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自那日他向慧貴妃示好,到今日,已經三日過去,慧貴妃和蕭煜那裡,卻是一點回饋的反應都沒有,這讓他心頭多少有些不安。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跟着當今陛下,別看現在地位尊貴風光無限,可新帝登基,後事如何,一切都是未可知……
這種對於未來的迷茫,實在讓人煎熬。
內侍總管正心頭思緒浮動,外面一個小內侍進來通傳,“陛下,禁軍統領大人求見。”
皇上正眉頭緊蹙,對着這個兒子,一種生無可戀的無力感肆意瀰漫,忽的小內侍回稟,登時心神一凜,思緒從蕭煜身上挪開,心下微驚,這個時候求見,難道是英國公那老賊別院的火難以控制?
不好的預感縈繞而上,皇上蹙眉,道:“讓他進來。”同時心頭對英國公再一次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無數遍,男女祖宗一起問候。
幾聲沉的腳步聲逼近,隨着裡間屋門被推開,禁軍統領提步上前,抱拳行禮,目光從蕭煜面上似有若無滑過,看向皇上,“陛下,臣有事要奏。”
眼見禁軍統領神色,皇上了然他是在迴避蕭煜,便揮手道:“你只說就是。”
對於這個不開化的兒子,皇上甚至懷疑,把國家機密擺在他面前,一字一句讀給他聽,他是不是能聽明白!
沒準沒聽幾句就要打哈欠……
越想越覺前途無望,皇上乾脆強制自己斂了神思暫不去想蕭煜,只一雙眼睛看向禁軍統領。
既然是詢問是否讓蕭煜避退,他所要言之事,只怕就不是英國公大火一事了,這三更半夜的,還能有什麼事值得他一個禁軍統領如此看重。
還真是多事之夜!
皇上思緒滾滾,實則也不過是眨眼一瞬間的事。
他話音兒落下,禁軍統領略一遲疑,便舉拳道:“回稟陛下,英國公別院失火,行宮裡的內侍應命前去救火,臣押解英國公過後,擔心火勢太猛,便親點了幾名禁軍去相助,前往英國公別院的禁軍,在他別院現了……”
語氣略頓,緩出一口氣,禁軍統領繼續道:“在他的別院,遇到了遼東廢太子的嫡女。”
說罷,禁軍統領閉口不言,直直朝皇上看去。
他此言,猶如一個驚雷,轟隆隆直劈皇上頭頂,驚愕之下,皇上不由霍然起身,怒目圓睜,帶着滿目驚駭和匪夷所思,“你說什麼?”
禁軍統領早就想到此言會帶給皇上何等驚訝,故而竭力將話說的緩慢,語氣把控的起伏得當,沒想到,皇上還是如聞驚雷。
“前去幫忙的禁軍在英國公的別院現了遼東廢太子的嫡女,聽人說,那嫡女,是英國公養在西山別院的外室,已經有數年之久。”
心頭駭然之事得到再次回答,皇上震的久久回不過神來。
蕭禕私通遼東……英國公將遼東廢太子的嫡女養做外室……顧臻前線遭人算計,軍用物資被偷樑換柱……
如果這一切,都是英國公、蕭禕與遼東廢太子的交易,他們幫的那廢太子復位,那廢太子則幫的蕭禕奪嫡……
一瞬間腦中思緒飛蕩,皇上只覺身上有萬馬奔騰,咆哮而過。
然而,縱是激盪如海嘯,也有散去之時,更何況,能蹬九五之位的皇上,心智更非常人所及,一盞茶的怔怔過後,面上驚駭之色便悉數斂去,只留讓人心驚膽戰的陰冷。
“人呢?”
禁軍統領得言,當即道:“那個現她的禁軍,深知她身份微妙,便不顧身份,強行將其帶回,此刻就在門外,只是先是被突起大火驚嚇,又受禁軍驚嚇,此時神經有些脆弱,從臣見到她起,就一直在低聲哭泣。”
皇上聞言,哪管她哭還是不哭,只道:“把人帶進來。”聲音冷的如同臘月裡的寒石。
也不用禁軍統領親自折返去請,當即就有內侍將門打開,引其入內。
不過須臾,一個外穿貂絨大氅,裡穿水紅色遍地織金撒花高腰百褶裙的女子便帶着低低啜泣之聲,嫋娜進來。
按年紀,她如今該有三十出頭,可因着保養得當,整個人,不論氣色還是身段,都猶如二十幾歲的曼妙女子,更因着年齡,獨具一種別樣風情,實在尤物。
碎步朝前,幾步行到皇上面前,卻是並不屈膝行禮,只略略一福,下顎微揚,帶着如雪傲然,直視皇上,“我乃遼東公主,想必也不用對你行跪拜大禮吧?”
面對她挑釁般的高傲,皇上眼角一抖,嘴角掛出一絲笑意,這份笑,旁人許是瞧不出什麼,可深諳皇上脾性的禁軍統領,內侍總管,以及蕭煜卻是嗅到了殺氣,極怒之下,竭力忍耐的殺氣,帶着血腥味。
“此刻興許不用,不過,用不了多久,等朕的大將軍凱旋歸來,你們遼東皇帝只怕都要來我朝親自覲見,更不要提你一個廢太子當做棋子使用的嫡女。”
皇上的話,聲音不高,甚至因爲帶着笑,並不凌厲,卻是讓整個大殿的氣氛,倏忽凝重。
那女子嗤的一笑,帶着不可一世的嘲蔑,“你說這些,我不懂,不過,我想知道,你讓人捉了我來,是要作甚!我雖是遼東人,可在貴朝,一不殺人,二不犯法,三不謀逆,我實在想不通,你捉我何意?”
聽她巧言詭辯,不及皇上說話,蕭煜當即搶先一步,帶着漫不經心的不羈笑意,道:“好一個三不!不妨告訴你,在我父皇的地界,你覺得我父皇想要捉了誰,還要一二三的理由?可笑!”
“更何況,是你這樣的身份,被英國公私藏在西山別院的敵國廢太子之女,我父皇有足夠的理由認爲你是遼東廢太子與英國公之間的利益紐帶!只此一條,足以!”
眸光微動,那女子挪目直直看向蕭煜,“蕭煜?”
蕭煜下顎微擡,張揚一哼。
那女子就冷笑,“貴國無人了嗎?讓這樣一個不學無術的皇子久伴聖駕,深得帝心,重得恩寵,而那些兢兢業業的皇子,卻被關入天牢!”
蕭煜沒想到,這位敵國廢太子的嫡女竟然說出這樣一通話來。
他是該此刻就爲她愚蠢的高傲而揚手擊掌三聲呢,還是該擊掌三聲呢,還是該……擊掌三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