小官自遠處緩緩而來,剎那間,兩人的話音戛然而止,很顯然,二人對自己的談話內容還是有一些顧忌。
然而,他們懶洋洋的站崗模樣並未改變多少,似乎是禮節性的問候使然,又或者出於熟人之間的寒暄,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其中的一名年長護衛頗爲討好的問道:“張大人,您又來了。”
小官並未有多少的言語,只是輕輕點頭,報以微笑,算是迴應,緊接着,徑直走進了承奉司。
這時,看到小官很是無禮地徑直而入,無視同伴的打招呼,絲毫不將自己二人放在眼裡,看着小官剛剛走進屋子裡的身影,壯年護衛臉上有一絲惱怒之意,上前一步,就要喝阻,爲難一番,卻被那名年長護衛給攔住了,頻頻向前者遞眼神,連連的搖頭。
看着小官消失的身影,年長護衛這才小聲地說道:“喂,你傻啊?腦袋有毛病啊?張書堂的官雖小,管不到咱們,爲人雖然孤傲一些,但他做得事情,對咱們也有好處,你攔什麼攔啊?”
“對咱們也有好處?”壯年護衛的臉上現出狐疑之色,呢喃了一句,進而補充道:“張書堂之所以這樣做,不就是爲了討好世子和小世子嗎?對咱們能有什麼好處?一旦世子與小世子離開承奉司,繼承了王位,也只是記得他張書堂的好啊!”
“你啊說你什麼好?怎麼就這麼目光短淺,不能看遠一些?現在這種情況,對咱們承奉司的一干人等而言,是再好不過了。”
年長護衛語重心長地說了這麼一句,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話語兀自的一頓,打量了一下四周,上前一步,幾乎是趴在壯年護衛的耳邊,壓低着聲音,繼續說道:“在這唐王府之內,誰人不知,老唐王並不想讓世子和小世子繼承王位和唐王世子,而是想另立一名小妾的兒子爲世子,奈何朝廷的祖訓使然,立嫡不立長,無嫡立長子,老唐王也不敢違逆這個祖訓。”
“當年,老唐王之所以小題大做,將世子和小世子父子倆關入承奉司,還不給飯吃,小世子當時年僅十二歲,老唐王這樣做,不就是繞過那個宗室祖訓,達到另立世子的目的嗎?”
“嗯,這個我知道,雖然外界的人不是很清楚,但王府內早就傳得滿城風雨,在世子和小世子被關押期間,王爺其他的幾個庶出子嗣先後夭折,死得很是離奇,但王府上下很清楚,這都是王爺爲那個小妾的兒子鋪路而已。”
“虎毒不食子,就算那些子嗣的夭折與王爺無關,不是王爺指使的,但也與那個小妾脫不了關係。寥寥幾年內,夭折一兩個還有可能是意外,但先後死了好幾位,恐怕事情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壯年護衛微微點頭,附和了一番,進而又補充道:“一旦世子和小世子父子二人有什麼閃失,那個小妾的兒子可以直接繼承爲世子之位,成爲下一代唐王,誰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是,這和張書堂有何關聯?他做得事情又怎麼對咱們有好處了呢?”
“你啊你啊,這不是挺明白的嗎?剛誇過你,怎麼有犯糊塗了呢?”
年長護衛剛開始聽得還是頻頻點頭,一聽後面之語,忍不住地連連反問了兩句,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等對方迴應,進而說道:“你啊好好想想,如果世子和小世子有什麼閃失,一旦朝廷追究下來,咱們承奉司就會首當其衝,受到責罰,一個弄不好,全都小命不保。”
“現在多好,有着張書堂暗中相助,私下送一些吃的,雖然只是一些糙米飯,但世子和小世子父子倆還不至於餓死,只要人不死,咱們這些人就能保住小命,不至於遭受魚池之苦。”
在這一刻,壯年護衛露出恍然之色,腦海裡浮現出三個字,替罪羊。
一念及此,壯年的臉色就有一些發白,心中後怕不已,忍不住地轉而說道:“難怪...難怪,難怪張書堂暗地裡送飯送書籍,王府裡知道的人不多,但在承奉司,已經是不是秘密的秘密,難怪兩位首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不管,有時候還有關照之意。”
......
囚房之中,昏暗的光線之下,一個二十五六的青年端坐在飯桌旁,雙手捧着一本書,藉助着幽幽的燭光,入神的看着書中的內容,面黃肌瘦的模樣,一看就是長期的營養不良,慘白的臉色,一看就知道缺少陽光的普照。
儘管身處的環境極爲惡劣,到處都瀰漫着發黴的味道,還有屎尿那等腌臢之物的刺鼻味兒夾雜其中,光線昏暗等等,但這一切依舊阻擋不了青年的好奇之心,對知識的渴望。
在青年不遠處的草堆之上,還躺着一個身影,同樣的瘦弱,一樣的蓬頭垢面,但氣息要微弱的多,若不是仔細感受,還以爲是一個死人,此情此景,顯得好不淒涼。
兩人不是他人,正是唐王世子朱器墭以及後來的唐王朱聿鍵父子倆,後者正是南明的隆武皇帝,一個頗有作爲的帝王,奈何時運不濟,那個時候的南明已經是風雨飄雨中的破船,各地武將擁兵自重,遠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傀儡,傀儡皇帝,或許是對朱聿鍵最好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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