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緩緩被推向上,蘭莫帶着她跨了進去。
果不出其然,裡頭仍是一間石室,分明無頂無洞,就是有光線充盈在石室當中,叫人嘖嘖稱奇。然而阮小幺無暇顧及光線問題,盯着滿室的金光,眼珠子都要瞪了出來。
金光閃閃——周圍牆壁不是石頭砌成,竟全是金子鑄就!
“這墓主人也太財大氣粗了!難怪被叫做碩鼠!”她憤恨地用小指甲颳了刮壁上的金子,那眼神恨不得要扒上去啃兩口。
都是金子,也難怪能如此聚光了,不止聚光,還能閃瞎人眼。
蘭莫打下她不安分的手,“莫要亂碰!”
她這纔不情不願轉過了頭——另一邊還是金子。
此時才注意到黃金石室中拜訪的一口不大顯眼的棺材。準確的說,是棺槨。
阮小幺時分想去推開那棺槨瞧一瞧裡頭睡得是哪位神仙,但畏於皇子殿下冰冷的眼神,只得委委屈屈住了手,看他在四處探查。
“別看了,都是金子做的牆,哪有什麼壁畫!”她一雙眼緊盯着前頭巨大的棺槨,敦敦誘導,“唯一的異樣之處就是那個棺槨,我們去推開看看不就成了!”
蘭莫絲毫不理睬她,仔細在金子面兒上看了一圈,這纔看向按棺槨。
整副棺槨由大面的紫楠木製成,手指敲上去只是沉悶做聲,可見其厚。楠木上漆雕精緻,只是時年已久,有些剝落了外殼,露出了裡頭未腐的上好木頭,從頭至尾幾乎有三個阮小幺長度,光是打造這麼一副楠木,便所費豪奢了。
蘭莫執着刀,一點一點將棺槨上下釘死的長釘撬了出來,伴隨而來的是棺槨似乎不堪重負發出的咯吱響聲。
如此安靜的地方。只有老木發出的腐朽之聲,即使阮小幺心無邪念,仍是覺得脊背有些發寒,也不催促他動作快點了。隻眼都不眨緊盯着那棺槨,想瞧見黑洞洞的隙縫中有些什麼。
一根長釘被撬開,蹦落在地面,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如同敲在了她心上。阮小幺不自覺抓緊了蘭莫的衣袖,緊繃着身子看他動作。
一盞茶時分過後,幾刻長釘都被撬了開,只剩了一面還被釘死在木頭上。蘭莫用刀虛虛頂開了木蓋,向裡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猛地將蓋子闔了上。轉頭看來時路,不出意外,早被封死了。
“抓緊我!”他猛喝一聲。
只在這時,那棺板發出了一聲巨響,已是轟隆倒地。裡頭事物完完全全暴露在了整間金室之中。
阮小幺方纔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此時終於見着了裡頭的東西。
一個接着一個,魚貫而出,盡是家犬大小的灰黑色老鼠!
那些老鼠體格粗壯,在地上一蹲就如同一尊灰不溜秋的大石塊,然而在空氣中散發的味道卻臭不可聞,像皮肉經多年後腐爛而發出的屍臭。薰得阮小幺差點閉過氣去。
原來這羣老鼠髒兮兮的毛皮上,早已腐爛不堪,像棺槨外漆皮被剝落一般,它們身上也剝落成了一塊一塊,沒有血跡,只是看着無比作嘔。
這些竟不是活物!
阮小幺五花八門的小說看得比蘭莫多出數千倍。登時便嗓子一緊,尖叫道:“殭屍啊——”
這蠢貨!蘭莫心裡罵道。
腐鼠們聽着動靜,飛一般撲向了二人,瞧着身子肥胖無比,動作卻比尋常的老鼠還要敏捷。撲過來時還帶着些微的嘎吱嘎吱聲,張開了利嘴,裡頭一排鋒利的尖牙清晰可見。
若被它們咬上一口,不死也得沒了本條命!
阮小幺也發現發了錯,只是哪裡還顧得上那許多,面色發白,眼前最快的一個撲向了蘭莫面門,被他一刀挑了牆上大力甩去,怕是五臟六腑都要被甩了出來。而那老鼠只是在牆角轉了個圈
,又往自己這出衝了過來,絲毫沒有受傷的跡象。
蘭莫挑了一個,其他的卻源源不絕朝這處而來,統共差不多有二三十個,幾乎能佔滿整個棺槨。阮小幺伏在他背上,動也不敢動彈一下,看得心驚肉跳,死咬住了脣,這纔沒發出聲音來。
他帶着阮小幺邊打邊退,最後退到了牆角,自己護在她身前,長刀上下揮得密不透風,一刀刀挑了腐鼠,一刺而下,幾乎整個貫穿,然那老鼠被串在刀上時,仍在一張尖嘴張張合合,拼命想上前咬上一口。
“這耗子有問題!”蘭莫挑飛撲過來的一個,狠道。
然而他再機警,終有一失,一隻腐鼠從牆角遛了過來,簡直似是通神一般,知道阮小幺整個兒沒一丁點戰鬥力,便直撲她身側而來!
阮小幺頭一回,正見那老鼠已撲向了她眼前,登時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眼一閉,手足亂揮,一隻手碰着了一個滑滑膩膩的大東西,想也沒想彈打了出去。
這一使勁兒,連蘭莫也呆了呆。那老鼠被高高地摔了出去,重重摜到了地上。
阮小幺半天才反應過來,“我好厲害……”
她拼命地在蘭莫身上擦手,想甩掉那種黏黏膩膩的噁心感。好在後者在專心致志打老鼠,否則又要將她扔出去了。
擦了半天,她突然回想起了觸上那老鼠身子的感覺,並不如一般的動物,而是像一張鐵板,差點沒將她的手打腫了。這麼說,不是殭屍?
總是在危急時刻,腦子才轉得靈光,阮小幺猛然便想起了一種可能!
“火摺子!火摺子!”她手腳並用纏在蘭莫身上,口中大叫,“這是機關術!裡頭是木頭做的!肯定塗了許多防腐油!”
蘭莫一聽,當即掏出火摺子,阮小幺一口氣吹過去,星火頓起。
火摺子只是火種,掐斷上頭一截,下頭便沒了用處。蘭莫橫了心,挑穿一隻腐鼠,整個兒將火摺子從它滿是尖牙的嘴中塞了進去。頓時,老鼠肚內響起了一種嗶嗶啵啵的火星迸炸之聲,有熱氣從嘴裡噴射出來。
蘭莫將那老鼠向鼠羣中一扔,那東西剛落地,還想滾起來繼續跑,只是整個兒放佛遲鈍了許多,越走越慢,直在鼠羣中轉悠,大張的嘴中有火光閃現,最後,不知從何處冒起了一簇火苗,勢頭一發不可遏,沾上毛皮,便似在油裡滾上了一遭,火勢愈發的大了起來。最後,隨着它緩慢前行,成了一個移動的火球。
火星如同傳染病一般,其他的老鼠甫一沾上,也不知撲滅,火星便在那半剝落的毛皮上捲起了一層火茬子,繼而從嘴裡被引入腹中,裡裡外外燒了個透。最後只剩了一團焦黑,再也動不了分毫。
蘭莫看得興起,一隻只地將腐鼠挑上刀尖,扔向那些個火球,準頭沒有絲毫偏差。不一會,一羣打不死的小強變成了幾十個火球,在金子鑄就的廳室中熊熊燃燒,最後火勢燃盡,只剩了一堆煤灰。
火光照亮了阮小幺的雙眼,她興奮地比了個大大的v字,哈哈大笑,“還是本姑娘最聰明!”
蘭莫也笑,笑着搖了搖頭。
火光中,焰塵吹起了一絲拉長的銀亮,在空中翻卷了一回,繼而被火焰吞噬。兩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根細長的絲線,帶起了一簇細小的火苗,從空中直向棺槨處飛去。
“原來是這樣……”阮小幺終於明白了爲何那羣老鼠在棺槨裡頭安分無比,棺蓋一開卻全都撲了出來。
就好比一個被設定好的機關,兩片齒輪一相合,整個機關便要緩緩啓動起來。匠人們爲了防盜墓賊,把機關放入棺槨中,並在兩個齒輪之間軋上了一個薄片,使機關無法啓動,薄片的另一端卻與棺蓋相連,一旦棺蓋被掀開,薄片被抽走,齒輪之間沒了阻礙,機關自然便開啓了。
如此簡單而有效的設定,差點便要了兩人的性命。
若阮小幺沒想起來那滑膩的感覺是防腐油,或蘭莫未帶火摺子,那二人抵擋那羣老鼠,遲早會精疲力竭,被咬死在此處。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真不知前頭還有什麼危險的物事在等着他們。
火光漸暗,最終消於無形。蘭莫揹着她,到了中心棺槨那處,向內看去。阮小幺攀着他衣襟的手緊了緊。
裡頭是一具紫黑色的乾屍,身上尚穿着華麗而繁複的層層衣物,裸露在外的肌膚及頭顱早已失了水分,緊皺在一處。頭骨眼眶處只剩了兩個黑洞,牙齒髮黃,頑固地附在乾癟無肉的牙牀上,嘴裡並未有玉琀。屍身也只剩了這一副體面的衣物,其他並未見任何陪葬之物——除了那羣老鼠。
“連棺材都被扛走了麼?真是可憐……”她嘖嘖搖頭嘆道。
蘭莫似乎有些興致,道:“聽聞九羌的這位封王有個得力的下屬,死後被賜葬於王陵。然而又有秘聞傳言,異姓王晚年時,此人勢力坐大,異姓王動之不得,憤恨入骨。在此人死後,曾被異姓王稱之爲‘碩鼠’。”
阮小幺聽得津津有味,笑道:“你那祖宗可真是小心眼。”
他涼涼掃過來了一眼,似笑非笑。
ps:
我的排版好像總是有點問題,我會盡量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