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賊降軍在哪裡?讓他們將晉州的情報送來看看。”
尼堪揚了揚手中的馬鞭,他在滿洲人中生的算是較爲英武俊朗,雖然頭皮光禿禿的,但舉手投足之間,也的確有一種宗室重將的勳貴氣度在。
只是尼堪的這個問題,卻讓康大海有些猶豫了起來,他縮着脖子,小聲回答說:
“貝勒爺,那些降兵全都讓我們嚇得丟盔棄甲、屁滾尿流,一個個癱軟在地上,走都走不動路了。我們探騎不過十幾人,使了不少功夫,也沒法把流賊拉過來,只好留了三四個人看守着,我先回來稟告軍情。”
“什麼?”尼堪眉毛一挑,然後突然大笑道,“你、你、你,你再說說,你們多少個探騎,流賊又是多少人?”
康大海答道:“這……我們共有十四騎,流賊看起來人數起碼在二三百人以上。”
“哈哈哈!”
聽罷康大海所言以後,尼堪終於失笑。他對着周圍的一圈護軍,大笑說道:“聽聽,你們都聽聽!十四騎竟然俘虜了二三百人的流賊!還只留下三四個士兵,就能看住這一隊流賊降兵。滿洲積威如此,全都是你們所有人奮勇衝殺的功勞啊!”
其餘八旗士兵盡皆應聲大笑,全都贊同尼堪說的話。的確,清軍對漢人軍隊的屢戰屢勝,中間雖然有過碭山之戰和白溝河之戰的小小挫折,但是看來,只要清軍認真起來,把流賊當成一個需要嚴肅對待的敵人,這些響馬就根本不是滿洲天兵的對手。
十四騎俘虜數百流賊啊,而且康大海留下三四個人,居然就能把這些流賊降兵全部盯住。
滿洲軍威強盛如此,讓尼堪也升起一股豪情壯志。他感到既然天聰汗已經控制了北京朝廷,又控制了明朝多數的官兵,那麼看來只要消滅這些像螻蟻一樣螳臂當車的流賊,大清橫掃天下就是勢不可擋的了。
尼堪揮揮手,自己點了一隊護軍護衛跟隨後,便讓康大海帶路:“這些流賊……哼哼,滿洲積威如此,也是國家之幸啊。你帶我去看看那些流賊,我要親自盤問一下南面的戰況和晉州的佈防情況。”
除了康大海等十騎以外,另外還有幾十名全副武裝的精悍巴牙喇甲兵跟隨尼堪前去盤問情況。尼堪左右的一些將領,本來想說帶大軍把那些降兵全部繳械抓起來以後,再做具體的盤問。但是因爲尼堪的作風,一貫是雷厲風行,所以不等其他人說話,多羅貝勒自己就已經敲定好了一切事項,跟着康大海縱騎奔馳出去了。
尼堪這時候主要擔心的事情,其實就是南面的戰鬥會結束太快,或者深州的戰鬥會結束得更快。他想到康大海所言,既然這些降兵曾經駐守過晉州城,那麼或許可以利用他們輕易攻破晉州。
想到這一點,尼堪更覺得自己路遇流賊降軍,實在是天佑我國家。
“國家興兵以來,歷年征伐無不艱苦卓絕。只是自從入關以來,沒有花費多大的手腳,已經據有燕京。這可是當年大清幾次入關,費盡無數手腳和波折,都沒有拿到的東西啊!
現在又是上天庇佑我國家,只要咱們突據晉州,前線流賊一定全線崩潰,不復能戰。黃河以北,從此皆爲我大清所有。”
這幾十名巴牙喇甲騎和康大海手下十名探騎,因爲尼堪激動的心情,也就不再愛惜馬力,所有人都夾馬疾馳飛衝。跑得戰馬渾身喘汗,只用了極短的時間,就找到了被四名探騎看住的那數百流賊降軍。
尼堪看到這數百名流賊降兵,全部衣甲鮮明、刀槍整然,甚至戰馬數量都相當多。可居然就這樣被四名清軍探騎盯住,一動都不敢動,他們甚至都升不起逃走的鬥志來嗎!
漢人孱弱怯懦至此,讓尼堪連連搖頭。
啪!
尼堪用力將馬鞭抽打在半空中,發出鳴爆聲來,那些垂頭喪氣,儼然若流民的流賊降兵們,這才擡起頭來,看向了這位清軍的多羅貝勒。
康大海手指一名身材粗壯的大漢,向尼堪介紹說:“便是此人,此人是晉州守將,知道流賊在晉州的佈防情況。我本想直接帶他到軍中稟報軍情,可是此人膽小如鼠……不僅被我軍嚇得走不動路,還……還拉了一褲子的尿。”
“哼!”
尼堪看到那粗壯大漢兩腿間的水漬,又隱隱聞到一股尿騷味,對這些孱弱無能的漢人士兵,只是不屑地冷哼一聲。
他翻身下馬,手裡搖着馬鞭走近流賊,邊走邊問道:“尼堪人,擡起頭來,你是晉州的守將嗎?給我說說,流賊在那裡還有多少守軍?”
流賊降軍爲首的這名軍官,雖然身材高大魁梧,還在康大海之上,可是神情萎靡,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一望可知就是無能之輩。
他看尼堪搖着鞭子走過來,居然又嚇得跪倒在地,連連磕頭道:“老爺、老爺……您就是滿洲的大可汗老爺嗎!”
尼堪忍不住噗的笑出聲來,搖頭說:“勿要胡說,我雖是大清貝勒,能領一軍,卻也不能胡亂用大汗稱謂。聽明白沒有?我朝只有一位陛下,休要再胡言亂語,快說說看,晉州流賊現在是何情況?”
“好、好……小的明白,奴才明白了。貝勒大老爺,晉州守軍的兵馬早已抽調一空,沒有幾個人了……具體,具體守軍就只有……”
那流賊降將說話聲音一句比一句小,等到他說到最後關鍵一句的時候,已經全然聽不清楚了。尼堪只好更進一步走近到那降將身邊,兩人的距離差不多隻有數步之遙:
“具體守軍只有什麼?”
“只有……”
譁!
就在降將擡頭回答的一瞬間,此人突然從地上飛躍而起,他左手向前探出,手臂就像鐵箍一樣牢牢抓住尼堪一臂,右手則從腰間抽出佩刀,以雷霆之勢砍向尼堪首級的位置上面。
在場的清軍將士們,一個個全被震驚到呆若木雞的地步。他們還沒有一個人從現實裡反應過來,只有離尼堪最近的康大海,突然“啊”的大叫一聲飛撲出去,兩手用力抓住那名降將的雙腿,拼命拽住他的身體。
流賊降將志在必得的一刀,因爲康大海拼命一拽,最後偏離了位置,砍到了尼堪的胸前。尼堪本來就穿着布面甲,這一刀的威力還不足以破甲。
可是驚魂未定的尼堪尚沒有喘一口氣的時間,原本那數百名垂頭喪氣,看起來一點鬥志都沒有流賊降兵,就突然全部翻身而起,各個抽刀出槍,齊躍而出。
幾十名八旗護軍猝不及防,還沒來得及結成陣型,就被流賊殺傷不少。那名降將也終於在花費不少功夫以後,將康大海飛踹到一邊去了,他兩手合握住腰刀,就又向尼堪撲了過來。
尼堪雖然是愛新覺羅宗室中出類拔萃的一位勇將,可是他尚在震驚之中,大腦都好像被這出人意料的情況所凍結,手腳動作慢得根本不像從前的那位多羅貝勒,慢悠悠地才終於拿起佩刀,擋住了流賊降將幾招,卻也是被對方完全壓制,險象環生,一副即將身首分離的架勢。
“快回去報信啊!”
康大海尖叫一聲,終於有外圍的護軍反應了過來,急忙忙騎馬突圍向清軍大隊兵馬所在的地方衝去。
本來尼堪一行人離開清軍隊列就沒有多遠的距離,只需要很短的一小會兒時間,多達萬人以上的清軍大隊兵馬就可以增援抵達。
這數百降兵的突然發難,雖然讓尼堪吃了不小的虧,但只要援兵抵達,區區數百人絕不可能是清軍的對手。
“他媽的!俺郝搖旗也是馬前失蹄,虧了那麼一點運氣沒有了解這個東虜大頭子!”
流賊降將自身邊士兵手中接過一杆包鐵的棗木棒,碩大的重棍在他的手中輪轉如飛,好像一根稻草般靈活。
如此作風和架勢,也只有郝搖旗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