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頭舔着乾澀的嘴脣,英國公竭力壓下胸腔內充斥的情緒,道:“陛下莫聽她胡言亂語,臣府上世代忠良,皇后對陛下,更是忠心不二,臣怎麼會做出那般舉動!陷害,一定是陷害!”
說着話,迎上皇上淬毒的眸光,英國公渾身一個激靈,卻是奮力壓下惶恐,急急道:“陛下想,眼下皇后被禁足,與皇后公然結黨的三皇子蕭禕被人直指勾結遼東,被關天牢,三皇子的姻親岳家公孫牧將軍一家上下闔府被斬,現在又是臣。”
“陛下英明,難道就看不出來,這從頭到尾,都是陷害!將臣等一一除掉,誰最得利?”說着,英國公目怒指向立在牀榻一側的蕭煜,道:“是四殿下,將臣等一切除掉,四殿下是最大受益人。沒了三皇子,沒了皇后一黨,宮中慧貴妃獨大,宮外四殿下獨大,這天下,不就是他們母子的天下!”
辯解至於,誅心的話,英國公說的出口成章。
不僅利用了皇上的疑心,更是將歷代帝王最最忌諱的天下大權之事赫然出口。
越說越激動,英國公揮拳,“這蘇沐晴是怎麼進來的,是四殿下帶她進來的,一定是四殿下蓄意安排,讓她來誣陷臣的,陛下明察,臣冤枉!”
說罷,英國公俯身磕頭,一副當真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
若是平日,皇上興許還要被他話語挑撥,盤問蕭煜幾句,可此刻,卻是因着在屋外聽到他在屋內的狂悖忤逆之言,英國公越是把一切都朝蕭煜推去,皇上心頭的怒火就越是燃的旺!
正說話,外間忽的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一個小內侍滿面焦灼一把打起簾子探頭進來,西山行宮的人,素日見到聖駕的機會本就不多,再加上此刻屋內的氣氛,他就更是被嚇得肝膽欲裂,腳下不妨,被門檻絆倒,一頭跌撞進來。
內侍總管瞧着,心頭無力,默默一個白眼翻過,但說到底,不管是宮裡宮外,所有的內侍,皆是他的屬下,內侍總管當即就嗔怒道:“放肆,陛下面前,由得你衝撞,一點規矩沒有,什麼事,把你嚇得魂兒都沒了!”
狀似怒斥,實則維護。
小內侍心下自然聽得明白,一瞬間像是走丟的孩子遇上娘似得,心裡踏實多了,連滾帶爬,跪起身來,顫顫巍巍,道:“陛下,山上着火了,火光沖天,瞧着方向,應該是英國公在西山別院的方向。”
待他說完,蕭煜即刻就道:“瞧瞧,剛剛還往我身上潑臭糞,現世報了吧!老天爺都看不過去,不然,好端端的,爲何別處不起火,就你的院子火光沖天,這是天火,是老天爺替我做主呢!”
翻着白眼說完,蕭煜對那內侍道:“不必理會,讓它燒去吧,燒乾淨了纔好!”
滿面一副活該的表情,下巴微揚,掃了英國公一眼。
小內侍聞言,搖頭道:“陛下,此刻才入冬,雖天寒,卻物躁,山上草木皆是沒了水分的乾裂之貨,這火若是不及時撲滅,只怕要燒山。”
內侍說的話,皇上自然心裡有數,沒好氣橫了蕭煜一眼,吩咐道:“讓人去救火!”
內侍得令,當即執行,出門時就沒了剛剛進來那般的驚慌失措,還算走的穩健。
待他離開,英國公還沒有從他府邸突然失火的意外中緩過神兒來,頭頂就傳來皇上冷酷的聲音,“把他給朕拉下去,明日一早回宮,到時候,連他帶皇后,朕一併落!”
英國公聞言,登時將因爲別院失火而心頭涌上的莫名惶恐情緒排擠到一邊,哭嚎道:“陛下,臣當真冤枉,是她誣陷臣,陛下一貫英明,怎麼今兒就範起糊塗,瞧不出來真僞!”
“朕糊塗?朕就是太糊塗了,纔會被你們父女聯合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些年,朕一直不明白,爲何當年那刺客,分明是衝着朕的心臟刺來,可那劍落到皇后身上,竟然就是腿傷。這疑惑,盤踞朕心頭許多年,今日,總算有了結果。”
咬牙切齒的話,皇上一字一字說着,每一個字,都像是長了鋒利牙齒的小蟲,直直跳進英國公的五臟六腑,死命啃噬撕咬。
自己做下什麼,自己心頭最是清楚,辯解不得,英國公只滿口喊着冤枉,喊着是蕭煜刻意安排下的一切。
皇上不欲同他多言,擡手一揮,滿目憤怒的厭惡,“拖下去!再叫把他嘴堵上,免得驚擾了別人休息!”
禁軍統領當即執行,不過倏忽,原本鬧哄哄的屋子便因着他拖了英國公離開而靜的落針可聞。
待英國公走後,皇上又對內侍總管吩咐,“傳朕口諭,即刻將英國公府邸上下嚴密控制,不許任何人出入。”
內侍總管應諾,轉身朝外去執行,剛至門邊,皇上又道:“等等。”
被叫住,內侍總管一瞬間掩下眼底那抹激動的興奮,轉身低頭,“陛下還有何吩咐?”
“若有人要進,不必攔着,但是但凡進去的,不許放出一個!”皇上將方纔的口諭略作修改。
聽到再無聲音響起,內侍總管領命執行。
待將口諭下,着人領命回京,復身回到屋子的時候,皇上正同蘇沐晴說道:“你可知罪?”
內侍總管悄無聲息挪着步子,立在皇上身側,微微擡眼,朝蘇沐晴看過去。
蘇沐晴一臉肅重,磕頭道:“民女知罪,只要姐姐的大仇得報,民女任由陛下處罰!”
“利用皇子,私闖行宮,投毒喂藥……這每一項,朕都足以治你死罪,你可知?”
蘇沐晴道:“民女知,姐姐冤魂得召,民女死不足惜,英國公爲害一方,只要他被處死,民女就無任何怨言。”
皇上眼皮微抖,眼底精光如鋒芒,在蘇沐晴身上來回掃視,片刻後,盯着她微微低垂的臉頰,忽的道:“你今日所舉,受何人指使?”
蘇沐晴聞言,登時霍然擡,滿面愕然,直直看向皇上,脫口而出,“民女爲姐姐報仇,爲何要受別人指使?”帶着濃濃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