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子喬很快給齊悅送來了消息,常雲成沒有受傷。
齊悅自嘲了笑了笑。
“莫非我是下意識的想要他受傷?”她自言自語,吐吐舌頭,“我果然是個惡毒的女人,想給前前男友下毒,又想前男友斷胳膊瘸腿…”
她晃着手進去了。
“要不得啊要不得。”她嘴裡哼着。
“師父,什麼要不得?”胡三從一旁經過問道。
“沒什麼。”齊悅笑道。
“多嘴。”一旁的阿如瞪他一眼。
胡三笑着應聲是,剛轉身,劉普成就從外邊走來了。
“小齊,通判大人家請醫呢。”他說道。
胡三一下子高興的跳起來。
“師父,是通判大人家呢,這可是個大戶人家,看,真的有這些人肯請我們了。”他喊道。
齊悅也覺得很高興,她這幾日終於對這府城的醫療系統有個大概的認識,這裡的醫院以大夫名氣定地位,再以規模大小定地位,根據地位接診的人羣也不同。
這樣層層劃分下來,千金堂劉普成略有名氣,但偏是主攻跌打損傷,因此充其量也就是社區門診的地位,來看病的都是窮苦之人,也只有這些人才終日勞作,所以也才常常會受傷,那些端坐在家中,出入馬車轎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貴人,千金堂這種跌打損傷館完全跟他們牽扯不上關係。
黃子喬那次純屬他自己倒黴,再說當時知府大人也不是單請千金堂的,而是不分大魚小蝦都請了。
再明顯點比方,當初在定西候府,主子們看病有固定的大夫,下人們看病也有固定的大夫。而千金堂,便是連給侯府下人看病都不夠資格的。
雖然已經齊娘子剖腹救人的神技名氣傳開了,但由於這個技藝太過於駭人,聽到人多數是當做傳奇,且用的機會並不多,所以千金堂要成爲永慶府數一數二的大醫院,前路還是漫漫啊,這是一個上等人掌控一切的世界,所以要想徹底打響名氣。還是得得到這些人的認可。
當然知府大人那樣的就不指望了。
齊悅相信自己不會那麼背運,總會遇到知恩圖報慧眼識才的人,這只是時間問題。
“是什麼病?”齊悅高興的問道,但想到人家畢竟是生病,自己這麼高興實在是有點違背職業道德。忙又收了笑。
“是個奶媽,腿上生了個瘡,吃了幾天藥不見好,那個大夫建議說不行就割掉,那奶媽害怕,聽說我們這裡擅長刀割外傷,便找過來了。”劉普成說道。“外邊小廝等着呢。”
“上門問診啊?”齊悅皺眉。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人才能養成來醫院的習慣。
“有人請上門就已經不錯了,快去,快去,師父我讓他們備車。”胡三說道。忙忙的跑出去了。
好吧,一切都需要個時間過程,齊悅說道,拿起自己的藥箱。
“那我去了。”她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看着她走出去。
通判大人家中此時正熱鬧着,今日是小公子七歲生日。幼子必然要更看重一些,再加上通判夫人一向人緣好,因此各家各戶都來湊熱鬧。
作爲永慶府身份最高的謝氏自然坐在最尊貴的客位上,由通判夫人親自陪着說話,當楊夫人走進來時,謝氏連個笑臉都沒給,還冷哼一聲。
通判夫人自然是個人精,立刻看出二人之間有過節了。
但又很奇怪,像楊夫人這樣八面玲瓏,又善於做媒的人,一向人緣極好,別人也輕易不去得罪,前幾天謝氏和楊夫人還好的不得了,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她用眼神詢問其他人,其他人顯然也是剛知道,紛紛搖頭表示不知道。
好在這種貴婦人間你和我好我和你不好了的事常見,通判夫人自有應對,將二人都安置好了,誰也沒有感覺到冷遇,廳堂裡依舊其樂融融,笑語喧譁。
“夫人,二門請了個大夫。”一個婆子走到通判夫人身邊低聲說道。
“做什麼?”通判夫人隨口問道。
“寶媽腿上長的那個瘡總不見好,所以找了千金堂的一個大夫來割掉。”婆子說道。
謝氏正和人說話,千金堂三個字是她很敏感的,立刻聽到了,轉過頭來。
“..家裡近日女眷外客多,讓注意點,別衝撞了。”通判夫人說道。
“沒事,夫人,這次是個女大夫呢。”婆子笑道,“就是那個傳的很神的齊..”
她說到這裡忽的停下來,因爲謝氏正冷冷的看着她。
傳的很神…名氣很大的那個齊..定西候府夫人的前兒媳婦…
婆子頓時尷尬。
通判夫人也反應過來了,神情也有些尷尬。
“就是個奶媽,也是看哥兒的,很重要,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往家裡請的。”謝氏淡淡說道,“尤其是大夫,那可是關係性命的,請之前可得看好了。”
通判夫人還能不明白什麼意思,瞪了一眼那婆子。
“還不快趕出去,胡鬧什麼。”她低聲喝道。
婆子忙應聲,還沒轉身,又有人說話了。
“怎麼能是胡鬧呢?”楊夫人含笑道,“那齊娘子的醫術很好的,多有名氣啊。”
隔着這麼遠,竟然也能聽得清楚!也不知道操的什麼心!
謝氏冷冷看着她。
楊夫人這一說話,屋子裡的說笑便小了,大家都看向這幾人。
“楊夫人這麼篤定,是被她開過腹啊還是剖過肚啊?”謝氏不鹹不淡的問道。
楊夫人頓時被問的臉紅了,這叫什麼話!
這個謝氏一向說話狠。
楊夫人頓時要急,被旁邊的夫人忙勸下。
不管怎麼說,謝氏的身份還是在哪裡,面子上能不撕破臉還是不撕破的。
通判夫人更不想一下子得罪兩個人,恨恨的瞪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忙跑下去了。
謝氏對大家的反應很滿意。
“以後啊都看清楚點。咱們家都是什麼家門,就是下人,大夫也不是能亂請的。”她帶着舒心的笑說道,一面用手慢慢的剝開一個肉米糰子,“人命關天,可不敢胡來。”
廳堂裡的響起紛紛的應和聲。
齊悅被趕出門外。
“喂,你們什麼意思啊?”她抓緊差點被推掉的藥箱,急問道。
“滾遠點。”角門的小廝沒好氣的喝道,砰的關上門。
齊悅氣的想跳腳。這什麼啊,莫名其妙,好好的正在二門等着,還沒見到病人的面,就被趕了出去。真是搞什麼啊。
角門再次打開了,走出一個婦人,齊悅眼睛眯起來,竟然是熟人。
“哎?”蘇媽媽看到她似乎也很驚訝,“少…齊娘子怎麼在這裡?是來做客的?”
說到這裡她自己笑了,擡了自己臉一下。
“瞧我糊塗了,齊娘子怎麼能來這裡做客?”她笑道。
齊悅明白了。伸手點了點蘇媽媽。
“好,好。”她說道,“真有你們的。”
說罷轉身上車。
“走。”她說道。
車立刻走開了,蘇媽媽還有好些話沒說呢。這女人竟然這麼利索的走了,憋得站在門口一陣氣悶。
呸,她最終啐了口發泄一下,甩手進去了。
這件事對於通判大人家來說算不上什麼大事。那奶媽又另請了大夫來,那大夫最終也採用了刀割擠出裡面的膿毒。
“看。你非要找什麼千金堂,哪個大夫不會這個啊。”別的僕婦笑道,“白惹了夫人生氣。”
奶媽看着膿瘡消去心裡鬆口氣也跟着笑,那大夫又給貼了一副膏藥,開了內服的湯藥便告辭了。
割了膿瘡,奶媽行動方便,心情也好了,還特意去夫人那裡賠了不是,通判夫人一向對下人寬厚。
“這齊娘子是定西候府的眼中釘肉中刺,在這永慶府是絕對勢不兩立的,這齊娘子也是,又不是沒錢,拿了錢去哪裡不能安穩的過一輩子,非要留在這永慶府,那定西候府能讓她好過嘛。”通判夫人撥弄着茶杯說道。
底下一溜的僕婦應和。
“天下的大夫多了,哪裡就離了她不能過了?”通判夫人放下茶杯,“你們以後驚醒着點,千萬別招惹她,招惹她就是惹了定西侯府。”
她說到這裡笑了。
“就跟說個笑話似得,定西侯府和齊娘子,要是讓你選,你選誰啊?”她笑道。
底下的婆子們紛紛笑。
“那自然是選定西侯府了。”她們說道。
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嘛。
“母親。”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子跑進來,圓滾滾的身子,臉上都是汗。
這便是通判夫人的小兒子,她忙將孩子拉在懷裡,用手帕給他擦汗。
“玩的滿頭大汗的,仔細受了風寒。”她說道,一面問他今日吃了什麼,唸了什麼書。
小公子一一答了。
“母親,我肚子疼。”他說着說着話,忽的伸手按住肚子說道。
通判夫人嚇了一跳,忙問怎麼回事,是不是吃壞了什麼。
正要請大夫,小公子又說沒事了。
“你這孩子,嚇死我了。”通判夫人說道,伸手摸着孩子的頭,又對跟着的婆子囑咐天熱晚上蓋好不要亂吃東西云云。
小公子聽得不耐煩便蹬蹬跑走了。
這邊的人也便散了,奶媽回到自己的屋子,因爲通判夫人沒有責罰,還賞了一袋子錢而心情更加大好,晚上多吃了兩碗飯,便早早的去睡了。
事情是從半夜開始變得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