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幕僚

烈陽下,紫藤蘿花架上的花朵葉片被風吹得颯颯作響,如同情人呢喃,又像朋友言歡。

一番細細的吩咐過後,探子得令離開,蕭煜再閉眼躺在他的藤椅上,嘴角揚起張揚的笑意,陽光被累累花朵揉碎,灑在他俊朗的面龐上,這一刻,蕭煜彷彿是從畫上走下的。

蕭禕的府邸。

一個身穿石青杭綢直綴的青年男子抖了抖衣袍,擡手去叩蕭禕書房的門扉。

面容清秀,十足的書生模樣,就連得到蕭禕應允後,推門進屋的動作,都是極溫柔的。

蕭禕見他進來,含笑將手中的書卷擱置一旁,擡手示意他在一邊的椅子坐下。

剛剛落座,便有蕭禕的貼身小廝捧了熱茶上來。

茶湯清亮,茶氣氤氳,是書生素日最愛的碧螺春,眼睛掃過茶麪,書生眼底略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很快便融進那馥郁的茶香氣中。

三皇子殿下在籠絡人心方面,果然是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就連他們這些毫無官職地位可言的白衣幕僚,也是極其尊重,甚至清楚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飲食喜惡。

果真是好手段。

蕭禕看着書生端起茶杯,享受一般的放置鼻尖一聞,輕輕呷了一口後,才張口問道:“駱先生可是有事?”面上含着親和的笑容。

被蕭禕稱作駱先生的書生名喚駱志鬆,是蕭禕養在府中的一個白衣幕僚,與其他所有白衣幕僚一樣,無官無職,一心只爲蕭禕出謀劃策,待到蕭禕問鼎天下,他們這些白衣幕僚便是功不可沒的首功之臣。

蕭禕發問,駱志鬆立刻將手中茶盞輕輕擱下,轉臉看着蕭禕,恭敬的說道:“我聽到一些傳聞,怕是殿下需要,便趕着過來。”

駱志鬆年紀雖不大,做事卻一向沉穩,在衆多的府養幕僚中,他頗得蕭禕看重,聽他此言,蕭禕便知他所聽到的傳聞定是非同小可,立刻說道:“駱先生快請說。”

禮賢下士的樣子十足。

駱志鬆說道:“今日出去和往昔一同在盧陽書院讀書的同窗相聚,席間聽聞,早在半年前,鎮國公府便選擇站隊二皇子一方。”

說罷,駱志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蕭禕,等他反應,他的眼睛很大,像羊羔的眼睛,總給人一種溫和無辜的感覺。

果然,不出他所料,就算是一貫能隱忍心思的蕭禕在聽到他這一消息時,面上還是不禁一怔,眉頭頓皺,陰翳的眼底泛上一層陰光。

駱志鬆嘴角露出滿意一笑,轉頭復又端起茶盞,一口一口的喝着茶,彷彿這茶真的是人間極品一樣好喝。

老鎮國公如今擔任湖州總督,他手中的兵權蕭禕覬覦已久,屢屢向老鎮國公拋出橄欖枝,希望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卻每每都被老鎮國公不溫不淡的拒絕。

一句“鎮國公府祖上有訓,不許子孫涉及黨爭”便將蕭禕死死拒之門外,不留分毫機會。

此時聽到駱志鬆這番話,蕭禕怎能不意外震動。

“只是傳聞還是有所依據?”沉思片刻,蕭禕問道,眼睛裡迸射着精光,大有一種逆我者亡的氣勢。

駱志鬆略一思索,說道:“這話是徐通說的。”

徐通是二皇子蕭鐸府中一個不得意的幕僚,因爲每每提出意見都不被蕭鐸重視,心灰意冷,再加上駱志鬆在其中的作用,徐通便起了良禽擇木而棲的心思,打算改投蕭禕。

既是徐通說的,那就是無疑了。

蕭禕登時極怒,嚯的起身,抄手將書桌上一方硯臺“嗖”的砸了出去,面上陰冷的彷彿臘月天的寒石,讓人望着不禁打顫,一雙眼睛更像是從陰間浮上的鬼魅,帶着噬人的冷氣。

情緒激動,太陽**處突突直跳,屋內的空氣驟然因爲蕭禕的盛怒而凝滯。

駱志鬆卻在這份凝滯中不急不緩的喝着自己手中的茶,眼底一片霧色,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

從書桌後走出,蕭禕如同困獸一般在書房內大理石鋪就的地面上來回踱步,一張臉黑綠黑綠的,就跟被染了色一樣。

前幾日去銀樹巷,便在他豢養在外的女子身側發現了宋浙的玉佩,儘管她百般否認,說從未見過這玉佩,更不知道這玉佩究竟何時出現在她的牀榻之上,可蕭禕終究不信。

這玉佩是鎮國公府獨有的物件,若非宋浙在此逗留,又怎麼會在她的枕頭底下出現。

只要一想到被他騎身胯下的女人已經被宋浙染指,蕭禕就覺得自己無論走到哪裡,頭頂都跟着一朵綠雲,發着綠光的綠雲,電閃雷鳴。

可是礙於他對老鎮國公手中兵權的覬覦,縱是心中百般憤怒,他還是強行忍下這口氣,甚至還打算直接將那女人送給宋浙做妾室算了。

沒想到,還未見到宋浙的面,竟就得了這樣的消息。

投身蕭鐸門下,呵,好一個投身蕭鐸門下!

蕭禕拳頭緊握,咬牙切齒,冷哼一聲,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鎮國公府,欺人太甚!什麼祖訓難爲,他這分明是欺我比不上蕭鐸!”

蕭禕話音落下半盞茶的時間,駱志鬆才幽幽說道:“明面上看來,殿下的確是不如二皇子殿下勢強,畢竟,在宮裡,二皇子殿下還有舒妃娘娘。”

蕭禕的母親早死,宮裡一貫的規矩便是母憑子貴子憑母榮,他母妃死後,他的境遇也只比如今的九皇子蕭恪略微好了那麼一點,好在如今他已經成人,可以出宮開牙建府,不必再受宮裡人情冷暖。

駱志鬆提起舒妃,蕭禕眼中煞氣一閃,不屑的冷哼一聲,“她?我母妃在世的時候,她給我母妃提鞋也不配。就是如今,還不是被慧貴妃壓得死死的,一個月之內,能見幾次皇上!”

駱志鬆卻是反駁道:“就算是見不到皇上,可宮中一些細微的風向,她還是能及時的遞給二皇子殿下,單單這一點,殿下便不及。”

駱志鬆說的毫不避諱,蕭禕頓時眼皮一抖,薄脣抿成一條如鐵細線。

所以,這也就是爲什麼,他要走蕭靜毓的門路了。

宮中雖然沒有母妃可以傳遞消息,可有個皇后娘娘親生的嫡公主爲他所用,想來作用不亞於舒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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