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忠勇伯消息傳來,其言:“若東奴果有神威大將軍炮,我炮營不如也,營中最衆火炮,只打五斤炮子。”
王斗的言語,更讓京師氣氛達到**,忠勇伯的火炮都不如賊奴,錦州危矣!大明危矣!
朝野沸騰下,崇禎帝及內閣都坐不住,崇禎帝連日召衆臣議事,幾年前徐光啓死後,北地的紅夷大炮鑄造就陷入停滯。朝議,除繼續委官鑄炮外,購買西式火器的話題又提上議事日程,調欽差,持兵部檄文前往澳門。
還有,東南各省多紅夷大炮,崇禎帝責令各督撫立時上運,不過山高路險,遠水救不了近火,錦州之戰,近在眼前。因此朝議調神機營一部出戰,其營使用大量的鳥銃,柺子銃,迅雷銃,五雷神機,九頭鳥等武器。
又收羅各地的神威大將軍炮三十門隨軍,還有大量的火箭車,內有“神火飛鴉”,“飛空擊賊震天雷”等多種有翼式火箭,“百虎齊奔”,“一窩蜂”,“飛廉箭”等集束火箭更不計其數。
神機營以王承恩爲監軍,更作爲錦州前線的監軍。
本來高起潛知兵,又是吳三桂等人的乾爹,熟知遼事,以其爲監軍最好。不過鉅鹿之戰後,他就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各人只當其鉅鹿之戰戰死,在盧象升之後,還進行一系列的封賞。
……
不說京師喧騰,卻說王鬥得知遼東消息後。立時召集衆將議事,卻是在將軍府參謀司作戰科議事大廳。
參謀司以溫方亮任大使,韓朝、鍾顯才、鐘調陽、高史銀、孫三傑、溫達興、李光衡、趙瑄等人爲副使。作戰科還分數處,分別研習對戰東奴。北虜,流寇,山匪諸賊方略。
此時衆人卻是聚在東奴作戰大廳,這是一個龐大的廳堂,內中參謀贊畫來來往往,大廳上,擺着臨近東路的滿套兒諸塞外沙盤地形,還有離得遠點的土默特。喀喇沁,察哈爾等簡略地形圖。
又有遼東的沙盤地形圖,幾面牆壁上,還掛着巨大的各地地圖。
此時議事的。除了參謀司大使,副使外,遲大成、楊國棟、謝一科、吳爭春、沈士奇、高尋、雷仙賓、黃玉金、陰宜進等人也到場,還有一些重量級的贊畫,如秦軼等人。還有溫方亮的叔父,贊畫溫士彥,由於這些年表現活躍,頻繁的出謀獻策。此時也得以到場。
當溫達興宣讀了遼東情報後,議事大廳立時炸了鍋般。衆人爭議不休,各人的反應。大致分爲數類。
有溫方亮,韓朝,吳爭春等“謹慎,穩妥,持重派”,有高史銀,沈士奇等“激進,不以爲然派”,有鍾顯才,鐘調陽,高尋,孫三傑等平衡派,有李光衡,趙瑄等無所謂派。
如王鬥擺大宴一樣,這樣的軍機議事,各人並不需要顧及官位身份,儘可以暢所欲言,所以衆人爭議十分激烈。
高史銀高聲叫道:“諸位注意了,雖然說韃子有了不少火炮鳥銃,不過我方的優勢非常明顯,我軍訓練有素,火藥威力大,炮手銃手都用子藥堆積出來,銃炮輕驗極豐,敢問,韃子們有這個優勢嗎?”
沈士奇道:“不錯,我靖邊軍的訓練及意志,是韃子們能比的嗎?當年大奸賊孔友德用火器與我軍對戰過,結果大敗崩潰!遼東的韃子,正因爲吃了我們不少虧,所以東施效顰,也整出火炮與鳥銃來,但他們是東施,我們是西施,不是一個檔次的。”
廳內衆人竊笑,高史銀臉上橫肉也抖動幾下,不過沈士奇與他站在同一線上,卻不好說什麼,低聲罵了一句,又繼續高聲道:“方纔有人說我炮營最多隻打五斤炮子,韃子有神威大將軍炮,打十斤以上的炮子,射程與威力上有優勢。”
“但注意了,我炮營打的五斤炮子,射程一樣過兩裡,並不差他們十斤炮子多少!還有,依情報,他們一門炮要用十二頭牛拖拉,又重又慢,調個炮都要老半天。我方可以快速移動,靠近的狠狠打,射程相近時,他們的炮,打得過我們嗎?”
他忽然對趙瑄道:“小瑄兒,你說是吧?”
趙瑄一愣,下意識道:“當然,我靖邊軍的炮營在大明是第一的,咳咳。”
沈士奇又道:“不錯,打仗靠的是技術跟意志,韃子的炮手,有我們這麼多火藥訓練嗎?有我們這麼多使用經驗嗎?步軍與炮軍的配合,有我們這麼到位嗎?他們炮推上來,人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吧。”
高史銀再說:“別人說韃子怎麼兇,怎麼兇,但我靖邊軍將士就知道,他們其實很怕死,這方面,我靖邊軍將士就比他們出衆,大傢伙精神頭就不一樣。不說別的,我軍上官陣亡後,下面自動接上,編制指揮仍然不亂,韃子們可以嗎?就算他們有了炮銃,他們仍然是野蠻人,我們是中國人。”
沈士奇道:“不錯,他們有了銃炮還是野蠻人,我們越打越強,當年鉅鹿之戰我軍傷亡過半,很快恢復過來,韃子們可以嗎?他們可以的話,就不用編練八旗漢軍了。這些漢奸軍就是條狗,別看現在韃子器重,小心尾大不掉,當這些漢奸軍變成狼時,就會反咬主人一口,到時就有好戲看了……”
看高史銀款款而談,王鬥不由點頭,高史銀也成長起來了。
高史銀說完後,廳內一片安靜,看衆人被自己鎮住,高史銀不由得意洋洋。
溫方亮咳嗽一聲,道:“老高說得不錯,指出我軍的優勢與敵軍的劣勢。但注意了,賊奴的火炮與鳥銃,確實是訓練出來了。依情報,他們的火炮數量很可能超過我們。他們重炮還多,我相信,我軍的炮手與銃手有優勢,但是,他們銃炮在那,還是有可能給我軍造成大量傷亡,未雨綢繆,這一點。不能不考慮到。”
韓朝也神情凝重:“兩軍對戰,不可能不結陣,密集的陣列中,我軍火炮。可以攻射他們的陣列,他們一樣可以,火炮射入陣中……”
一時間,衆人都有些沉默,連高史銀都不說話。在場人中,很多人蔘加過鉅鹿之戰,當年清兵使用紅夷十二磅炮,紅夷二十四磅等重炮。給當時的舜鄉軍造成很大的傷亡,當時還是防守。若結陣時對方火炮攻擊……
這些年靖邊軍打清兵,打流賊。不斷使用火炮轟擊他們的陣列,往往將他們打得崩潰,他們一樣可以。而血肉之軀,在金屬面前是如此脆弱,一個百戰軍士,捱了銃子還好,捱了炮子,決對沒有活命的道理。
王鬥也是沉吟歎息,滑膛炮彈準頭雖差,但對萬人之上的密集陣型很有殺傷力,一路碾過,就是一條血路啊。歷史上拿破崙使用12磅炮,就有過一發實心彈滾穿20列槍兵的戰績,而且這種密集陣列還不能躲避退讓,否則軍陣一動,定然是大亂崩潰的下場。
高史銀其實很想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就看誰能捱到最後,不過這話不好說出口,有不憐恤將士性命之意。
溫方亮道:“這是火炮的傷亡,還有鳥銃!”
他說道:“雙方列陣而戰,你射我,我射你,韃子的鳥銃一樣精工,他們的銃彈,打在我軍身上,也一樣會傷亡,這點不得不考慮。”
鍾顯才嘆息道:“賊奴有了火炮火銃,我師的優勢,少了不少,可有防範銃彈的法子,減少軍士傷亡?”
這點上,各人意見不少,有人言:“銃手前層可使用盾牌。”
不過衆人討論後認爲不可,精工鳥銃射穿盾牌沒有問題,盾牌碎裂,反會造成盾手銃手傷害。而且使用盾牌,戰鬥中,會在銃手間造成忙亂,影響各兵作戰發揮。
趙瑄叫道:“可以使用車營,我們的戰車一直存在庫中,可以搬出使用,戰車上的硬木挨牌,足可擋住對方銃彈。”
他是車營的狂熱擁護者,這些年車營沒用,一直放在庫中,趙瑄是耿耿於懷。
不過衆人討論後,又七嘴八舌反駁他,使用車營,一樣會造成混亂,而且對方若學習靖邊軍,將火炮抵近,車營一樣沒用。或許車營,只可以用在攻堅戰,或是防守戰中。
沈士奇忽然道:“對方開銃時,我方銃手可以趴下啊,這樣就可以躲避銃彈。”
他的話立時遭到多人反駁:“怎麼趴下?前排趴下還是後排趴下?若前排趴下,銃彈打到後面去怎麼辦?或是整個軍陣全部趴下?那成什麼樣子了,還叫戰陣嗎?多趴幾次整個陣列都潰散了吧!”
沈士奇不好意思地摸摸頭,不再言語了。
一直沉默的吳爭春突然道:“情報說,賊奴鳥銃兵也使用定裝子藥?”
衆人都看向溫達興。
溫達興嘆道:“是的。”
不同於,定裝紙筒彈藥沒什麼技術含量,當年戚家軍就使用顆粒火藥,分類定裝彈藥,這些年,王鬥率靖邊軍崛起,關注的有心人不少。如楊國柱,虎大威,曹變蛟他們,軍中就使用了定裝紙筒彈藥,清人細作遍佈大明,不可能不注意到這一點。
不過靖邊軍的火藥優勢,一是製造,東路採用的集硝法,火藥非常充足,餘部不論敵我,硝的生產上,卻遠遠不如。至於硫磺等物,各地礦產衆多,如東路就有不少,各方倒沒有憂慮,碳就更不用說了。
還有,這又是東路一大優勢,各方生產出來的火藥,穩定性與威力,遠遠不能與靖邊軍相比。
沈士奇嘀嗒一句:“媽的,現在東施越來越多了,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