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淳之自從回來後,一動不動的盯着海面,太陽出來了,太陽又落下了,白天走了,黑夜來了,他站在那裡,風拍打着他傾世容顏,他的表情,一絲也無。
這種形態,讓莊煜幾人皺眉,可是說過勸過,他都紋絲不動,似化成了雕刻。
夜,披上了一層寒霜,段淳之始終堅守在那裡,等着顧安的消息,等着第一時間知曉他的消息,莊煜看着他的模樣,有幾分不忍告訴他事實。
“淳之,顧安,可能真的找不到了!”都一天*過去了,這會兒還是沒找到人,莊煜有種不好的預感,也許顧安真的沒了。
段淳之聽到這句話,身了一顫,緊接着一股子冷意遍佈全身,他目視前方,幽黑如墨的眸子裡卻有幾分全然的自信:“不可能,她一定還活着!”
可是,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顧安她始終沒有找到。
時間就像是最殘忍後把利劍,一點一點奪出他的希望,最終到絕望。
顧安醒來的時候,已經距她落海時間一天*,頭痛,喉嚨痛,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尤其是小腹那裡,更是疼得猶如鑽心,帶起一陣一陣的墜痛,她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難道自己被救了嗎?她試圖睜開眼睛,卻被陽光刺得又重新闔上了雙目。
等她適應房間內的光線之後,她才緩慢的睜開眼睛,打量着房內的擺設,但是下一瞬間被全然陌生的環境震得說不出話來。
這裡,這是哪裡?
不是遊艇上面,也不是段宅,更不是醫院,這完全是一處陌生的地方。
房間收拾得極爲乾淨,格調以素粉色爲主,簡直就像是一個公主的房間,裡面的擺設也極爲講究精緻,掛件飾品都以粉色爲主,每一件看起來都價值不菲。
而身上的薄被同樣是那種惡趣味粉,天啊,這個房間的主人到底有多愛粉色!
可是下一瞬間,顧安在觸及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時,頓時傻眼了,她身上的禮服早不見了,身上同樣是一件素粉色的睡袍!
她昨天晚上到底是被誰救了,而又是誰給她換的衣服?
這個問題還沒有想明白之前,門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顧安慌忙躲進被子裡面,大氣都不敢出,隨後她又覺得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又沒有做什麼壞事,她爲什麼要躲起來?
躲在被子裡面,顧安的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那種如絲抽離一般的感覺疼得她微微蹙眉,糟了,一定是在海里泡了太久,動了胎氣了。
她咬了咬牙,試圖逼回那股子疼痛,可是疼痛卻有逐漸加劇的趨勢。
而這時,房門推開,進來一個年輕精緻女孩,女孩子膚色極白,分明就是一個白人,她穿着極爲精緻的白色女僕制服,上面有層層疊疊的花朵,那樣子就像是十八世紀法國王孫貴族的世家小姐,而她身後還跟了一個男人。
男子金髮碧眼,模樣實在俊美,雕刻一般的五官帥得人神共憤。
兩人進來後,女孩站在*邊,伸手拉開薄被,露出顧安涼薄失血的一張臉。
“她怎麼還沒有醒,霍先生。”女孩子似乎意外顧安會睡這麼久,難得多嘴一句。
名姓霍的男子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專注的給顧安檢查身體,最終眉頭又微微一蹙,看向她:“susan,你去叫陸過來,她動胎氣了,肚子裡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一聽到這句話,顧安倏地睜開了眼睛:“你說什麼?”落水的時候她都有注意,孩子不可能保不住,她都算計過的,可是現在,這個醫生說什麼!
susan一見她醒了,慌忙出去通知主人了。
“小姐,你落水時間太久,陸發現你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我拼盡了全力才暫時保住了你的孩子,可是我是醫生不是神,總有無能爲力的時候。”沒有想到霍還說了一口流利的中文,對上顧安的眼,眼神也顯得略微無奈。
顧安不能相信,蒼白的脣抖了抖:“真的沒有希望嗎,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我願意花任何代價的,只要你能保住他!”
說到最後,顧安也語無倫次起來。
這時,房門又打開了,方纔那個susan的女孩子又帶了一個男人進來,男人黑髮墨眼,長相跟國人無異,他的五官秀美精緻,一筆一畫都像是一幅久遠的畫作,深沉難當。
他的眼睛就像顧安的眼睛一般清靜透亮,有一種寧靜悠遠之美。
男人穿得極爲簡單,暗色系休閒的針織衫和深色系長褲,可是做工卻極爲講究,簡單的衣服卻彰顯出他完美的好身材。
他徐徐行來,舉手投足之間竟然帶出一股子說不出的高貴意味。
顧安的情緒本來很激動,可是看到男人的時候,她突然安靜下來。
男人停在她不遠處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看着她:“醒了?”
顧安點頭,聲音卻有一絲啞:“嗯。”
“醒了就好,你不知道,你睡了一天*,我還以爲你打算一直睡下去!”像是查察到顧安心底疑惑,陸謙好脾氣的解釋一句,脣角始終掛着溫和的笑意。
這般溫和的男人,除了段閔之,顧安身邊沒有像他這樣的男人,可是段閔之溫和之中卻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書卷氣息,可是這個男人沒有,他身上還帶着一股王者風範,像是世間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如此自信,又是如此驕傲。
“先生,給您添麻煩了,請您送我回家,我家人一定會報答你的!”顧安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睡了這麼久,算算時日今天已經是禮拜天了。
她失蹤這麼久,段家人知不知道,而跟她一起落海的和薇如今又在何方,是否被救起?
可是,腹部隱隱作痛,儘管她調勻了呼吸,那股子痛卻不可避免。
“不用客氣,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陸謙站的地方離顧安不遠,開口時言辭溫暖卻透着一股子讓人拒絕不得的威嚴:“我叫陸謙,大陸的陸,謙謙如風的謙,你以後可以喊我陸謙。”
陸謙?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可是一時半會兒她又想不起來了,顧安的小臉白的近乎透明,說幾句話已經讓她額上冒了一層冷汗。
而這時,又有人敲門,過了幾秒之後房門打開,同樣是一個穿着白色裙裝的女子,那女子進來,朝陸謙行了一個禮,纔開口說道:“少爺,這位小姐該吃藥了!”
陸謙點了點頭,沒出聲,可是他站在那裡卻有一種讓人忽視不得的高貴之感。
顧安本來極怕吃藥,可是聽方纔醫生說過,她的狀態並不好,如果再不吃藥恐怕肚子裡的孩子會保不住,蹙着眉頭把煎好的中藥喝了。
哇,真苦,顧安的眉頭都苦得要打結,天啊,這藥怎麼會這麼苦,開藥的醫生會不會跟她有仇啊,存心折騰她的吧!
看着顧安皺着臉的小表情,陸謙眼底浮出一抹笑意,可那笑意消失的太快,等顧安放下藥碗他臉上的表情已經恢復了平素的冷靜自若:“顧安,你現在的情況還不算太樂觀,需要靜養,這段時間你先在陸家住下,等你恢復了,我再送你回去,對了,你有沒有家人或者朋友需要通知,我可以幫忙代勞!”
顧安的臉色極爲蒼白,一看就有一種大病初癒的靜美,她抿了抿蒼白失血的薄脣,脣顫了顫,纔開口說道:“謝謝,我沒有什麼家人!”
對顧夫人來說,如果知道她落水的消息,到時候小顯肯定也會瞞不住,她不想讓小顯擔心,所以她落水一事還是暫時瞞住吧!
可是顧安卻忽略了,男人並不認識她,卻準確無誤的叫出了她的名字。
“好!”陸謙輕輕勾脣,深邃如海的眸子濃黑的如同一塊千年不化的黑寶石,明亮的逼人,可是他眼底深處,卻藏了別的情緒,只是沒有表露出來。
顧安輕輕點頭,如果不是面前這個男人,想必她已經葬身大海,可是還沒有等她開口,卻又聽陸謙溫和的開口:“我還有事要忙,你休息吧!”
陸謙走後,顧安本來還記着要借個手機給段淳之打一通電話,問問情況怎麼樣了,可是意識卻越來越沉,最後眼皮睜不開,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
太陽升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段淳之站在甲板上,從昨夜到今天一直保持着不變的動作,他的目光一直執着的望着海面,可是依然沒有找到顧安。
陽光升起來,在海面上鍍了一層薄薄的金光,而段淳之就站在一片金光之中,清冷的彷彿九重天的無情無慾的神君,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問:“徐悅帶來了嗎?”
“淳之,徐悅已經帶過來了,不過人沒了,你就看開點!”祈鈺小心翼翼的勸着,可是段淳之卻倏地回頭,衝血的眸子兇狠的瞪着他:“誰說她有事了!”
到如今,他還是不肯相信顧安真的沒了。
“淳哥,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我們在這片海域上找了一天*,都沒有找到人,你總不能不接受事實!”祈鈺雖然平素吊兒郎當,可正事的時候一點都不含糊。
如今莊鳴要回局裡報道,這會兒,段淳之身邊就剩下他跟秦默兩人。
秦默自從顧安落水以後就沒怎麼搭理過段淳之,所以兩邊他都要勸,要哄,真真是愁人,可是他心裡也明白,這都一天*了,怕是沒有希望了。
別人不敢提,可是他必須提啊,再這麼漫無目的搜索下去也找不到顧安。
何必自欺欺人呢!
“你再說一遍試試,她不會有事的!我不准她有事!”那些話就跟喉嚨裡堵了一團棉花似的,怎麼也無法順利的脫口而出,只能把那層棉花扯去,連皮帶肉的削去,他才能吼出來。
祈鈺不吱聲了,跟失去理智的人說話,就是有理說不清。
徐悅被請上來,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被凍的,身子有點兒瑟瑟發抖,瞧見段淳之,喊了一聲:“淳之,你找我?”
段淳之畢竟跟徐悅也熟,都是豪門世家的子弟,如果不是有什麼大事兒,誰都不會撕破臉皮,畢竟上流社會就是一個圈子,沒事誰會給自己找不痛快,得罪人。
“那天晚上,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給我重新說一遍!”段淳之本來俊美無雙,可這會兒一天*沒打理過了,下巴生了一些青須,尤其是眼睛裡衝血,跟在血水時泡過一樣,看起來有幾分可恐,哪怕依舊俊美,可是氣勢卻是凜人的。
徐悅一直在後悔,雖然逃過了一次,可是段淳之不放人,甚至讓祈鈺沒收了她手機,讓她求助無門,只能乖乖的呆在房間裡,等想明白了再出來。
委屈什麼的,在祈鈺面前根本沒用,這傢伙雖然是一個平素吊兒郎當的主兒,可畢竟家族的背景擱在那兒,該血腥的時候比誰都殘忍。
那些手段,普通人根本受不住,更何況徐悅本來就是一個嬌滴滴的大小姐。
眼睛裡盪出些委屈,整理了一下思維,開始說話:“淳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你如果想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事,還是問薇姐吧!”
把責任撇得乾乾淨淨,全數推給和薇,她是存了借刀殺人之心,和薇是什麼性子,她不可能不知道,那是玉石俱焚的性子,當年和薇跟在段淳之身邊,是怎麼暗中整那些試圖攀上段大少這根高枝的女人時,她可是略有耳聞。
她恨顧安迷住了周蘇揚,雖然想動手,可是她不想破壞自己在周蘇揚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她故意對和薇說了那些話,讓和薇誤會段淳之真的有點什麼。
和薇醋勁大,是絕對不允許段淳之身邊有別的女人的,哪怕這個女人是他四嬸。
她肯定會除之而後快。
而和薇也確實如她所想,約了顧安在甲板上談事情,更甚至她親眼看到和薇把顧安從甲板上推下去,現在顧安沒有一點兒消息,是死是活誰都不知道。
可是她存活的機率畢竟太小,到時候事實怎麼樣還不是出自她跟和薇之口。
她相信和薇沒有那麼傻會不打自招,而她更不會說出真相。
至於顧安就讓她永遠葬身於大海深處吧!
“說,我的耐心不多!”段淳之這個樣子,像是修羅一般,陰而森涼,那一雙眼寒意逼人,看着徐悅,彷彿要把她撕破碎片一樣。
而祈鈺也微微勾了勾脣,若無其事的拍了拍手。
徐悅一驚,有些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開口求饒:“淳少,我說,我說!你別讓祈少動手!”那嗓音,幾乎要嚇哭了,看來真的很怕祈鈺。
祈鈺倒也無所謂,反正他名聲沒了就沒了,他左右也不在乎。
徐悅開始說話,眼睛一閉,像是想起了那*的場景,茫茫的大海,波濤洶涌,如一場盛大的災難:“那天晚上,我見薇姐一個人不開心,就陪她在甲板上說了一會兒話,可是薇姐突然要讓我去叫顧安,說有些事情要問她,我去叫了顧安,她們兩個就在甲板上談事情,我看薇姐神色一直不好,所以一直不敢離得太遠,可是海面上風很大,我也沒有聽清楚她們在說什麼,最後她們發生爭吵,拉拉扯扯之間顧安掉下去,薇姐想去接她,結果也被顧安給拽下去了。”
說到這裡,眼睛一眨,氤氳出一些溼氣,像是陷入回憶一般:“我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淳少,如果你真想知道事情真相,你還是去問薇姐吧,她比我清楚。”
徐悅的話不多,但是每一字,每一句的指控都是把矛頭指向了和薇,把自己的嫌棄倒是撇得一乾二淨,段淳之就那樣漠漠的看着她,眼神城卻滲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涼:“徐悅,你最好沒有騙我,如果你敢騙我,我會讓你生不如死!”
最後一句話,止於千年的寒冰之上,徐悅又一抖,雙腿快要撐不住,她在房間裡關了一天*,不敢哭,不敢叫,祈鈺什麼都不給她吃,只讓她一個人呆着。
她哭了,有人會吼她,她說話了,有人會罵她,她真真是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可是她也明白段淳之口中的生不如死比起她這兩天所受的苦簡直是小菜一碟。
眼睛裡還是惶惶懼意:“淳少,我不敢的,你不信可以讓薇姐跟我對質的!”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脊背明顯挺了起來,段淳之漫不經心的掃了她一眼,眼睛裡面的沉是看不出絲豪情緒的:“祈鈺,我們去醫院!”
瞧見兩人的身影走遠,徐悅終於鬆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而後背早已經被冷汗溼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