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紫聽他聲音沙啞,心也是一顫,竟是心慌得不敢看他,只低低地應了一聲:“我在。”
“你知道不?我真怕。”他聲音也低低的,帶着一種莫名的恐懼。
這聲音讓江承紫心疼,從而又生出幾分懊悔,懊悔自己對他的不信任。當時的他,定然是萬分的擔心。
“對不起!”她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嘟着嘴道歉。
“你是該道歉的。”他說,“你竟然不信任我。”
“我,我想到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江承紫辯解。
“他卻不止一個孩子。”李恪諷刺地笑了一聲。
江承紫不明所以,只一臉疑惑地瞧了瞧他。他卻瞧着對面燭臺上跳躍的紅燭,緩緩地說:“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住地在防備我、猜疑我。即便是我選什麼樣的人成婚,他都要掂量一番。阿紫,他是我的父親,不錯。但他也是別人的父親,更是天下的君王。”
“嗯。”她點頭。
他輕輕一笑,柔和地說:“阿紫,除了母親,只有你,一心爲我,從無猜忌與算計,不論前世今生。因此,你在夢裡的擔憂是完全不會成立,知道麼?”
“知道了。”她咬了咬脣,輕輕地點頭。
李恪笑了,伸手撫了撫她的臉,爲他理了理鬢邊的亂髮,說:“你呀,真傻。你忘了,這輩子,我是爲你而來的麼?從我在這一世醒來開始,我所做的一切就是爲了能守住你,跟你白頭到老。”
“我以後,不會忘了。”江承紫很認真地承諾。
“也不能懷疑我,知道不?”他笑意漸濃,仔細瞧着她,眸光幽深。
江承紫與他對視,只覺得那一雙眸像是要吞噬了自己似的,連忙垂了眼簾,認真地回答:“不會懷疑了。”
“說話要算話。”他輕聲說。
“我一言九鼎。”她略微穩定了心神,調皮地頂嘴。
他哈哈一笑,隨後動情地說:“我真是高興啊,你還在我身邊!”
他說,那黝黑的眸子裡全是深情。江承紫聽他這麼說,也覺出“還在一起,還在身邊”的感覺真好,頓時,那鼻子酸酸的,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轉。
經歷這番沉浮際遇,倒讓她越發覺得兩人的相遇與相戀彌足珍貴。
她咬了咬脣,說:“我也很高興,還能與你在一起。”
“你呀。”他伸手撫了撫她的髮梢,卻還是忍住站起身來,將她擁入懷中,兀自坐在牀頭,讓她靠在他胸口。
江承紫靠在他胸口,一陣薰衣香混着他特有的清香氣息,好聞得如同三月天日光下的青草,又像是梨花的滋味,好聞的氣息環繞在周遭。江承紫貪婪地悄悄吸了吸鼻子,內心暗自竊喜。
李恪將她摟得更緊一些,江承紫覺得他的胸口很溫柔,像是安全的港灣。
“能這樣抱着你,真好啊。”李恪又感嘆。
“能靠在你懷裡,我也覺得真好。”江承紫不是忸怩的人,她與李恪在一起,有害羞,但更多的時候,她會將自己的心情與想法告訴李恪。
李恪聽聞,便是輕聲笑,笑得特別溫柔,江承紫則是往他懷裡再鑽了鑽。兩人就這麼抱着,靜靜感受着彼此,靜默沒說話,但江承紫卻能感覺到寧靜的周遭都充滿着幸福,就連屋外鳥鳴也特別悅耳。
兩人靜默了良久,直到屋外阿碧前來被小九攔住,李恪才放開了江承紫,說:“阿紫,你躺了一個多月,精神不濟,此番剛醒就有好幾撥人來瞧你,想必也是累了。”
“還好。”她說。
“你躺在,我坐在一旁,與你說說話。”他說。
江承紫正好坐得屁股有些疼,便就躺下了。李恪爲她蓋好了薄被,說:“長安過幾日這天氣就要熱起來了。前段日子,已過了立夏。不過,你這身子還羸弱,還得要蓋得暖和些。”
江承紫感於他的體貼,便拉好了被子。他在一旁坐下來,說:“方纔,我正下了朝,準備來瞧你。李道長一陣風似的跑來找我,一見我,就激動地喊‘蜀王,蜀王,楊九姑娘回來了,回來了’,我當即呀,就覺得晴天一道幸福的霹靂就擊中了我。”
江承紫聽得“噗嗤”一笑,說:“你這是什麼說法,晴天一道幸福的閃電。”
“嗨,就是這感覺呢。”李恪笑着說。
“好吧。”江承紫也只得承認這比喻還是很貼切,爾後卻又是忍不住笑了,說,“李道長那麼嚴肅的人,竟會狂奔激動,怎麼想怎麼覺得好笑。”
“我也是第一次見,原本也以爲李道長是個嚴肅平靜的,全然不想修道之人,也有這般不顧禮儀的瘋狂。”李恪也是滿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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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他這般狂喜,想必之前,他對我的事,也很沒有把握吧?”江承紫嘆息一聲。
“嗯。對方很強。”李恪說得雲淡風輕。
江承紫卻是聽得心疼。李淳風算是道法第一人,煉丹、命理、星象、道法、醫理、謀略都不是弱者。可以說,比起他的師父袁天罡來,並不會低多少,甚至在有些方面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要不然,也不可能成爲李世民的謀士,成爲大唐的國師。
連他都對江承紫魂不附體的事很沒有把握,那普天之下便只能找他的師父了。但李淳風雖年紀輕輕,可與他師父已沒多大差別了。
所以,這些日子,對於李恪來說,定然是不好過。她一日睡着,他的心就全是煎熬。
“讓你擔心了。”她低聲說,眼淚無聲滾落。
他伸手擦了她的淚,說:“所以,以後不能懷疑我,無論遇見什麼事,都要想着我們要白頭到老。”
“好。”她點點頭,自己也伸手將眼角的淚拭去。
“那敢對付你的人,無論多強,我都不會放過。”李恪說着,臉上露出幾抹狠戾。
“你方纔說,有了眉目,可是真的?”江承紫詢問。她也不想放過那個背地裡陰她的人。
李恪點頭回答:“是真的。有這種道法的人本就不多,很好查。再者,只要做了,就不可能不會留下蛛絲馬跡。那一盆蘭花經手了誰,也是很好找的。”