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九日,文震孟的靈柩出殯。
按照規矩來說,作爲孫婿,鄭勳睿需要過了頭七才能夠離開,至於說文謙康,那就需要守靈三年時間了,好在文謙康身無官職,守靈也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崇尚儒學和程朱理學的大明官吏和讀書人,對於守靈是非常看重的,若是官吏的父母病逝,官吏必須辭官守靈三年,稱之爲丁憂,當年身爲內閣首輔的張居正,因爲父親去世之後,沒有丁憂,依舊在內閣首輔的職位上面,受到了幾乎所有朝廷官吏的攻擊。
鄭勳睿的時間其實非常緊張,四川剿滅流寇的事宜到了最爲關鍵的時刻,他很想早點離開蘇州,趕赴夔州,可是既然回到蘇州參加文震孟的葬禮,那就按照規矩辦事,至少需要等到頭七過後,才能夠離開蘇州的。
文震亨有一個月的假期,這是皇上御批的,作爲弟弟的文震亨,同樣不需要守靈。
連續幾天的時間,鄭勳睿和文震亨的交流是很多的,兩人說到了很多的話題,而可能出任陝西巡撫的文震亨,對鄭勳睿是打內心裡面欽佩的,覺得鄭勳睿雖然年紀不大,但做事情果斷,沉穩睿智,有着不一般的魄力。
文震孟去世之後,鄭勳睿和文震亨的情緒都不是很好,他們想到了朝廷裡面的事情,想到了東林黨人即將發動的進攻,儘管說東林黨魁錢謙益也來拜祭和弔唁了文震孟,但明顯看得出來,鄭勳睿對他們是不大感冒的。
不過幾天的時間過去,鄭勳睿的情緒稍微好了一些。文震亨說到朝廷裡面的事情,以及自身的擔憂之時,鄭勳睿總是說問題不大,這讓文震亨感覺到奇怪,也略微的放心。畢竟他知道,只要是鄭勳睿有把握的事情,一般都是沒有問題的。
六月二十五日,夔州府來信了。
鄭勳睿離開夔州半個多月時間了,不知道剿滅流寇的戰況如何,張獻忠是不是遭受到了沉重的打擊。活動在播州一帶的李自成,究竟還能夠掙扎多長的時間。
鄭勳睿在書房仔細看着信函,文震亨進來了。
看見鄭勳睿正在看信,文震亨覺得自己進來的不是時候,轉身準備退出去。
“三太爺不必忌諱。這是夔州府的來信,說到的是剿滅流寇的事宜。”
聽到是剿滅流寇的事宜,文震亨點頭坐下了。
“清揚,不知道李自成和張獻忠之流,是不是被鄭家軍生擒了。”
鄭勳睿搖了搖頭。
“想要生擒他們,沒有那麼容易,鄭家軍再次負責剿滅流寇事宜之後,李自成和張獻忠都變得聰明瞭。從來不主動出擊,都是躲在暗處,避免和鄭家軍作戰。就連李自成和張獻忠之間發生內訌,李自成率領麾下的流寇逃往播州的時候,也是拼命的逃竄,不管正遭受到鄭家軍攻擊的孫可望。”
聽到鄭勳睿這麼說,文震亨再次開口了。
“這都是我心急了,不該這麼問。清揚就是流寇的剋星,不要多長的時間。就能夠徹底剿滅流寇的。”
鄭勳睿嘆了一口氣。
“三太爺的想法,我是知曉的。我現在頭疼的就是這件事情,不要說朝中的大人,怕是皇上都想着鄭家軍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徹底剿滅流寇,其實哪裡有那麼簡單,鄭家軍將士克服重重困難,適應山林作戰的要求,已經是盡力了,夔州府到處都是崇山峻嶺,李自成和張獻忠等人,隨便找到什麼地方躲藏起來,鄭家軍都是找不到他們的。”
“清揚,我的確想着鄭家軍能夠速戰速決,恐怕有我這樣想法的不止一人。”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其實張獻忠和李自成是窮途末路,,他們不可能掙扎多長的時間了,我到蘇州來之前,鄭家軍已經布好了口袋,就等着張獻忠鑽進去了,我收到的信,也是說這件事情的。”
文震亨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信函說到的肯定是好消息。
“張獻忠無法支持了,從梁山的大山裡面,計劃突圍,這一次他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遭遇到鄭家軍的沉重打擊,麾下一萬多流寇,損失十之七八,遺憾的是,張獻忠再次逃進了大山之中。”
“那就好,張獻忠就算是逃進大山之中,也不能夠堅持多長的時間,清揚,其實我認爲,鄭家軍可以進入大山之中追擊的。”
“不行,夔州的地形太過於特殊了,鄭家軍進入夔州之後,都用了很長的時間,才適應這種特殊的地形,夔州府幾乎全部都是山大人稀的地方,一望無際的大山,躲藏幾個人是很簡單的事情,大軍進入到大山之中,基本是搜尋不到的。”
文震亨沒有堅持自身的觀點,軍事方面的事宜,他不熟悉,自然不會隨便開口的。
“清揚,你是不是有些着急,想着儘快到夔州去。”
“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我就算是不到夔州去,也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了,倒是朝廷這邊,恐怕會有一些動靜的。”
“清揚爲什麼這樣說啊。”
“皇上在三月的時候下旨,要求我在六月份之前剿滅流寇,如今已經是六月下旬了,我還是沒有能夠剿滅流寇,想必朝廷裡面,早就有人做好準備了。”
文震亨的臉色有些變化了,他第一次聽到鄭勳睿說出來,既然有這樣的聖旨,那就預示着一種可能,就算是鄭勳睿真正剿滅了流寇,也因爲沒有按照聖旨的要求,在規定的時間之內剿滅流寇,而得不到任何的嘉獎,若是不小心,很有可能還會遭遇到彈劾的。
“清揚,這個聖旨不簡單啊。”
“我知道,不就是有人不想我立功嗎,就算是鄭家軍剿滅了流寇,也不要想着得到嘉獎,我也不要想着得到提升。”
文震亨嘆了一口氣。
“難道你就準備這樣忍下去嗎。”
鄭勳睿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不過這是冷笑。
“暫時忍下去吧,最終我是不會忍下去的。”
“清揚,我看你還是早些回到夔州去吧,我不知道有這樣的聖旨,鄭家軍正在剿滅流寇,你回到蘇州來奔喪,朝廷恐怕早就知道了,肯定會有人拿着這件事情做文章的,大哥的頭七還有兩天的時間,你也不要等候了,有什麼事情我給大嫂解釋。”
“三太爺,我沒有必要這樣做,我要是真的這樣做了,恐怕有人以爲我是真的害怕了,要不是顧全大局,我早就對東林黨人不客氣了,他們做的太過分了。”
在陝西這麼多年了,文震亨當然知道鄭勳睿遭受的很多事情,其實以前他對東林黨人的認識也是不錯的,可親眼見到東林黨人熱衷於黨爭之後,看法也就完全改變了。
“清揚,你還是做好準備,後日就出發吧,家裡也沒有多少事情了,你是五省總督,負責剿滅流寇的事宜,若是留在蘇州的時間太長了,會引發議論的,大哥在地下知道這些事情了,難以安寧啊。”
六月二十七,頭七結束了。
文家專門擺設了酒宴,文震亨給打掃戚氏和文謙康等人專門說了,他和鄭勳睿都要回去了,不能夠耽誤太長的時間,戚氏也表示理解,鄭勳睿以孫婿的身份,主持了葬禮,而且堅持到頭七結束,很不簡單了,儘管說家人還被悲傷的氣氛籠罩,可戚氏在酒宴上面專門提出了要求,文震亨和鄭勳睿必須要離開了,他們都是朝廷命官,若是總留在蘇州,怕是遭遇到皇上的責怪,文曼珊也要回去了,不要老是留在蘇州,畢竟成家了,家裡需要照顧。
鄭勳睿也做好了回到夔州去的準備,跟隨他一道來到蘇州的親兵,已經收拾完畢。
鄭勳睿的情緒還是不錯的,這些天他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徹底剿滅流寇,其實剿滅流寇的關鍵,在於斬殺或者生擒流寇首領,也就是李自成和張獻忠等人,擒賊擒王,若是讓李自成和張獻忠等人逃脫了,不要多長的時間,流寇就會再次的蔓延和肆掠。
徐望華和鄭錦宏是按照他的部署嚴格執行的,梁山一戰,斬殺了近八千的流寇,張獻忠遭遇到了沉重的打擊,可以說堅持不到多長的時間了,不過讓他有些奇怪的是,播州方向沒有傳來情報,李自成早就是困獸猶鬥了,難道這麼長時間過去,依舊在堅持,這應該是不大可能的,李自成畢竟不是神仙,無糧無兵,怎麼可能在播州堅持。
翌日一大早,鄭勳睿、文震亨和文曼珊等人都離開蘇州,文震亨和文曼珊是同路,他們都是趕赴西安府城,鄭勳睿則是朝着夔州府而去。
文曼珊的情緒不是很好,但是離別的時候,還是強忍住了淚水,大概是不願意讓鄭勳睿牽掛,文震亨的情緒好一些,不斷的叮囑鄭勳睿,一定要注意身體,早些回到西安府城。
六月三十日,衆人抵達了南京。
鄭凱華一直都在等候,他知道鄭勳睿不會回家,兩人在南京城外見面。
抵達南京之後,鄭勳睿和衆人行走的路線就不一樣了,他要從和州、廬州的方向進入湖廣,接着到四川的夔州,文震亨和文曼珊,則是從滁州和鳳陽方向,進入河南,回到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