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木蘭雅很是驚恐,“你可別再指示我做那種不害臊的事兒了!”
“那我們便來玩真心話!”阮小幺提議。
她心有慼慼,點了同意。
“你家住哪兒?”她問完,又添了一句,“不是如今的家,是以前。”
烏木蘭雅愣了愣,小聲道:“原是在河曲羌的金川縣。”
河曲羌應是個少數民族,金川縣又是哪一處?
她不清不楚,先記下來,決定回頭去問蘭莫。
“怪不得你長得那樣好看,原來是金川出來的,我聽說過,哪兒盡出美人!”阮小幺臉皮厚成牆,一個勁地拍馬屁。
烏木蘭雅很是受用,也有些喜意,“原來妹妹也知道那地兒!我還不是族裡長得最好的,最好的要數安瑪爾姐姐呢!”
安瑪爾姐姐又是誰?
鬼知道。
阮小幺剛想再問下去,身後侍立着一聲不吭的一個丫鬟忽的開口道:“小姐。”
烏木蘭雅回頭冷冷瞪了她一眼,後又不再說話了。
之後兩人又下了幾盤,阮小幺也沒怎麼贏過,在她手裡吃了不少笑話,最後自個兒意興闌珊,瞧着天色也不早了,便告了辭。
走之前,那丫鬟還將自己送出了院外,一路在她背後盯着,好不讓人不自在。
晚間與蘭莫照舊一張榻上躺下,阮小幺湊在他耳邊說些悄悄話,狀似親密,卻將白日烏木蘭雅說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了蘭莫。
他卻輕輕笑了一聲,在寂靜幽黑的夜中格外分明。
“你笑什麼?”阮小幺半支起身子,不明所以盯着他。
蘭莫搖了搖頭,“無事。”
他卻一手將她拉了下來,直直帶到自己身上,一隻手摟着,任阮小幺趴在自己身上。聽着自己胸膛中的一聲聲鮮活跳動,五指緩緩穿過了她細軟烏黑的髮絲,有一搭沒一搭地梳攏着。
阮小幺悶悶爬起身,“流氓!”
蘭莫毫不在意。
“該你了!”她與他咬耳朵。將軟乎乎的小手伸了過去。
他牽着那隻手,慢慢寫道:“河曲羌是百羌的一支,性喜遊牧,但大體在盛樂以南上百里處而居,與九羌向來無甚關係。”
一筆一劃力道有些重,劃在手上卻仍有一些微癢的感覺。她抽回了手,這一番解說琢磨起來一丁點意義都沒有。
也不知蘭莫成日裡都在忙什麼,他們在此已住了一月有餘,眼看着天氣轉暖,還不知要繼續住到何時。
蘭莫在她耳邊輕聲問道:“怎的。想回家了?”
“想也沒用。”她蚊子般的聲音傳了出來。
黑暗中,他又發出了一聲笑意,愉悅的很。
這個怪人最近笑的次數也增多了……
“半月。”他在她手上寫道。
府裡的日子好吃好喝,時光悠閒,然而阮小幺卻不敢有絲毫大意。連着去烏木蘭雅那處,怎奈她口風緊得很,除了問出個河曲羌金川縣,其他的也問不出個大概。況她身邊還有個奇奇怪怪的丫鬟,一旦烏木蘭雅有說漏嘴的地方,總會被那丫鬟出聲提醒,這麼一來。阮小幺總要碰個一鼻子灰。
她耐下性子等了半月。
一日晨起時,阮小幺洗漱完畢,擦好臉坐到妝鏡前開始梳頭,天色已大亮,鏡中人薄有姿色,安靜端坐。添了些雅緻,然額角一塊肌膚卻露了一絲凝如玉脂的白皙之色。她大驚之下,忙回身去叫蘭莫。
蘭莫難得今日在屋中陪她,只批了衣,斜靠在一邊瞧她動作。見她面色慌張,指着那額角湊了過來。
採珠與幽蘭就在外頭聽候,阮小幺也大聲不得,只得壓低了聲兒道:“這處露餡兒了,那位易容的姐姐又不在,怎麼辦?”
蘭莫將她半梳好的鬢邊發抽了一小綹出來,恰好遮住了那處,“無妨。”
“你!……”她急急走回鏡前一瞧,這麼一遮住,好像還確實瞧不大出來。
他這種無所謂的神色卻讓她氣惱不過。阮小幺到他身邊,伸手在那面上搓了又搓。
“你做什麼?”蘭莫擰住了她的手指。
阮小幺抽出手,“看看你的保質期到了沒!”
“什麼污七八糟的!”他皺着眉笑罵了一聲,“今日我不外出,專挑一日陪你。”
她一愣,還準備去烏木蘭雅那處的。
“你不是成日裡嫌悶麼?我在此處,也正好做個伴。”蘭莫道。
阮小幺:“主人日理萬機,還是去商談正事吧,莫要爲了兒女私情耽擱了!”
蘭莫斜乜了她一眼,嘴角微揚。
兩人在屋中也沒甚好說的,蘭莫帶着她在各處庭園中游玩了一趟,兩人肩並着肩,依偎在一處,似乎在說些體己話。後頭遙遙跟了一衆下人,一路尾隨。
滿庭悠閒,鳥聲啁啾,流水淙淙如樂鳴,幾處老樹發新枝。兩人過了一座平直的大理石橋,慢慢說這話。
蘭莫心情不錯,美人美景都擱在眼前,雖說那張面容有些黯淡無光,瞧着卻也莫名的順眼,見她嘴角含笑,心中更是爽暢。
阮小幺心中奇怪,問他,“爲何你今日不與副使等人‘商談大事’了?”
“不是說了麼,專挑一日陪你。”他道。
“說正經的!”她瞪着眼。
蘭莫微微斂了笑,拉着她從兩顆溪石上穩穩踩過,才道:“別想那麼多,你安心呆着就好。”
阮小幺鼓起腮幫子,不滿道:“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卻惜字如金,真是不公平!”
她佯怒的表情似乎又與原本的模樣重合成了一個,沒有那樣光鮮亮麗,卻仍讓他覺得可愛,心中微動,只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腦袋。
“別沒事老動手動腳!”她扔開他的手,抗議道。
阮小幺已過了十三歲,初見時是個瘦瘦小小的乾巴姑娘,也沒發育完全,一張臉雖粉雕玉琢。卻一團稚氣,好似個未長開的娃娃;時隔一年,再看時猛覺她出落了不少,身段不知何時漸漸變得玲瓏有致。該凸的該翹的,一毫兒不馬虎,面容也又又長開了些,下巴尖了下去、眼角有些微微上挑,一雙眸子澄澈明淨,即便不解人事,在人眼中,也成了一副天真的風情。
蘭莫去看她的臉,此時卻仍是一副微微憔悴的模樣,不覺笑了笑。問道:“你多大了?”
“十三歲半。”她道。
十三歲半。這個年歲擱在大宣,好些姑娘家已經是要出嫁了。
他心中淡淡的,忽的便似被一根看不見的弦輕輕撥弄了一下。
“過來!”蘭莫牽着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棵粗壯遒勁的老樹後頭,若隱若現地揹着衆人的視線。將阮小幺摟入了懷中,與她耳鬢廝磨。
阮小幺對他這種假公濟私無比不自在,只一個勁地想往後退,無奈抵上了樹幹。她皺着眉,雙手撐在他胸前,小聲問道:“你做什麼!?”
後頭一干奴婢們瞧着這兩人在衆目睽睽的露天之下便要行此人倫之事,面面相覷。皆是有些不自在,便只盯住那一片衣角,再不上前一步了。
蘭莫在她耳邊說話,雙脣一開一闔,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不時便碰着她的耳垂。那一小塊肉向來最是敏感,溼暖的熱氣噴在上頭,弄的阮小幺腳都有些發軟。她再厚臉皮,也有些禁不住,怒道:“離我遠點!”
“渾木赤等人已開始疑我。但動我不易,他們不日必會尋到你這處,從你下手。記住,真到那時,便用醋洗了臉,把妝卸了,他們不會動你。”他微聲道。
阮小幺愣了住,“你說什麼?”
看向他的眼眸,那裡一片暗沉,似無星無月的夜空。他似乎又成了原先那個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將軍大人,不再與她發笑、不再會輕斥她“放肆”……一切都在瞬間迴歸了原點。
蘭莫一雙涼薄的脣卻在她耳邊輕點了點,隨機離開。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阮小幺眸中如火,緊攥着她的衣襟,壓低了聲兒怒道。
蘭莫道:“你冰雪聰明,難道還猜不着?”
猜……猜他大爺!
她被他繞得糊塗,一頭霧水。什麼叫洗了臉那些人就不會動她?
“好了,我們回去吧。”他回頭吩咐了一句,當先離開。
阮小幺此時還半倚在樹幹上呢!
她雙眼冒火瞪着他的背影,不情不願起身整了整衣襟,一繞出老樹幹,便瞧見了數雙直直盯過來的視線,一對着她,齊齊低了頭去。
那種望失足婦女的眼神……
“混蛋!”她一聲怒喝,追了上去。
蘭莫一語中的,到了第二日,阮小幺還未睡醒時,他便已起身離開。她心中坐定不安,總覺得有事要發生。果然,時至晌午,便有一隊兵衛破開了屋門。
“阮姑娘可在!”一個聲音輕慢而粗魯叫道。
阮小幺從裡間慢慢走了出來,見如此陣仗,薄笑了一聲,“是哪個下人如此不懂事?我家大人還在府上做客,這便有人在小女子這處吆大喝小了?”
屋裡七八人、門外數十人,直直將裡裡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她阮小幺即便長了翅膀,恐怕也飛不出屋。
“阮姑娘休惱,是我着他們進來的!”外頭一個涼涼的聲音響起,“只因有幾句話要問姑娘,姑娘千萬莫要害怕。”
裡外的兵士自覺分開了一條道,讓中間人穿過。阮小幺向外看去,又笑了一聲。
“多日不見,古越大人安好?”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