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鬥更讓數百輜營投彈兵一起到達楊興嶺,比起各營的長槍兵,這些都是專業的投彈手,三十步內,可以準確地將萬人敵扔入壕溝之內。
眼下松山的靖邊軍輜兵己經不多,因爲又調了一千多人前往長嶺山,此時軍中,只餘不到千人,孫三傑的長嶺山防線,則有三千數百餘的輜兵防守。
望杆車上的號旗手提示,漢軍旗的烏真哈超炮營,己經向岸邊逼來,王鬥精神一振,舉起千里鏡眺望北岸。
對岸清軍浩蕩逼來,看來大部分都是漢軍旗的人馬,間中隱隱的,有一些牛馬拖拉的火炮。
心想:“終於要炮戰了,不知清軍火炮威力如何。”
當年鉅鹿之戰,清軍的紅夷重炮,給舜鄉軍造成很大的傷害,此戰結果會如何?
他凝重地看向己方的大炮陣,他們架在小浮橋的右側,基本上離岸都是百多步。小浮橋左側約二里處,還有一個小炮陣,用來轟擊楊興嶺的左翼。
那方地勢丘陵起伏,所以小炮陣就架在一處高高的山嶺之上,離河水不過數十步。對岸倒是一馬平川,方便火炮的轟擊,清軍若從那方攻打楊興嶺左翼,將遭到這方火炮的無情打擊。
最後王鬥看向神機營的炮陣,他們在靖邊軍大炮陣右側一里外。
龐大的炮陣,有着神威大將軍炮,臼炮,大量的火箭車,佛郎機等。不過能遠距離轟擊,打三、四里的,只有那二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餘者的火箭與佛郎機,都打不到一里,或只有一里有餘。
而這個距離,靖邊軍炮營己經能大顯神通。
他心想:“希望神機營的火炮,遠遠能給清軍重大打擊!”
神機營炮手的操炮技術,其實並不能讓王鬥滿意,那些火炮,若是讓靖邊軍炮手操炮,或許發揮的威力更爲強大。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符應崇可以支援王鬥,但不可能將炮營交到王鬥手中。
而且靖邊軍鑄造的火炮,較爲標準化,炮手互換也無妨。神機營的火炮,或是餘鎮明軍的火炮,則口徑大小不一,每門炮的脾氣都不一樣,炮手都是固定的。
就算不考慮符應崇的感受,倉促之下,換上靖邊軍炮手,可能也打不出什麼好效果。
……
“賊奴距離,五里……四里……”
神機營的炮陣中,不過有觀測手過來,緊張地向符應崇彙報清兵與炮營之間的距離。
此時符應崇的炮陣,幾乎被麻袋土筐堆滿了,炮陣各處,還有密密麻麻的土車擺放,複雜的佈局,望之有若迷宮。
在一圈厚實麻袋堆成的圓圈內,瘦長的符應崇正往河岸那方探頭探腦,這處裝滿土的麻袋堆得之高之實,差點淹沒符應崇的脖子。爲了安全,他還故意將自己的將旗擺得遠遠的,美其名曰,兵不厭詐。
千里鏡中,看着清兵越來越近,特別他們的火炮遠遠在望,符應崇無意識裂着嘴,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
他躲在圓圈內不斷給部下鼓勁:“兄弟們穩住了,待韃子進入射程再打,定要讓對岸的韃子,看看我們神機營的厲害……”
在衆多麻袋形成的垛口護牆火炮後方,衆多的神機營炮手,也是崩緊了神經,緊張的等待命令。他們很多人穿得五花八門,黃土嶺大捷後,王鬥贈送了符應崇大批繳獲的清軍盔甲,用來代替他們的樣子貨盔甲。
爲了小命着想,那些神機營戰士,紛紛將發下的盔甲披上。只有某些人爲了美觀,將盔甲穿在內中,鼓囊囊的樣子,不明白的人,還以爲他們披了多層重甲。
經過多場戰鬥,這些神機營的戰士,比起往日,己經沉穩鎮定不少。
終於,又有一個觀測手過來,向符應崇稟報對岸清兵的距離。
符應崇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尖利的聲音,聲震十數裡:“開炮!”
炮兵陣地一陣抖動,發出震耳欲聾的炮聲,二十五門神威大將軍炮先後吼叫,向前方噴出濃密的白煙,濃濃的煙塵,瞬間覆蓋了各門火炮的粗大身影。
數十發十斤以上的炮子,咆哮着向對岸的清軍衝去!
王鬥舉着千里鏡,追尋這些炮彈飛行的軌跡。
神機營的火炮,由於使用四輪炮架,挖坑打樁,所以火炮固定後,只能上下調動,難以左右移動,之後炮彈飛行的軌跡相對固定,第一輪火炮射向的範圍頗爲關鍵。
而且清軍不到三裡,符應崇就下令開炮了,雖說神威大將軍射程有三、四里,不過……
這輪炮擊,似乎也砸中了一些清兵,取得了一些戰果。
一陣轟鳴,一枚枚鐵彈呼嘯而來,掀起一團團泥土煙塵,炮彈呼嘯而過的炮子,讓行進的烏真哈超炮手,個個冷汗直冒。
好在這麼遠的距離,火炮準頭極小,大部分炮彈,都是打落跳空,不過還是有一顆十餘斤重的大鐵球,越過前方一排土車,直巧撲向一門有七、八頭疲憊壯牛拖拉的火炮。
見炮彈劈頭蓋臉而來,火炮旁的漢軍炮手們一轟而散,幾個手上拿着鞭子的漢軍也是扔下皮鞭就閃。
然那些拉炮的牛不知道閃,也不可能閃,火熱的鐵球旋轉着衝入了牛羣中。
噼啪的骨折之聲大作,這顆沉重的鐵球,放倒好多頭健牛後,悲鳴中帶着血霧,又重重地撞在後方不遠的一輛盾車上,將盾車撞得碎裂激揚,幾個推車的包衣,嚎叫着撲倒在地。
一些鐵球呼嘯射在一些包衣推着的土車上,泥土飛揚中,大部分失去動力,很快在地上不再跳動,
一顆詭異的炮彈在地上彈跳後,竟從一輛土車底部鑽了過去,淒涼的尖叫中,這顆炮彈,不斷滾斷一位推車包衣的小腿,更往後方一羣炮手撲去……
清軍雖然極力學習明軍某些器械,然後很多精髓卻沒學到。比如現在明軍的土車,前面車底就綁上不少土袋,絲毫不留縫隙,使得炮子不會鑽過,滾斷推車之人小腿。
而且清軍的土車,還使用大量的獨輪車,一輛獨輪土車就被炮子砸中,巨大的震力,讓一個推車的包衣口噴鮮血。
孔有德大聲咆哮,讓炮手們趕着牛馬閃避,儘量記住那些炮彈飛來的軌跡,下次就盡力避開那些路線。他知道明軍神機營火炮,不象大清的四輪磨盤炮架,只能直射,難以左右轉動,只要不被他們正對着,就可以閃避。
他還大聲鼓勵部下,加速行進,神機營己經開了一炮了,再開兩炮,他們就需要散炮,那一、二刻鐘之內,更是安全。
不過他心中卻有陰影,他己經得到情報,靖邊軍的火炮,竟可以打十五炮以上再散熱,實是難以置信,他們使用的難道不是紅夷大炮,而全是佛郎機炮?
果然,對岸神機營的炮陣,又炮擊兩輪後,慢慢安靜下來,趁這機會,烏真哈超炮營的炮手們,更是使盡吃奶的力氣推行火炮。
忽然孔有德眼睛一寒,喝令火炮移往前方某處,愛德華多一驚,連忙勸道:“閣下,不是說好了,炮陣設在那處坡地嗎?”
孔有德新指定的那處,己經偏離觀測手預設炮陣之所,孔有德的變卦,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此時他還有些驚魂未定,不久前一顆明軍炮彈,呼嘯着從他身旁不遠掠過,嚇他出了一身冷汗。
就差一點,自己就回歸主的懷抱了。
雖說他天天唸叨主的懷抱光輝,真要回歸主的胸懷,他也是不願意的。
就若人人唸叨天堂的美好,真讓他上天堂,沒有一個人願意。
孔有德恨恨道:“那處陣地,正對着明國神機營炮陣,他們火炮轉向不便,某要從側面,轟打他們的炮陣,讓他們只能捱打,而不能轟打我們。”
愛德華多心頭不滿,觀測手己經猜算了對面炮陣的距離,還有各樣的數據。很多雜役,也在那邊佈置麻袋土筐,現在又要重新來過了,浪費時間與精力,這些東方人的思想,真是琢磨不透。
不過炮營不是愛德華多能做主的,只能隨炮營調轉方向。
孔有德炮營偏離方位時,符應崇還未察覺。
他也是經過偵測,估算清軍可能,在對面那處隆起山丘上架設火炮,方纔有針對性的在此架設炮陣。畢竟對岸一馬平川,只有那處略擁有地形優勢。
火炮散熱結束後,他又嚎叫着令己方炮營繼續轟擊。
再次三輪炮擊後,因觀測手的緊急提醒,才驚覺漢軍旗的炮陣,偏離己方炮陣不少,位向左邊斜側面設陣,這個方向,他營中只有寥寥數門火炮,纔可以轟擊到他們。
符應崇呆了半響,尖叫咆哮:“將火炮轉向,將火炮轉向!”
神機營大亂,各門火炮炮手,立時七手八腳的忙活。
只是短時間內,想將這些沉重的火炮轉向談何容易?
需先將各炮固定的木樁拔出來,然後十數人,數十人艱難的轉動火炮,又再打樁固定。那些護牆,也需要重新堆積,因架在高地上,一些火炮,更需要重新拖拉布置。
再看對岸的清軍,他們同樣在設立炮陣,只不過速度卻比神機營這邊快多了。
符應崇滿頭大汗,心想:“大事不妙。”
王鬥放下千里鏡,面無表情,對岸的烏真哈超炮營,更朝向靖邊軍炮陣這邊,只不過他們遠在三裡之外,己方的炮陣,卻無法轟打到他們。
烏真哈超炮營後方,還有大量的漢軍旗彙集,他們還未擂鼓過河,不過雙子山的戰事,容不得他們拖延。
他對身旁的鐘調陽道:“傳命令給趙瑄他們,讓他狠狠炮擊渡河的漢八旗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